康知府再次端起了茶杯,莫怀仁也点起了烟。
江森说完一句,端起茶杯,小啜一口,继续不急不缓地往下说,但内心却是激动而亢奋的。这个逼,他从上辈子开始就想装,日思夜想了好多年。但上辈子事情已经发生,压根儿没人愿意给他装的机会,写进书里都没人看,还要被读者喷太水,而这辈子,前几年他还在为下一顿饭上哪儿去解决烦恼,房子跟他就更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是老天开眼!这机会要么不给,要给就直接给到了最大!
就在东瓯市的大雷即将爆炸的前夕,听他逼逼这件事的两个人,竟正是能左右东瓯市未来经济走向的两个大佬——莫怀仁看着次一点,但好歹也是瓯城区一把手!所以这件事,他其实也完全有份的!如果处理不好,他也康知府一样,八成也得滚蛋。而如果处理得好,那到明后年,他正式进了市府,扶正的厅局衔能少得了?
康知府和莫怀仁听到江森说出如此宇宙无敌正确的废话,都不由自主,微微挺直了腰杆。江森放下杯子,内心深处也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誓要把两辈子所学,一股脑全倒出来。
“就像我今年四月份,发在某野鸡期刊上的那篇论文上写的,东瓯市的问题,从来不是资金问题,也不是市场问题,而是客观上,城市先天禀赋的问题。这也是为什么我要说,我们的房价必然要倒,神仙来了也拦不住。因为东瓯市的区位优势,我就用两个字来形容,垃圾。
沿海城市,但没有优良的港口,注定无法成为海陆之间的优良中转站。再看境内,七山二水一分田,没有矿产和能源资源,没有耕地,甚至都没有多少平地。不说穷山恶水,但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要说什么东西值钱,也就是我们的商业基因还值点钱,就是人。但是外部资源,会因为我们有点做小生意的传统,就无条件往我们这里倾斜吗?
不可能的。
做生意的传统,是可以培养的,但是城市本身的禀赋,却是改变不了的。就跟打篮球一样,你身体条件一般,训练再努力,技术打磨得再好,在低级别的联赛中能干到mvp,但是换个地方,换到到处都能是飞天遁地的变态的比赛中,你的技术就基本毫无意义了。
人家身体条件直接碾压。
就像我们和申城相比,甚至都不用申城,我说杭城、甬城,东瓯市能比得过人家吗?现在我们的经济发展得可以,确实可能,有一小部分人会觉得,东瓯市有发展前景,但是我就问一个问题,同样的价格,如果全国各地的人,可以在东瓯市和杭城买到相同面积的房子,你们觉得,他是会去杭城买,还是会来东瓯市买呢?”
康知府和莫怀仁对视一眼。
莫怀仁道:“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吧……”
“绝对吗?”江森道,“杭城几千年历史古城,千里沃野、人文荟萃,交通便捷并且政治影响力从来没有断过,无论什么朝代,杭城都是曲江省这一带说一不二的治所,东瓯市一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客观地讲,康书记,让您选,您会选择去什么地方上班?”
康知府当然不会回答这种问题,而是把皮球推回来,“所以呢?”
“所以很简单。”江森道,“老百姓是可以靠脚投票的,哪里有便宜占,大家才会去哪里。东瓯市现在的市中心房价,已经超过每平方两万,杭城呢?最贵的地方,平均价格,也就这个数,说不定还不如东瓯市。
如果我以投资为目标,短期看,我可能会投一点在东瓯市这边,因为现在东瓯市的房地产势头确实强劲,但是如果做长期投资,相信绝大多数的人,不管是为了投机还是为了保值,杭城都绝对是更加稳妥的选择。而且最关键的是,我们现在对标的城市,压根儿就不是杭城。而是申城和首都!东瓯市现在的楼市均价,要是我没猜错,已经是全国第三。
甚至有可能,已经快要超过申城和首都了!
两位,东瓯市这个楼市气球,已经被吹得很大很大了。现在别说有钱人,就算是普通家庭,只要他脑子里没进什么奇怪的东西,我要是花几百万就能在申城和首都买房的话,那为什么还要来你东瓯市买?图你什么?图你做生意的人多,我来你这里挨宰更方便?还是图你没有港口,没有资源,没有发展潜力,还地处东海前线,斜对面的湾湾?
康书记,东瓯市现在的这些高价房,有能力、有意愿接手的人,早在今年上半年,就全部把身家都压进去了。一套房子几百万,有多少人家里,有那么多的现金呐?
剩下全国各地,还想买房子的,并且真能拿得出这笔钱的,基本都是见过世面,认知水平不低,明白什么叫风险的。他们哪怕根本不考虑风险,纯粹就是为了投资,花同样的钱,到底是给东瓯市接盘,还是去申城买房,这个选择题很难做吗?东瓯市和申城的房价潜力,哪个低、哪个高?那不是秃子头上找虱子,一目了然吗?
所以我可以百分之百的、很肯定地讲,全国楼市,整体上一定会继续往上走,只要中国整体经济还在继续发展,我们每年印出来的货币就一定需要锚定物来保值,房子就是倒是非常好的蓄水工具。但是唯独东瓯市不一样,因为我们已经提前把东瓯市未来十年、二十年的经济潜力,全都挖干净了,我们现在,是在拿二十年后东瓯市的最高预期房价,和申城现阶段的常规房价在拼,表面上看起来是繁华、漂亮,实际却是水中月、镜中花,假的啊!
所有的问题,只要涉及到钱,涉及到具体的利益,老百姓的眼睛,永远是雪亮的。只要全中国还有城市的先天条件比东瓯市更好,东瓯市的正常房价,就永远不能也不应该超过他们。但是现在呢?我们天才的东瓯市老百姓,使用了神奇的金融杠杆,愣是把这个不该存在的房价天花板给打破了。那么后果,也就只剩下一个。
全国上下,除了我们东瓯市本地人自己,已经没有人会再来东瓯市当接盘的傻子了,不是人家有多聪明,而是人家原本就有更好的选择。
你接下来的房价,再怎么走高,跟他们都没关系了。反倒越走高,他们越要往申城、杭城去买,物美价廉,高兴得要死,甚至咱们自己市内的老百姓,特别是买房有刚需的,也不会再买市内的。能花两百万在申城市中心买一百平方的房子,干嘛要花三百万在东瓯市买九十平方的?疯了吗?拿到申城户口,小孩子考大学都能轻松多少倍?
那反过来说,要是我们房价跌了呢?”
江森突然一顿,看了看康知府和莫怀仁。
两个人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之前看江森的那篇论文觉得有道理是一回事,但现在听江森当面再讲一遍,却只感到无比的焦躁,仿佛已经是被人架在炉子上烤一般。
“跌了,当然就塌方了……”
康知府并不想回答的,却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结果。
“对嘛。”江森道,“不过按道理,原本也不该死得太惨。因为东瓯市的区位条件差归差,但是几十年积累下来,制造业的底子又是比较厚的,在整体经济环境的支撑下,我们的房价哪怕被炒到杭城的七成甚至八成左右,风险也都还能预防,可怪就怪我们这边,用力过了度!现在想收场,只有两个办法。第一,真的有傻逼愿意接盘,然后做完这一单,我们马上收手,用几年时间,让房价自然下降百分之三十左右,这样只亏最后一波接盘的人,但是能把整个东瓯市救下来。但是我刚才也说了,这个办法,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第二个办法,就是我们现在强行平仓,用各种手段,让房价硬着陆,强行下跌,这样就是全市一起买单,可是只要制造业还在,能保住优质企业,东瓯市以后的经济依然有复苏的希望。十年不行、二十年,无非就是把最近今年吃进去的吐出来,再把债务给平了。”
莫怀仁眼神一变,话已经到了嘴边,差点就要说出来:那这不就是办法了吗?可康知府知道的远比莫怀仁要多得多,见康知府脸色依然阴沉,莫怀仁立马又把话憋了回去。
紧接着,江森果然说道:“但是,这也是不可能的。
而且,这就是我要说的,现在东瓯市面临的危急形势中,最为要命的一个关键点了。那就是如果市里以行政手段强行平仓,主动去戳破这个气球,我们的经济就会死得更快,而且毫无缓冲余地。因为东瓯市楼市的钱,并不在楼里,而是在少数人的手里。
一旦市里要求强行降价,那些手里拿着钱的人,肯定第一个跑。哪怕跑不了,但只要有风声一出来,开发商顶不住压力,房价也还是要崩。按下这头,跳起那头。按下那头,跳起这头。不管按住哪一头,跳起的另一头都能导致翻船的结果。
并且这个结果,本身就是符合真正的市场预期的。
一旦房价泡沫被戳破,东瓯市的房价,就一定会掉到我们楼市正常价位上下,到时候,外地人不会帮我们再把房价炒回去,本地人,手里已经没钱了,没有能力再去炒。所以我才说,我根本没有办法,因为确实两头堵,怎么推演都是死路一条。”
江森说到这里,拿起杯子,再喝口茶。
也让康知府和莫怀仁,稍微能消化一下。
过了半分钟,康知府和莫怀仁好像并没有什么疑惑,莫怀仁问动:“然后呢?具体的后果呢?”
“具体的后果……”江森稍微放慢语速,缓缓道,“最具体的后果,从宏观上看,肯定就是全市上下上百万人,实实在在地集体亏本。投资房产的老百姓,运气好的,炒房炒成房东,花两百万,买回一套真实价值一百五十万的房子,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运气不好的,遇上开发商资金断链,不但是钱,可能连房子都拿不回来。
然后就是那些开发商,资金断了,交不出房子,也还不上贷款,回款不可能,支出必须给,那他们能怎么办?好像也就只有跳楼。
不过这些当中,有一部分人生意做得比较大的,或许在东瓯市栽了跟头,在别的城市还能赚回来,有赚有赔,不至于真的完蛋。最怕的就是咱们东瓯市本地的房地产公司,大量的公务人员家庭的孩子,依靠父母的资源,在东瓯市本地拿地,把全部身家押进去,甚至一开始为了自己吃独食,还不让别人插手,非要把其他人赶走,自以为自己能吃到最大的一块肉,却不知道自己也承担了所有的风险。最蠢就是我家安安她爸,明明都被这群人赶出来了,非要今年又跳回来,康书记,这群这个局长、那个主任家的孩子,这几天,没少跟您面前哭吧?”
康知府的脸色,逐渐由黑转青,轻轻点头,“嗯……”
“您看,这已经是第三波救不活的受害者了。”
江森本着当人女婿的立场,帮安大海稍稍出口怨气,立马见好就收。毕竟他也不知道,康知府家里有没有亲戚在坑里,不能没完没了。“但是后面还有第四波,就是银行和制造业的企业。”江森道,“不管是正经的房地产商,还是不那么正经的房地产商,不管是大公司还是小公司,这些人要在东瓯市搞开发,就肯定少不了要找银行帮忙。之前几年,东瓯市房地产欣欣向荣,收益极高,银行晴天借伞是基本操作,肯定给钱给得丝滑无比,另外一些不正经的小公司家里面子大,拿钱也不难。ωWW.bimilou.org
不过这些人为了从银行拿到钱,必要手续肯定还是要走的。所以不可避免的,要找人担保。东瓯市有能力搞出这么的动静的人,本身肯定也是工商业界的,老板们肯定朋友遍天下,朋友的朋友也是老板。本地人呢,大概率又是肯定优先找本地人帮忙。有些企业老板,抹不开面子,一个人给十几个人担保都说不定,之前市场环境好的时候,这些老板给别人做担保,肯定也有收益。一部分人肯定赚着赚着,自己就跟着一起跳坑里了。
最复杂的,既自己炒房,也给别人做资金担保,另外还找别的人,来他做担保。东瓯市的企业家们又喜欢抱团,你抱我、我抱你,抱到最后,只要有一家企业出问题,说不定就会连锁反应,导致几百家企业出问题。这个时候,东瓯市的末日就真的来了。
制造业资金链一断,工厂倒闭,工人失业,大量外来务工人口迁出东瓯市,大量相关上下游的服务行业接不到活儿,从制造业到第三产业,东瓯市各个产业连锁萎缩,然后地方政府收不上税,经济增速下降,乃至是熄火,负增长,最终就是整个东瓯市经济一片萧条,变成死城。到时候不仅经济要出问题,社会治安也要出问题。但是!”
就在康知府听得已经胃部不适之际,江森突然又猛一嗓子:“但是!幸好东瓯市,肯定还是有一部分企业,因为谨慎和自身实力够强,还是能活下来的。这些企业,就会担负起挽救东瓯市财政的所有责任。与此同时呢,我想市里头肯定也不会坐以待毙。
一些优质的企业,它虽然资金链断了,可是它的盈利能力还是存在的。这些企业,只要能活下来,东瓯市就还能有一线生机。所以为了保住这些企业,到时候市里肯定要拿自己的财政来给他们兜里,用公家的财政给私营企业输血,让他们一点点恢复元气……”
“这倒是没办法的办法……”莫怀仁轻叹一句。
不想江森突然又大喊一声:“但是!”
莫怀仁默默地,把手伸向了烟灰缸,抖了抖烟头。
江森识趣地正经回来,用正常的语气说道:“这些企业在遭遇过资金问题后,市场信誉肯定会受到损害。有些企业,说不定从此就会一蹶不振。但是市里给他们输血,却不能说断就断,因为短时间,肯定谁也说不定清楚,哪些企业还有救,哪些企业肯定没救。
那么靠财政输血活着的企业当中,就一定会有一部分形成路径依赖。一方面依靠政府财政续命,一方面他自己又一直半死不活。我管这些企业,叫作僵尸企业。
市里的财政,将会长期处于被僵尸企业空耗的状态,少则三四年,多则五六年、甚至七八年,等哪一任领导下令决心要停止输血时,东瓯市的房地产,早就回不到最风光的时候了,制造业估计也差不多已经倒退得七零八落。离开东瓯市的工人不会再回来,想投资东瓯市的资本,他们花钱之前,也得考虑考虑。东瓯市制造业的产业集群优势不复存在,资金不足,人才流失,往后二十年,经济增长速度,估计就算不是全省倒数一二,最多也高不出全省倒数前三。所谓的经济发展,本质上其实就是吃老本……
这是第五波,也是将对东瓯市经济造成毁灭性打击的一拨损失。我们的城市商业精英和东瓯市在改革开放三十年里积累的产业优势,会在这一波打击中几乎消亡殆尽。”
“呼……”康知府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莫怀仁显得也有点自闭了,江森描述的那个未来,实在是太可怕,但虽然夸张,却好像又是真的一样,仿佛他亲眼见过似的……
“还有吗?”康知府问道。
“有。”江森道,“还有一波,最后一波,表面上直接损失最大,而且同时也是造成这次毁灭性打击的主力人群,或者更确切说,就是罪魁祸首。东瓯市的民间放贷群体。”
“丧彪!”康知府情不自禁,握了下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杀气。
“对,就是这群人。”江森道。
康知府又道:“还有你的岳父安大海,他也有份。”
江森:“……”
两个人对视着,沉默了几秒,江森直接无视掉了这回事,当作没听见一样,继续说道:“这部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们手里捏着东瓯市楼市的开关。这些放高利贷的,不但自己搞楼盘,也同样向民间吸储,向银行贷款,找企业做担保,同时跟市里某些领导的家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一手抬高了东瓯市的房价,同时直接导致了东瓯市的金融风险……”
“罪大恶极……”康知府咬牙切齿。
江森继续当没听到,“最关键的是,现在就算控制住他们,时间也已经太晚了。就算把他们控制在东瓯市内,他们为了还债,那就只能降价卖房,楼市要崩;他们不还债,银行收不回贷款,要找企业麻烦,企业要完蛋,东瓯市的经济要连环崩溃;他们还了银行的债,但是楼盘资金断链,老百姓拿不到房子,房价还断链,投资房地产的几十万户东瓯市中等收入水平的家庭要崩,生活水平一夜回到解放前;还有最惨就是,他们当中的一部分小机灵鬼,提前跑路了,那就是老百姓、企业、银行、楼市、东瓯市的未来经济一起崩,山崩地裂、天塌地陷、山河变色、鬼哭狼嚎,崩得连他妈都不认识。”
“够了。”康知府陡然打断。
江森看看他。
只见康知府闭上眼,深深地吸气、再吐气,压力之大,已经被江森说到中风的边缘。
“老康……”莫怀仁担忧地轻声喊道。
康知府抬起手,轻轻摇动,头也在摇。
江森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康知府才睁开眼,缓缓自语:“那就是救得了这个,救不了那个?肯定总要死几个……”
“对。”江森道,“最多最多,只能救一个,然后让剩下的其他方面,全都死掉。不过简单来讲,我觉得其实就是两个半的选择。要么救眼前的老百姓,想办法先让他们拿回自己的钱。这点其实不是非常困难,只要控制住那些高利贷的,逼他们把钱全都吐出来,再把他们的资产贱卖掉,应该能还上老百姓七七八八的钱。一部分还不上的,那也没办法了。
这是救眼下的。
但是救了眼下的,那些企业可就救不回来了,就必须牺牲掉东瓯市的将来。
至于楼市和银行,本来就是投资行为,楼市塌了也就塌了,但也塌不到哪里去,对大部分普通老百姓来说,就算降价,也依然会高于他们的买进价格,东瓯市一成的老百姓受损失,九成的老百姓有实惠,算不上坏事,市场经济的客观规律而已。
至于说银行,自己承担自己的投资损失,理所当然,无可厚非,最多算全国人民为东瓯市买单。摊到十几亿人身上,那也是毛毛雨了。
但是这两个选择,都是明面上的。明显上的东西,还有得选。最难的,是暗地里的。很多市领导的家属,包括就住在这个市府大院内的……”
“江森!”莫怀仁忍不住喝断。
康知府却突然道:“让他说。”
莫怀仁看看江森,深深地叹出口气,“唉……”
江森用很平静的口吻,淡淡说道:“市里部分领导的家属,自身或许也有放贷行为,他们掌握资源,消息又灵通。不管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们肯定都会第一时间知道,然后马上做出对他们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而他们的行为,又会直接影响到你们的救市部署,一环出问题,环环出问题。怕就怕,你们还没开始动手,或者救市动作才刚启动,他们那边就已经抢先爆雷。抛售的抛售,跑路的跑路。市里的抢救动作,永远快不过他们踩雷的效率……
而且我想,市里那么多放高利贷的,多多少少,每个人背后,都应该有点背景吧?所以康书记,话都说到这里了,我确实有话不吐不快。
您到底是想救东瓯市的老百姓,还是想救……那些人呢?”
康书记深深地吸了口气,双手抱住头,使劲地揉了两下。
江森看看这个状况,感觉也说得差不多了,已经触及到了康知府的灵魂,也摸到了东瓯市自上而下,最大的一个痛点。
中国上上下下,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这样的事情,又何尝单只发生在东瓯市呢?
只不过东瓯市的那群孙子们太能闹腾,加上文化环境,加上其他各种原因,甚至这个原因当中,还包括了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次贷危机——如果没有这场危机,东瓯市的大佬们,完全可以找海外外援扶危救困的,最多也分他们一口吃的。
可是海外的外援们,这回自己也被困住了。
天时地利,加上那群孙子们,还有他们的爸爸和爷爷们——他们的爸爸和爷爷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肯定是知道的,甚至说不定,前几天还和康知府在同一张桌子上开会。
“康书记,我说完了。”江森看着崩溃中的老康,内心却毫无波澜。
无非是看着历史上的经济悲剧,才重演一遍而已。
而且这次倒霉的,无非就是这群贪心鬼而已,东瓯市的普通老百姓,也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至于东瓯市经济的未来,仔细想想,哪怕确实崩了,可基础建设也还是继续。
后来那些楼盘,有了资金之后,也都盖起来了。
东瓯市光鲜马路背后的小巷子里,人们的生活水平一如既往。
每个人靠着自己的本事,该吃几碗饭,还是吃几碗饭。
只不过,那种靠着时代的红利,一飞冲天的机会,对平常人来说,几乎不再有了。
但江森无所谓。
毕竟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能算是平常人。
只要不是重生到黑煤窑里,不管什么环境下,他都坚信自己能出头的。
上辈子他几乎已经做到了。
这辈子,已经起飞。
东瓯市完蛋,他也是世界一流的畅销书作家,是奥运冠军,是世界纪录保持着,是三十亿少女的梦,是掌握未来十年全球发展趋势的重生者。
他怕个屌呢?
东瓯市的经济发展停滞了,那与我何干?
我今天,只是来装个逼的。
“您要是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
“等下!”
康知府突然抬起头,眼里充满血丝,“江森,我要是跟你说,你觉得困难的这个问题,我有办法解决,那你有办法,能让全市的经济软着陆吗?”
“哦?”江森一听这话,立马来精神了。但是同一刹那,他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立马道:“康书记,今天这个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您放心,我出了这道门,刚才说的话,全部忘了。我明天去西北,收了工马上回申城,过年之前绝不出现在东瓯市。过完年也不出现,我老婆差不多也要生了,我在那边陪月子。”
好险,差点站到东瓯市广大干部的对立面去……
康知府却像是一眼就看穿了江森的心思,沉声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觉得还有什么办法呢?”
“这个啊……”江森有点犹豫,同时也有点卡思路。
康知府说的这种情况,他倒是从来都没有想过。
这么多年来,确切地说,差不多是十几年了,他一直是站在事后的角度,来看待东瓯市的这颗大雷的。而且按目前的状况,其实也确实很难说,还有什么别的操作空间。
可康知府这么一问,江森晕着晕着,倒又渐渐的,出现了一点想法。
“嗯……我捋一捋啊。”江森道,“我们最多假设,按最乐观的发展,如果那些人和钱,全都能控制住,银行不逼债,企业暂时没问题,剩下的,就是楼市本身的房价问题了。
东瓯市的房价,按理说呢,是根本支撑不下去了,在没有接盘大侠的情况下,如果非要强撑,我看,也就只有依靠舆论的力量。找一群牛逼的评论员,京华社资深财经专家那种,连环马屁无脑吹,把东瓯市的楼市吹到升天,这样楼市稍微有点信心,应该倒得就没那么快……”
“能争取多少时间?”康知府问。
“这个可真不好说。”江森道,“而且问题的关键,其实并不在楼市能撑多久,而是在那些人和资金被控制住后,东瓯市的企业能以多快的速度,马上从房地产业里撤出来。这样企业和楼市两个主体稳住后,就算房价下跌,投资房产的老百姓至少还能拿到房子,无非就是像买股票那样,被割掉一部分肉,但是东瓯市的整体经济,起码能基本完整地活下来。稍微可能有那么丁点的伤筋动骨,不过应该不至于崩溃,顶多就是伤点元气。剩下的,也就是银行死活,那就跟地方上没什么关系了。”
康知府微微点头,“基本软着陆?”
“对。江森道,“大概就是这么个思路。先保证房价不跌,然后解除企业和这个大盘的关联,只要企业解困了,这个时候再把楼市的气球戳破掉,老百姓就只有投资损失,但不至于财富蒸发,棺材本少掉两三成,哭几天就好了。个别贷款炒房的,那纯属自己找死,死了活该。”
康知府转头望向莫怀仁。
莫怀仁想了想,又问江森:“你有具体的实施步骤吗?”
步骤?侮辱谁了?
朕堂堂世界顶级商业作家,我特么说刚才那些的时候,脑子里连细节都有了好吧!
“只有个大概的轮廓……”
江森心里已经嚣张到横着走,嘴上却很老实,甚至谦虚得有点不自然,“第一步,当然不是我的工作,是康书记的前置动作。”
康知府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你从第二步开始说。”
“第二步……”江森道,“那还得回头来到第一步开始说……”
莫怀仁拿起烟灰缸,轻轻敲了下。
江森马上飞快道:“首先肯定得我这边先造势,在我造势之前,康书记也一定要表面上拿出决心,骗也好,哄也好,一定要各种发誓,东瓯市房地产明年一定会继续欣欣向荣。您这边开始说欣欣向荣,诶,刚好,最近我搞了个社交网站,叫说说网,你们可以理解成全中国最大的信息交流平台,我到时候特么地直接花个两千万,找一批全中国最牛逼的财经专家来我那边开专栏,我在网络上把话题炒大、炒热,谁特么说房地产要完蛋我就灭谁。
然后咱们自己这边,到时候宣传口也可以动起来,一起给东瓯市的房地产造势,那么就算是那些放高利贷的,到时候肯定也高兴得要死,说不定房价还真能上去一点。
这个时候,整体势头已经稳住了,康书记这边,就可以随便找房地产以外的理由,把一些关键人物控制住,甚至可以装出您是想抢食的架势,让市场误以为房地产还会涨的同时,让那些资金和人也走不出东瓯市。但是这个窗口期的时间,肯定是很短的,康书记估计都得让人举报什么的,所以趁这段时间,我们尽快让企业和大盘解除关联。
首先就是强行让那些被控制住的钱,退回到企业的账户上,造成一种我们要吃独食,那些企业只是被踢出局的假象。同时为了安抚这些企业,也让他们的钱有去处,东瓯市政府控制下的地方银行可以适当加息,吸收他们的存款。”
“谁来吃这个独食?”康知府突然打断。
“安大海!”江森道想都不想,都抬出了最合适的背锅侠,“这些银行吸收过去的存款,可以无息或者低息贷给安大海一部分,老安只要有一点点的小动作,就能骗过市场至少个把月。一个月时间,全市的企业,基本也能退干净了,到时候银行的账应该也能填平。再等这个时候,不管是处理那些人也好,放出去也好,随他们把楼市的泡沫戳破,那也跟东瓯市的大局没关系了,纯粹的楼市市场价格波动而已,甚至都伤不到gdp。”
康知府和莫怀仁对视一眼。
莫怀仁一拍大腿:“妙!”
康知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浊气,眼中微微有了亮光。
曙光啊!
可就在这时,江森忽然又来一句:“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什么?”康知府立马问道。
江森道:“为了营造出一种更加逼真的,我岳父伙同您要吃独食的假象,我觉得最好咱们再做点大交易。”
康知府仰起头,直视着江森,“你想要什么?”
江森缓缓道:“康书记,我今年五月份,在给西南地区捐款后,同时也给市里,赠送了百分之五的二二制药的股份。市里后来把这百分之五的股份,交给了东瓯市城市开发投资银行。也就是说,东瓯市城投银行,现在是二二制药的股东。”
康知府回忆了一下,轻轻点点头,“对,是有这么一回事。”
江森继续拐弯抹角,“我个人控股的二二控股公司旗下,有一家二二控股目前百分百掌握的二二投资公司,二二公司下面,掌握着百分之二十五的二二制药股份,百分之七的四季药业股份,百分之百的二二文体娱乐传媒公司的股份,百分之三十的饿不饿互联网科技服务有限公司的股份,二二传媒下面,还掌握着我的个人工作室,以及我刚才提到的说说网……”
江森向康知府报着账,说着家底。
康知府很耐心,也很认真地听着。
“我粗算了一下,我这些产业,目前按最少来算,市值也超过十个亿,光是四季药业现在的估值,你可以找人了解一下,就已经高达七个亿。加上我每年的营收,目前税前年利润,差不多奔着三个亿去。所以二二投资将来的市值,乐观点看极有可能超过一百亿。”江森紧盯着康知府的眼睛,“所以,不如让我的二二投资,和东瓯城开银行……交换一点股份吧?”
“江森!你趁火打劫吗?!”莫怀仁立马怒了。
江森转头就反斥道:“莫书记!您不让吃点好处,能放心我和你们站在一路吗?再说到底谁占谁便宜,还不好说呢!百分之一的城开股份,一年能有三个亿的分红?”
莫怀仁大吼:“废话!当然有!”
“那是因为东瓯市的房地产现在牛逼!明年就没了!”江森据理力争。
莫怀仁也跟着吼:“那你能保证,你那家公司就能年年挣三个亿?!”
江森翻着眼白吼:“我能啊!”
“我草!你特么吹牛逼!”
“不信打赌啊!签个对赌协议好不好!”
“闭嘴!”康知府打断了两个人的对喷,目光严肃,看向江森,“这件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我现在,只能代表市里,口头答应你。你的那个网站,什么时候能上线?”
江森道:“这个月月底之前。”
“太慢了。”康知府站起来,“我最多再给你十天,十五号之前,不然我换个人来做。我知道最近有个网站叫微博,和你说的东西,也差不多吧?”
江森想了想,连连摆手,“差远了,那就是个垃圾。”
康知府呵呵笑了笑。
几分钟后,莫怀仁书房的房门一开,康知府和莫怀仁的媳妇儿道别后,立马就走。
江森自然也不多待,装作闲聊地和莫怀仁又干扯了最多十分钟,就指着手表说要赶飞机,叫上叶培和袁杰,连忙离开。
金刚芭比小姑娘站在楼梯口,有点小哀怨地看着江森离去,一声不吭地就跑回了楼上。
江森这边,叶培则显得有点神不守舍的,江森问他几点的飞机,他都一下子想不起来。
但江森现在满脑子计划,也没工夫问太多。
东瓯市的死活,这件事本身,他觉得已经不算什么事情了……
可他又一定要让东瓯市的经济活下来。
毕竟,你们要是挂了,我上哪儿去买银行去?
那可是银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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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吹个大气球9的重生就要对自己狠一点123读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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