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建国紧张地问儿子到底怎么了,宁小北这回和老太达成了“统一战线”,嘴巴绷得紧紧的,任凭老爸怎么追问都不说。
吃了晚饭,宁小北趴在窗边看外面的月亮。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天空中峨眉月高悬,月影淡淡,不见半点星光。
他算了算日子,再有几天就要过新年了,奶奶的那位老朋友,怕是过不到明年了吧。
卖花老太太原来叫做“水香”,靠着卖花,拉扯大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如今已经出国,在加拿大定居,只有离了婚的小女儿在身边伺候。
原来水香婆婆的房子距离建德里走路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在一排老式石库门建筑中。
宁小北扶着奶奶往弄堂里走的时候,一路看到画在墙壁上大大的“拆”字。拆字外头还用白色,或者红色油漆画了一个大大的圈,油漆顺着灰色的墙壁淌落下来,好似一间间百年老屋流下的泪痕。
奶奶见到之后紧紧地拉住孙儿的胳膊,闭上眼睛别过头去,说好像看到清明节,七月半烧给亡人锡箔的时候,在地上画的死人圈圈。
他紧紧地搂住奶奶瘦弱的肩膀,不住地出声安慰她,然后一路循着水香婆婆女儿给的地址,摸到了水香奶奶家门外。
水香婆婆的家真是香,里里外外都透着花香,哪怕是寒冬腊月,靠灰白墙壁的五斗柜上都插着一枝梅花。更不要说整个屋子里外都种满了各式花卉,布置得宛如一个花房了。
因为生病而干瘦到有些脱型的水香婆婆躺在床上,无法抑制的疼痛使她不住地哀叫着,两只眼睛瞪着床头供着的白瓷瓶,眼珠子一转都不转,满屋子的花香都压不住她身上的垂暮之气。
“姆妈,宁家太太来了。”
老太的小女儿打开房门,把宁小北他们迎了进去。
水香老太置若罔闻,依然只是哎哎地叫唤。
“水香,我来了。我来望侬来哉。”
宁老太坐在床沿边,一见到她这模样,止不住地就流下眼泪。
“小姐,是简小姐来了呀。好极,好极了。”
水香婆婆在看到宁老太后,表情豁然生动了起来。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小女儿连忙上前,在老太身后垫了个枕头,好让她直起身子来说话。
“去,给简小姐泡茶。要泡苏州的碧螺春,用放在第二个橱柜里的那套白瓷杯子,快去。”
水香婆婆应该也是苏州人,话语间带着一股浓浓的乡音。
宁小北分辨了好久,才明白她称呼奶奶是做“简小姐”。
呀,奶奶原来是姓“简”的。
宁小北惭愧地低下头。他从来只当奶奶是宁老太,却总是理所当然地不记得她娘家的姓氏。
这么说来,“现实世界”里奶奶的葬礼上,他也是看了奠联才知道,奶奶的名字叫做“简清霞”的。再后来就是每隔几年去苏州扫墓的时候,才会在墓碑上见到她的大名了。
“简小姐,这个把侬(给你)。”
打发了女儿出去后,水香婆婆半侧过身子,在床边层层堆起的被子里摸索了好半天,掏出一样东西,郑重其事地放进奶娘手里。
宁小北好奇地把脑袋凑过去,差点惊叫出声,只见一块摊开的手帕里,包着一小块金条。
“侬,侬这是什么意思?”
奶奶不解地看着她。
水香婆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明明是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却做出了少女才有的表情。
“小姐,我是有些贪心的。我想来想去,这个还是要还把侬的。”
她把鬓角边的白发往后拨弄了一下,微微地斜着脑袋。
宁小北突然发现原来这水香婆婆压根就没看到自己。
又或者说,在她的世界里,现在只有她和奶奶两个人。
“先生临走的时候,给我一根‘小黄鱼’,就是这个。”
她伸手指了指奶奶手里的金块。
“什么‘先生’,哪个‘先生’?”
奶奶的声音突然拔高,握着金块的胳膊开始颤抖。
“就是‘那位’先生呀。三十八年,去台湾的‘那位’。”
水香婆婆低下头,两只手搓弄这被子的一角,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先生对小姐真是好。过去先生追小姐的时候,就天天让水香我送一束花到小姐卖钢笔的柜台。周一是玫瑰,周二是百合,周三是马蹄莲,周四是晚香玉……总归是不重样的……”
宁小北看着奶奶的身子深深地蜷缩起来,一声闷哼从喉管里传出。
“那一年,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夏至。先生特意到我的花店来,说他要走了……”
“我问他:先生,侬去哪里?还回来么?”
“先生说:我要去台湾了。”
“我问他:台湾是什么地方?”
“先生说:是个小岛。”
“我说:小岛?是不是崇明岛那样的?”
“先生说:大概是吧。”
“我又说:崇明岛很近的,坐船半天就到了。先生去了小岛,想要回上海,坐火轮船就可以了。水香有时候也去十六铺码头卖花,说不定先生回来,我第一个就看到了。”
“先生说:可能买不到票。”
“我笑了,先生又不缺钱,哪里会买不到票。”
“水香……别说了。侬不要再讲了。”
奶奶握着水香婆婆的手,摇动满头的白发。
水香婆婆似乎没有看到,依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先生问:夏天到了,简小姐夏天最喜欢什么花?”
“我说:小姐夏天是要在胸口佩一朵栀子或者白兰的。时迈百货到了夏天,女售货员都穿蓝色的旗袍,配上一朵栀子,真是清爽好看,一香就是一整天。”
“水香……快别说了……”
大颗大颗的泪水落在被子的边缘,洇出一团团透明的水渍来。
“先生就掏从公文包里掏出这条‘小黄鱼’。喏,就是这条。”
水香指着金块,吃吃地笑了,表情带着些许狡黠,又有些惭愧。
“先生说:以后每天就不要送花束去钢笔柜台了。今年夏天里,你每天就送一朵栀子,或者白兰花给简小姐吧。这个是买花的钱。”
“小姐,我吓死了呀。栀子花呀,哪里值得上一根金条?别说送一个夏天了,就算一百个夏天都不值的。我刚要把金条还给先生,一部黑色的大汽车突然停在花店门口。上面下来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就把先生带走了……不,是拖走了……”
水香婆婆说着说着,突然用苏州话唱了起来。
“栀子花、白兰花,五分洋钿买一朵。栀子花、白兰花,……”
“小北,我们走……”
奶奶把金块往水香婆婆的被子上一扔,拄着拐杖就要起身。
“小姐,侬不要生气,侬不要生水香的气。”
水香婆婆见状,也不知道那瘦弱的身体从何处得来一股力量,老太太伸出只剩下薄薄皮肉的胳膊,紧紧地攥住老太衣襟的下摆。
“我知道,我收了先生的钱,我就不应该再收小姐的买花钱了。但是这么多年来,我每次去送花,小姐都会把花钱放在牛奶箱子上,放在窗台上……我知道我不对,我贪心,我居然都收下来了。但是小姐,我也要吃饭的呀,我,我该死……”
眼泪不断地从水香婆婆的面颊上滑落,她拿起金块,硬是塞进了奶奶的手中。
“小姐,侬原谅我吧。我把‘小黄鱼’还给你。你看,赤金的‘小黄鱼’,十两一根,我动也没有动过。□□的时候没动过,阿囡爸爸死的时候我没有动过,阿囡出国的时候我也没有动过。我就等着小姐来,我把这个还给你。还给你!”
在厨房里找瓷杯的小女儿听到争执声匆匆跑进房内,见状急忙把水香婆婆和宁老太拉开。
“宁太太,不好意思。我姆妈自从秋天生了病之后,脑子就糊涂了。也不大认人了,有时候连我都认不出来。她说着什么,侬不要放在心上,都是些胡言乱语。”
她一脸歉意说着,把水香婆婆重新按回到了床上,仔细地掖好被角。
“姆妈,侬躺回去,不要着凉了。”
宁小北扶着宁老太,感觉自己若是稍稍松手,奶奶可能就要一路滑到地上去了。
躺回床上,水香婆婆的视线又回到了那盏白瓷瓶上,她的嘴巴开开闭闭,宁小北以为她要说什么。竖起耳朵听了半天,老太却又开始哎哎叫痛了。
“走吧。”
宁小北把沾满眼泪的手帕塞进衣襟里,拍了拍宁小北的手。
就在两人快要离开房间的时候,床上的水香婆婆突然又大叫了起来。
“不要等了!”
“小姐,先生说让侬不要等他了!”
宁老太巍巍颤颤地回过头,床上的水香婆婆侧过脸,看着站在门口,满头华发的宁老太,摇了摇头。
“先生说:建德里,我是回不去了。你去送花的时候,找机会同简小姐说,让她不要等我了。我回不去了。”
宁老太深吸一口气,紧紧地闭上眼睛,撑着拐杖的右手不住地发抖。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水香婆婆转过脑袋,看着天花板,笑了笑。
“先生,我的话传到了……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那块小黄鱼最终被宁小北悄悄放在水香婆婆家那个摆着梅花的大花瓶里。她家小女儿明天给花换水的时候,应该会注意到吧。
回家的车上,宁老太的眼泪就没有停过,前头开车的师傅一直不停地看着后视镜里的祖孙俩,唯恐出事。
“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侬爸爸,小北懂么?”
下车后,两人走在筒子楼前的小广场上,宁老太摸了摸宁小北的脑袋,声音温柔又虚弱。
宁小北点了点头,向奶奶保证就算是敌人用鞭子打我,我都不会说的。
“小鬼头,都会寻好婆开心了。”
老太太破涕为笑,抬头望了望天空中的淡淡月色,哀婉一笑。
“她说的对,回不去了……”
————
因着老太一早就睡了,剩下的两人既不能看电视,也不能听音乐,宁小北于是和老爸也早早地洗漱完毕,两人躺在床上,一人捧了一本《轻兵器》杂志看。
楼下也是静悄悄的,看来赵家舅甥今天也没有什么节目。
倒是从四楼隐隐穿来小提琴的声音,应该是这两天准备考级的常乐蕴正在抓紧时间练习。不过到了差不多九点,琴声也没了,整栋楼渐渐地安静了下来。bimilou.org
宁小北把杂志放在床上,靠着宁建国宽厚的胳膊沉沉睡去。
他感觉自己又走入了一个梦境之中,好像自己回到了四十年代的旧上海,见证了一段求而不得的爱情。故事发生的地方倒是熟悉,是他住了十多年的建德里。
只是梦里房间的布置却和他熟悉的截然不同,二楼上没有小阁楼,堂屋也没有被分层前后两截。
除了那两只他熟悉的梨花木大衣橱,屋子里还有很多他不曾见过的家具,宁波鼓凳,苏州式样的梳妆台。落地灯倒是西式的,可能是美国样式,细细的骨架上撑着五彩玻璃做的灯罩。
穿着蓝色阴丹士林长旗袍,烫着S头短发的女子款款地从弄堂口那边走了过来,她手里搭着一只褐色的坤包,一朵娇嫩的栀子花别在胸口……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宁小北从似梦非梦中闹醒,只听“哒”的一声,宁建国旋开床头柜上的小灯,也是一脸茫然。
“开门,屋里有人没?开门呀。”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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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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