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女生小说>梦回90年代帮我老爸赶情敌>第 102 章 我的苏州小官人 一
  苏州河,上海的母亲河,学名叫做“吴淞江”。苏州吴江一路往东,途径昆山、嘉定,最终奔流到了黄浦江。

  苏州河上一共有三十一座桥,外白渡桥是她的最后一站。

  1856年外国人威尔斯在河上建立“威尔斯桥”,过桥的外国人和外国车一律免费,而华人则要按照人头收税。经过华人同胞的一番斗争,在二十年后的1876年,威尔斯于原来的浮桥近侧搭建木桥,供人免费同行。因为不要钱,所以被称为“白渡桥”。光绪32年,租界工部局在河上另建一间钢桥,沿用至今,就是大名鼎鼎的“外白渡桥”。(注释1)

  过了外白渡桥,苏州河就并入了黄浦江,从此江流入海,一泻千里,浩浩荡荡。

  如果说苏州河是上海人的母亲,黄浦江是上海人的灵魂,那么苏州河上的那一座座或是木制,或是石制,或是钢制的桥梁,就是沪人心中一座座地堡垒,是家园的守望。

  离家足有五年的赵景闻,终于回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堡垒中。

  不过代价也是沉重的——父亲没了。

  赵景闻家住在苏州河长寿路桥附近的长乐坊。在工人新村出现之前,除了有钱人家住的大别墅,一般上海人都住在所谓“里弄坊邨”里。

  其中住宅条件最最“推板(差)”那就是“弄”了,就是所谓的棚户区。早年淮河发大水,江上人家撑着小船、舢板逃命。逃到上海苏州河湾,河水平缓下来,于是就在此地安营扎寨。

  这里压根谈不上什么建筑规划,就用自己木板搭建起房子,抢到多大地方就搭多大地方,抢不过别人就螺蛳壳里做道场。最初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体力劳动者,倒马桶的,拉黄包车的,十六铺码头上扛大包的……

  数量最多的就是“里”,好比北京所谓“胡同”。上海有多少个“里”谁也说不清楚,建德里,明德里,龙昌里……成千上万,仿佛棋盘上的星子一般洋洋洒洒。此处住的也都是底层人民,小裁缝,小职员,跑街先生。又或者解放前的舞|女,掮客,包打听。旧电影《马路天使》里赵丹和周璇住的就是“里”。里和里之间道路逼仄,只有自行车和黄包车可以进来。

  稍微高级一点是“坊”,比如淮海路的淮海坊,大木桥的田子坊。房子面积大,早年甚至配有佣人房,楼和楼之间能进小汽车,住的多是是中等以上人家。

  再高级点的就是“邨”了,别看名字叫做“邨”,和乡下农村可不一样,都是独门独弄的老洋房,市内联排别墅,后来都成了保护建筑,名人故居。

  赵景闻家里在长乐坊,可见条件还是不错的。

  他家祖籍宁波,父母都是宁波人。

  都说十个宁波人里至少有九个人在上海有亲戚,这话一点没错。其实上海话里的“阿拉”最早是宁波话,被上海人拿去用了,渐渐地就变成了上海特产了。

  不过宁波人不在乎。宁波人大气,爽快,讲起话来乓乓响,一言九鼎。唾沫落到地上,就是一根钉子。

  在上海有一句俗语,叫做“宁愿听苏州人吵架,不要听宁波人讲情话”。因为苏州话和上海话一样属于吴侬软语。这两地的人,再加上无锡人,说起话来,就像是苏州网师园里的一池子春水,又软,又糯,又嗲。女孩子一开口,那真是要让人酥到骨头里去。

  不说别的,就说过去长三堂子,苏州姑娘的身价也是要稍微高一点的。人家一开口就是“奴有一段情,唱拔拉诸公听……”,而不是张嘴就“辣你妈妈不开花,开起花来结冬瓜”的武腔,好像下一刻就要拿出家伙什来,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宁波人在上海一般做生意,或者做裁缝的多。宁波裁缝又被称为“红帮裁缝”。赵景闻的外公就是红帮裁缝,到了他姆妈沈春梅这一代,也还是给人做衣服。因为专门做女人的衣服,又被称作“女红手”。他外公因为只做男人西装,所以是“男红手”。

  沈春梅十四岁开始在自家店里帮忙,十八岁顶门立户有了自己专属的缝纫机。和外公两个一起,一个做男人西装,一个做女人旗袍袄子,把小店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据说年底生意最好的时候,一个月可以赚一小碗的黄金戒指。

  赵景闻的姆妈从做姑娘的时候开始,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爱好,有了钱就去南京路上“老凤祥”买一只戒指,或是黄金的,或是开宝的,也有火油钻的。她买是买了,但是干活的时候不能带,只好往家里的碗橱里一扔。扔啊扔啊,就积攒了一小碗。

  姆妈她自己说的,和赵景闻的老爸结婚的时候,她带了十几个碗的嫁妆嫁过来。赵景闻小时候没听懂,觉得姆妈太惨了,人家姑娘陪嫁都是多少绫罗绸缎,多少樘红木家具,多少根小黄鱼,到他姆妈这里就是十几个碗,过于辛酸,有点没劲。

  后来长大点才知道那“十几个碗”是什么意思……

  赵景闻的爷爷解放前在宁波同乡的工厂里做会计。他爷爷觉得会计是世界上最最“长青”的职业。

  农民老了就锄不动地,工人老了就抡不动锤子,但是会计却是越老越吃相的。只要手不抖,脑子不糊涂,这个职业可以做一辈子。而且给东家算账也是算,给西家算账也是算。只要上海一天有工厂,有公司,就不怕吃不了这碗饭。加上坐做办公室的,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是上等中的上等。

  因此赵景闻的爹在小时候也立志要做会计。他爹赵伯涛最早开蒙是在旧式的私塾,后来进了西洋小学堂,一直念到中学毕业。先去洋行里给人做账,后又陆陆续续换了几份工,总不过还是拨算盘,记账。存了几年的钱,加上父母的贴补,于结婚前买下了位于长乐坊的三层楼。bimilou.org

  底层租出去半爿给人开小店,另外半爿做堂屋和厨房,二楼是会客室和书房,一家人住在三楼。

  后来解放了,洋人们都跑了,原来上班的工厂先是公私合并,再后就变成了上海市第三皮鞋厂,赵伯涛成为了国有企业的员工。

  对于老赵来说不管是国企还是私企,都是一样和数字打交道,没有什么区别,生活也没有太大|波澜。这么一看就显得赵家老爷子当年的决定是多么英明。

  而他的老婆和老丈人就比较麻烦了,这种自家开店的到底算是小资本家还是什么?搞来搞去,最后定性是小业主,小业主也是工人阶级,裁缝店得以保存。不过西装旗袍是不能做了,改做人民装和中式袄子,苏联布拉吉裙子,说到底还是吃手艺饭。

  因此在那十年里,赵家过的还不算辛苦,唯一的损失就是楼下原来租给人家的店面被彻底划出去了,成为了街道的资产,不能再吃租金了,因为吃租金是资本主义行为。

  好在赵家人口简单,除了赵家夫妇之外就是一儿一女,花销很少。不像住在坊口的那间,本来还算有点家底,男人是公交公司开车的。但老婆做了“光荣妈妈”,一口气生了十个小孩,全部都靠男人一个人的工资养活。最后饿得孩子白天哭完夜里哭,个个穿得破衣烂衫,走出去像是叫一群叫花子。

  沈春梅年轻的时候就是弄堂里有名的“宁波西施”,生的模样好。她和老赵养出来的两个小孩,自然也是粉妆玉琢的。

  女儿赵景丽倒先不说,活脱脱的小春梅,俏过唱沪剧《少奶奶的扇子》里的凌爱珍。关键是这个儿子,用上海话说,简直就是个“洋囡囡”。

  别人家的小孩别管后来长得怎么样,刚生出来的时候都像是剥了皮的老鼠,又红又皱。赵景闻他一落地就跟雪团儿似得不说,而且五官分明。眼睛缝长长的,高鼻梁,高额头,就跟玩具店里卖得外国洋娃娃一个样子。见过的大人就没有一个不爱的。

  “春梅呀,侬这个儿子不得了啊。长大了一定是要有一番作为的啊。”

  “我看这个相貌,将来说不定比电影皇帝金焰都要来的漂亮,以后可以当演员,做大明星。”

  邻居们都这样说。

  “哎呀,什么作为不作为的,演员什么的阿拉想都没有想过。最好仍旧走他爸爸和阿爷的老路子,拨拨算盘就好了,稳当。”

  沈春梅抱着如花似玉的一对儿女,笑得合不拢嘴,但心里仍旧是自得的。当时唯一能让她犯愁的只有一件事情——儿子长的这么登样,以后眼光一定很高,这要是什么样的小姑娘才能入他的眼睛呢?

  不过现实生活很快就给了春梅一个巴掌。

  这个儿子除了好看,基本上也就没有别的优点了。如果没有优点就算了,偏偏还皮上了天,就差拿一个竹竿把天给捅一个窟窿了。

  沈春梅不像普通的家庭妇女,她白天是要去娘家店铺里踩缝纫机的,就请了一个阿姨来照顾家里的一儿一女。

  那个来家里帮忙的方嬢嬢五十多岁了,年纪还不算太大,但是眼睛不太好,是个高度近视,而且说话做事慢吞吞,经常拉着大的,就忘记了小的。抱着小的,就忘记了大的。

  往往等她中午烧好的午饭,把大妹妹赵景丽抱到堂屋里,围好饭兜兜准备吃饭的时候,发现赵家大公子不见了。

  大公子在哪里呢?

  通常在三个地方:屋顶上,桥上,船上。

  七岁的赵景闻胆子奇大,他不用楼梯,光靠着臂力就能从三楼窗户爬出去,沿着落水管窜到楼顶房檐上。

  赵家本来顶楼也是有老虎窗的,两年前老赵有一次半夜里醒过来发现他四岁的儿子不在床上,床底下也没有人,登时吓出一身冷汗。一家人疯找了一圈,最后的最后,还是老赵发现通往房顶的老虎窗开着,他儿子枕着漫天的星河在一片橙红色的瓦片上打着小呼噜。

  从此以后赵家的老虎窗就没怎么开过。只有休息天老赵在家的时候,一家人上去洗洗晒晒,或者看看有没有那片瓦片坏了需要修补。

  不过此举怎么能困住“皮大王”赵景闻呢?等老赵和沈春梅出门前脚走,他后脚就上了房。

  在家里多憋屈,大妹妹还小,除了吃奶糕和鼻涕什么都不会,方嬢嬢虽然会讲故事,但是讲来讲去就那么几个,什么《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董永七仙女鹊桥会》,他都听腻了。还是坐在屋顶上有意思。

  坐在屋顶上干什么么?看桥呀!

  赵家的长乐坊靠着苏州河,苏州河上一座座桥连绵不绝,他家旁边就是长寿路桥。沿着河流往西走,一路上是昌化路桥,江宁路桥,西康路桥……一直可以通道苏州去。

  赵景闻没有去过苏州,但是知道那是天下第一好地方。

  方嬢嬢说过“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的园子顶漂亮,苏州的丝绸顶花哨,苏州的粽子糖顶甜,还有还有一桩事顶关键——苏州的小娘顶漂亮。

  宁波人把小姑娘叫做“小娘”,小男孩叫做“小官人”,苏州的小姑娘当然就是“苏州小娘”。

  因为赵景闻从小就被夸长得好看,是观音娘娘座前童子,是未来的电影明星,所以小小年纪就对自己的长相一直很自负。

  他有时候站在家里的红木衣柜前头,看着镶嵌在衣橱上的落地镜就会升起跟他姆妈春梅一样的烦恼——我这样的相貌,将来什么样的女孩子配得上我?想来想去,那只有什么都顶好的苏州小娘才配得上了。

  于是在沈冬梅和方嬢嬢的无心插柳之下,赵景闻小小年纪心里就种下了一颗种子——将来一定要讨个苏州小娘做家主婆,

  当然了,后来他没有找到“苏州小娘”,而是找了一个“苏州小官人”做老婆,那就是后话了。

  等赵景闻年纪再大一点,就不甘心只坐在屋顶上瞎看了。他下了楼,出了堂屋,弯弯曲曲的弄堂里三转两转,直接爬上了长寿路桥的水泥墩子上。

  那时候的苏州河还不是后来被污染到乌漆嘛黑的“酱油河”的样子,河水清澈,水里还有鱼有虾有螺蛳。河附近“做人家(节俭)”的小媳妇舍不得自来水费,会带着洗衣棒和木盆到河边洗衣服。

  洗衣棒敲在石板上发出“砰砰”的声音,赵景闻就坐在桥上一会儿看小媳妇,一会儿看桥下的大船。

  他姆妈心疼他,从小给他零花钱,也不管他用多用少,每天抓一把角子。夏天他看船看得热了,就花一分钱买根盐水棒冰,或者三分钱买根雪糕。吃完之后棒冰棍子带回家放好,可以用浆糊粘起来拼小房子。

  苏州河沿岸都是工厂,最多的就是纺织厂,服被厂,鞋厂。从湖州苏州来的生丝,棉花沿着苏州河往东被送到了工厂里。在工厂里被加工好之后又沿着苏州河往西,进入长江,最终运到全国各地。当时负责运送货物,砂石,土木的最大主力军团,不是汽车,不是火车,而是往来在河上,江上的轮船。

  所以苏州河的船只极多,每天看都看不完。

  再大一点,光是看轮船又无法满足赵景闻了,他要上船去看看,最好坐船去苏州看看,说不定就能遇到他未来的小娘子呢?

  当时沿着苏州河有很多供给站,船上人家也是要吃喝拉撒的,男人们停了船去卸货,做生意,交单子,女人和孩子们就去供给站买水,买粮食。

  赵景闻就蹲在长寿路桥附近的供给站里,看着谁能把他带到船上去玩一玩。

  他也不是所有的船都要上去看看的,运垃圾的垃圾船,运粪桶的大粪船还有装砂石的砂石船没有意思,又脏又臭。用他爷爷的话来说,是下下等。

  他想上人家运水果蒲包的船,干净,清香,不会把自己的衣服弄脏不说,说不定人家看他长得漂亮,还会请他吃水果呢——这小子从小就知道运用自己的相貌优势。

  终于有一天,赵景闻等到了这个机会。

  他用两根娃娃雪糕换得了上船的资格。

  那是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了,赵景闻蹲在补给站旁边,看到一个包着花头巾的女人带着两个小孩子来买水和油。那两个小孩子各自手里捧着一个大红苹果,不过他们却不吃,而是眼巴巴地看着赵景闻手里已经被他舔了一半的娃娃雪糕。

  这年头就算是上海小朋友也都不是人人吃得起娃娃雪糕的,天气再热,爷娘买一根盐水棒冰,最多是赤豆、绿豆棒冰给他们解馋。

  但是赵景闻喜欢吃娃娃雪糕,这雪糕比他的脸都要大些。咖啡色的是香香咖啡味,白色的是甜甜的奶油味,还有眼睛有嘴巴有头发。

  他看到那两个小孩就这怎么盯着他,看他舔完娃娃的头发,舔娃娃的眼睛,一直把娃娃的嘴巴都舔掉的时候,赵景闻说话了:“你们是船上的孩子么?”

  两个人点点头,不说话。

  “你们家是运什么的呀?”

  “运水果的。”

  看上去大一点的男孩子说道。

  他舔了舔嘴角,好像自己也吃到了雪糕一样。然后把手里的苹果举了起来,一派天真地说道,“哥哥,我用这个跟你换雪糕好么?就你吃剩下的这点就行。”

  “那不行。”

  赵景闻摇摇头。

  听到被拒绝了,两个孩子有点伤心。

  他们在船上的时候,家里大人从来不买冷饮给他们吃。几次提出要吃棒冰雪糕,大人总说那是资产阶级资本家才会享受的东西,好人是不会吃的,吃了要拉肚子。

  但是眼前这个漂亮各个怎么看都是好人,所以他们也想试试呢……

  “我给你们买两个新的,我有钱。”

  赵景闻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裤兜,里面都是票子。

  “但是你们,要请我去船上看看。我还没坐过大轮船呢。”

  他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在发光。

  当天夜里,赵伯涛从工厂下班回家,问方嬢嬢两个孩子今天乖么。方嬢嬢说乖的,小的一直坐在堂屋里看她折锡箔。

  老赵问大的呢?

  方嬢嬢很有经验地指了指楼上——通常情况下,赵景闻会算准他爸妈回家的时间从屋顶上,或者从桥上下来,赶回家中,往三楼房间的床上一躺,表示自己很乖。

  一般差不多是四点钟,老赵从工厂走出来,四点半到家。而他姆妈要再稍微晚一点,毕竟是自家生意,又不是吃大锅饭,能多做一点是一点。不过最晚也五点半到家了,因为赵家习惯在六点钟准时开饭。

  老赵上楼找了一圈没看到儿子,沈春梅回家在长乐坊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儿子。眼看时间过了八点钟,把附近几条弄堂几座桥都照遍了还不见赵景闻的身影,他姆妈彻底崩溃了。

  “啊呀!老人家讲得一点都不错啊。小孩子太漂亮了都是养不大的。那是天上的金童玉女啊,到人间是来享福的,享完福就要回天庭了呀。”

  她哭得捶胸顿足,“我儿子就是童子命啊,托生在我的肚皮里。可怜我十月怀胎生下来,把他养到那么大,他就这么丢下我不管了。我的儿子啊……”

  唱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敲赵家的门,老赵一开门,发现是派出所的同志。

  “你们家小孩够可以的啊,要不是人家大人发现的及时,现在都要到苏州去了。”

  派出所同志从身后把赵景闻拉出来。

  沈春梅一下子扑上去,把孩子翻过来覆过去看了一遍。没缺胳膊没瘸腿怀里还抱着两个苹果三个橙子,肚子鼓鼓的,居然连晚饭都吃过了。

  原来那两个小朋友瞒着父母把他弄上船,三个小家伙就在船上玩了起来。赵景闻第一次坐船,看什么都新鲜,这里摸摸,那里敲敲,钻到蒲包堆里和两个孩子玩躲猫猫。

  饿了就把手往蒲包里一伸,抓出来一个苹果,再一伸,抓出来一个香梨,放到嘴边直接啃。

  他就像是孙悟空进了花果山,玩得那叫不亦乐乎,连船开始开动了都不觉得。

  一直等到船开过了北新泾,两个孩子的妈妈走到后面来叫吃饭,才发现船上居然多了一个这么大的孩子,还是一个漂亮的上海小少爷。

  船上人家吓得直接靠岸,报警。

  赵景闻当晚被他爹煞煞勃勃地打了一顿,不过他从来都记吃不记打,反正从小被被打到大的,习惯了。

  “儿子呀,侬跑到船上去干什么?”

  夜里沈春梅一边给儿子摇着扇子,一边忍不住问他,“船上有什么好玩的?”

  “唔……我去苏州看看。”

  小家伙皮了一天,也实在累了,几乎沾着枕头就要睡。

  “去看谁?阿拉屋里没有苏州亲眷的。”

  沈春梅纳罕。

  “娘子……”

  赵景闻嘟囔说道。

  “啊?”

  他娘把耳朵靠在床边都没听清楚儿子说得什么,见他睡着了,只好拿来毛巾软被,将他盖好。

  “小畜生睡着了?”

  下了楼,书房里老赵在算账。

  这是他暗地里给人接的私活,不能让厂里知道,不然要被处分的。

  “睡了,累了一天了。”

  沈春梅走到丈夫身边,给他续了杯茶。

  “侬说这个小家伙到底是什么命啊?怎么一天到晚就想着往外头跑。”

  沈春梅叹了口气,“我看他将来是当不了会计的,屁|股下面像是有个橄榄核子一样,坐不住。”

  “跑,他能跑到哪里去?从此以后,打也要把他打服了,就给我乖乖呆在家里念书,毕业以后接过我的算盘继续算账。”

  老赵的算盘珠子是红木的,杠子是全铜的,打起来劈啪作响,格外好听。他家老爷子传给他,他是准备世世代代传下去的。

  结果谁也没想到,上学了之后赵景闻皮还是一样的皮。他在学校里什么事情都干,什么祸都闯,就是读不进书。

  作孽啊,小学二年级了,连九九乘法表都没背完全。三七还二十四呢,更别说打算盘了。

  隔三差五,老赵和沈春梅就会被学校老师叫去挨训。赵景闻不是撕了作业本,就是拉女同学的辫子,把校长的茶杯摆到女厕所,把同学的红领巾串起来升到国旗杆上去。老师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红领巾是国旗的一个角,他拼全了四个角就等于拼出一面国旗。国旗当然要升到国旗杆上去。

  ……这都叫什么狗屁事情,简直丢死个人。

  在赵景闻的“作天作地”对比之下,他上中学的妹妹赵景丽偷偷学人烫头发,穿小脚裤压根不算什么事情。

  到后来老赵对于这个儿子已经差不多要麻木了,觉得他毕业之后只要能找一份工作,太太平平上班,不要混到提篮桥监狱里就算大吉大利了。

  谁知道这边赵景闻一毕业,随着伟大领袖一声号召,全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去了。

  一心向外这外头世界的赵景闻终于得偿所愿,远远地离开了东海之滨的上海,来到了遥远神秘的云南西双版纳。

  这一去就是五年。

  五年后,赵伯涛因病过世,死前都没来得及见到儿子最后一眼。

  沈春梅跑到皮鞋厂去哭诉,说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儿子继续呆在外地了。老赵没了,她前几年得了坐骨神经痛和颈椎炎,也不能踩缝纫机了,裁缝铺已经关掉。家里唯一一个赚钱的就是在毛纺厂里工作的赵景丽。不过就她那点工资,自己吃吃喝喝就用光了。她要赵景闻回上海,家里需要顶梁柱。

  经过第三皮鞋厂领导的研究决定,同意赵景闻顶替他父亲的工作,进入鞋厂工作。至于什么岗位……等人到了上海再说,现在待定。

  一纸调令发到云南,赵景闻终于能够回到阔别已久的上海。

  在母亲和妹妹的迎接下,赵景闻穿着一身绿色的军装,拎着行李袋,棉被和装了脸盆脚盆的网兜回到了日思夜想的长乐坊。

  “今天就出去吃吧,楼下的小饭店味道很好。”

  那个原先属于赵家,后来归属街道的门面,如今是一爿小饭店,主厨是“沧浪亭”退休下来的大师傅,做的苏州菜味道很正宗,附近的居民都爱吃。

  沈春梅拉着儿子的手,哭一阵笑一阵,笑总算儿子能够留在上海,不再外头漂泊,哭儿子回家的代价是男人没有了。

  “建国大哥在么?”

  路过小饭店,走向隔壁自己大门口的时候,赵景闻听到有个小姑娘冲着小店里的人发问,里面的人摆摆手说他不在,那个小姑娘失望地走了。

  赵景闻上楼,洗澡,换衣服,喝茶,短短一个小时里,来了三五拨人,有男有女,都问那个“建国”在不在。

  “姆妈,谁是‘建国’?”

  赵景闻换下绿军装,换上白衬衫,忍不住朝正在给他整理行礼的沈春梅发问。

  “哦,楼下饭店的学徒工,‘小苏州’呀。”

  提到这个人,沈春梅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一个漂亮得不行的小伙子。你是不晓得,自从他来楼下的店里帮忙,这生意比原来更好了。好多小姑娘都是从这建国来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沈春梅一把年纪看到好看的男小囡,女小囡也欢喜。尤其是这个小苏州只比自己的儿子大了一岁,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自家儿子一样。

  “‘小苏州’?漂亮么?”

  赵景闻换好衣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左顾右盼一回。

  不会有人比我好看的。

  他心想。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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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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