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男子一脸矜重神色,颔首道:“娘娘懿令,臣却之不恭。只恐扰了殿下雅兴,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还装。宣明珠觉得他有意在逗趣自己,然从那双清雅无辜的眼里,又抓不到证据。
她磨了磨牙齿,驱马绕着这袭青衫转圈子。
这行径在旁人看来,无异含有一种挑衅的意味,梅长生在困围之中,却始终保持着蕴藉风姿,微笑敛睫,等着公主的裁度。
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那一人之下的内阁宰相。
只是一个听话的仆人,在陪他的小主嬉戏。
他觉得他来了,她会感到惊喜。
他便来了。
“成!”宣明珠被他勾出了瘾性,利落地片身下马,蹭蹭掌心,“你我便投壶,本宫今日的头彩可还没送出去,阁老不妨试试。”
落在他身边,却以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凶凶道:“我要好好教训你。”
梅长生暧暧地霎动睫毛,目光蕴然,“臣悉听尊便。”
大长公主要和梅阁老比投壶,这消息在上林苑引起一阵轰动。
众所周知,大长公主打小便是玩乐里的积年,梅大人却慎守清正,一心只读圣贤书,又哪里会是公主殿下的对手。
高夫人由此更确定了,自家老爷的那个想法绝对子虚乌有,这公主殿下对梅大人哪里还有余情可言,根本就是想给梅阁老一个难堪,让他下不来台罢。
彩亭中,梅宝鸦不理睬大人间的心思各异,手搭凉棚,抻着小脖颈望向那片柳荫,不知何处来的与有荣蔫:“我说肯定是阿娘赢!”
梅豫接口,“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心中想当然,纵是父亲能赢,也是要让着娘的。
唯独梅珩微笑道:“我说是父亲赢,赌不赌?”
此言一出,另外那两兄妹一脸惊讶。宝鸦径先拍桌子,“谁怕谁,我赌两个板栗,就是阿娘赢。”
梅豫心头琢磨,这可是个敲小书呆一笔竹杠的好机会,脸上笑得不怀好意:“行啊,我赌五百两,也是母亲胜。到时某人可别哭鼻子。”
梅珩笑应,“好啊。”
这边说着,空敞的园囿中已摆好了壶饵。
宣明珠冲男子挑挞地扬了下眉梢。
那张因鬓发尽数上绾而露出的脸孔,小巧光洁,在阳光之下几乎白得发光。
梅长生嘴角流露出笑意,比手相请,自己与她并排而立。
李梦鲸和杨珂芝一样,是为数不多知道老大和梅鹤庭关系的人之一,将递羽箭递给宣明珠时,她轻道了一句:“老大,你悠着点。”
这么多双眼睛瞅着呢,别人也许只觉古怪,只有她这个深知内情的觉着,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情。
还是乐在其中的那种。
真怕他们玩砸了,把自己交代进去。
宣明珠微微一笑,转手就将箭掷了出去,眼睛瞄都没瞄那壶口。
这一着没个前兆,随手为之,写意风流。梅长生的目光随之轻漾。
“贯耳,三筹!”冯三郎临时充当仪宾,高唱一声。
观者一阵喝彩,宣明珠转头向梅长生得意而隐晦地挑了挑眉。
那粒美人痣随着她湛亮的眸光而荧烁,梅长生微笑,正姿,投矢,不中。
“不中!”冯三郎高呼,颇有些兴灾乐祸的样子。
场外梅豫抚掌,“一百两到手。”
而后宣明珠取第二只箭,一气呵成地投出,又是贯耳。梅长生又是未中。
“不中!”冯真再高唱。
那彩帷间便传出了几声喁喁的笑音,仿佛目睹才智高明人人堪夸的梅阁老逊色于女子,是桩无伤大雅的趣事。
梅豫快活地打了声口哨,“三百两到手!”
梅珩一笑,老神在在地拈了颗松穰吃。
“哎呀。”宝鸦握起小粉拳捶在案上,她虽然想让阿娘胜,但是爹爹两投不中,还是令她捏了把汗。
想起在江南那次灯火夜射铜钱,仿佛也是这样的,不由摇头太息,爹爹的准头实在堪忧哇。
在旁的林家小囡不懂得场中四五六,紧张地捧起宝鸦的手,“姐姐手疼,给你呼呼。”
前头的笑音传至宣明珠耳中,她不知为何却有些着恼,抬眼呲达冯真:“没中就没中,那么大声做什么!”
“啊?”冯真无辜地缩了缩肩,他一向记恨梅鹤庭负他老大一事,一见他就不免来气。
平常人家是阁老,没法找茬,正好今日逮着这个机会好生奚落他一番,不知老大为何又恼了。
梅长生不以为意,嘴边始终挂着淡淡笑意,与宣明珠同时取了最后一支羽箭在手。
宣明珠虽是护着他,在各凭本事的玩艺上,却绝然不会放水,单闭一眼瞄准壶口,正准备投,忽听耳边幽幽道:“巾帼且让一让须眉吧?”
温弱可怜的声调,无端让宣明珠联想起小九尾的哼叽声,她心尖一悸,睁眼诧而转头。
却就在这时,梅长生放松臂腕,闭目投出。
咣啷一声,如鱼投水,矢杆正入壶而止。
“……依、依杆?”冯真不可置信地揉揉眼,“十筹?”
宣明珠反应过来,紧随投出,依旧是贯耳。
三贯九筹,输于他一筹。
“五……”梅豫看着逆转直下的结果傻了眼,梅珩接口,“五百两,银货两讫,概不赊欠。弟多谢兄长了。”
而等到大长公主终于寻思过味来,睁圆双眸瞪这狡猾之人,“你诈我?!”
许是脸上有笑意要掩饰,男子低头不紧不慢地抚平袖褶,走近两步,清风吹动二人的袖绦,状似交缠。
他的声音也柔成了风:“兵不厌诈,教棋时告诉过殿下的,都还给我了?”
“你……”宣明珠一时说不过他,原不是真心生气的,看着那张丰神俊逸的脸,她勾住散下的一缕鬓发,破嗔为笑。
“想不到阁老的准头这样好了。”
婉媚的语声神气,令男人的眸色晦了一下,低道,“是依那一日殿下所教射箭之法。”
余光向场外轻侧,他又含笑后退长揖,“承让。”
宣明珠想了想,才明白他所指的,是在阜州那夜的灯会上,她教他射箭一事。此时回忆,那夜心乐,却尚不及今日。她骄矜地挥挥手,“罢了,本宫说话算话,彩头稍后便送至贵府。大人退安吧。”
再逗留下去,即便有皇后周全,难免要惹人非议了。
梅长生却没急着走,霎睫看她,低不可闻道:“此为第二礼。”
宣明珠眉心倏动,不明其意,那一瞬望心跳却快了许多,嘟囔着,“叫我输的礼物吗。”
“不是。”他笑着转身,离开前留下一句,“是想和殿下一起玩,希望殿下快乐。”
宣明珠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后知后觉,自从看见他来,她心里确实感到一阵惊喜。ωWW.bimilou.org
她低头用靴尖踢走一颗沙粒,心道此人越来越巧言令色了,嘴角却不自知弯了起来。
抬头看见李梦鲸在笑,仿佛是取笑自己,宣明珠连忙正色:“咳,八娘笑什么?”
李梦鲸摸脸莫名,“我何尝笑了,是老大你一直笑得没停下来过吧。”
“过生辰自然要笑,有何不对?”宣明珠板板正正道了一语,看看日影将近午时,便勒马柳下,招呼同伴回席间垫补些东西。
期间来为公主贺寿的夫人们又敬了几轮酒,宣明珠领承了,这且不提。
午后大宴散,宣明珠只留了几个亲近的在宫里,说下午再一起去象宫观象、昆明池泛舟。
“梅大,我困了。”宝鸦今日起得早,此时被熏暖的阳光烘着,蔫头巴脑地揉了揉眼睛。
梅豫见状便禀明母亲,欲带小妹回翠微宫。
人都背起来了,皇后听见了,做主要领小姑娘回嘤鸣宫歇午觉。
宝鸦道声好呀,粘在大兄背上也不下来,打个小呵欠,拿脸蹭他后背的衣领,奶声奶气道:“走吧走吧。”
才输了五百两的冤大头叹气:“是,小祖宗。”
“那便劳烦皇后了,宝鸦乖一点。”宣明珠放心交给皇后,宫里保姆宫娥都齐全,不用她操心带孩子。
她自己呢,玩得一身汗,则到合璧宫泡温汤去了。
*
那合璧宫毗邻上林西苑,其中分辟着南北六殿的浴宫,从鸣鹿山引来的温泉水常年不绝,为的便是方便贵人在上苑游猎过后,来此松泛肌骨。
自然了,也只有皇室中人才可享用。
宣明珠专用的温泉宫在南殿,仅次于皇帝的玉华宫。殿内清凉,飘荡着几缕庭间花木的清香。
牖下的金丝竹帘悬系着剔透的翡翠薄坠,轻风起,便泠泠拍打在棂柱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宣明珠直接走到里殿的湢池,转入八扇漆钿雕玉大屏风,脱下裹汗的衣袍,由侍人服侍着换上雪绫中衣。蜀地出的方容纱薄如蝉翼,透出女子姣白的肤色。
她婉膝在池壁边坐下,将脚趾探进汤泉中试水温,随口问澄儿,“他离开上苑后,又回茧观了吗?”
澄儿摇了摇头,具体是否出宫去了,她也说不上来。
随后,澄儿将香膏、瑰油、玉碾、巾帨等物放置在池台边,知殿下沐浴时不喜人在旁看着,敛面悄退而出。
宣明珠一面想着方才梅长生最后那一投的动作,嘴角微勾,一面入汤池。
温汤氲上皮肤,轻软的纱衣顿时浮荡于池面,皑皑雾气间,宛若一朵盛开的白莲。
宣明珠惬意地轻唔一声,仰靠着后面玉璧。余光流转间,她忽觉眼前的水面下似有一团黑影,唬了一跳,未等探究,身前的水面哗然破开。
水光潋滟中,一人冒头而出。满面水珠沿着他的下颌线滴落青衣上,目光妩媚如妖:“再不来,我就憋死了。”
清沉又低腻的嗓音,在空旷的浴宫中回响,宣明珠呆得头脑已不会思考,“你、你疯了不成?”
他出现在上林苑,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是出格。更何况合璧宫,这里、可是她的私人之所啊!
梅长生轻笑一声,在池水中向她走来。
一头鸦羽般的湿发贴在他两鬓,黑得如魅。
“没有疯。”他眉濡水色,睫挂水屑,唇含水珠,神色清雅地答,“臣很清醒,造次之处,先行向殿下告罪。”
这个生辰,他给了她一场难忘的记忆。
他是个恶劣的人,梅长生心想,他在上林苑看见她被那么多拥趸簇拥包围着,既喜欢,又害怕。
他喜欢她的耀目,又害怕她的身边没有他,所以他要用这种方式,让他的殿下每到生辰,不管身在如何鲜花着锦的地方,身边有多少人,都会想起今日他给她的。
独一无二。
他所有送她的礼物,其实,不过是为圆自己的心愿。梅长生是如此自私。
可他悔改不了,只能沉沦。
期间,那屏风外忽然响起女子的话音,却是李梦鲸过来,她刚在马场跑了一身的汗,又饮了少酒,过来爽朗地问澄儿:“殿下可是在里头?我才饮多了酒,正想和老大一起泡温汤呢。”
“哦……殿下好静,恐是憩着了,李娘子不如到隔壁的汤池吧。”
话音清晰地传进来,明知澄儿会拦下,宣明珠仍止不住一阵紧张。李梦鲸去后良久,池水的涟漪方渐渐平息下来。
前一刻的强势荡然无存,梅长生低声祈求:“晚上别留在宫里,回府,行吗。”
公主倚在据说有解乏之功的温泉中,却是累得眼皮都不愿撑起,慵懒地抬起指尖,摸索到他的耳垂,捏了一捏。
心中想,若他还有第四份礼物,她是万万不能要了。
*
之后一顶紫帷八人抬软辇,将大长公主送回了翠微宫。
躺在青鸢殿的榻上,澄儿服侍着公主将她半湿的发髻放下来打松散,用柔软的巾布绞干,转眼,却见殿下正用媚红的凤眸嗔视她。
澄儿心虚,目光飘转开,不防又见殿下檀唇似靡,容颜如玉,她吐了吐舌头,心道殿下这般说不尽的婉婉风情,莫说梅大人了,便是她这等自小伺候的莽然见了,都不免心动。
澄儿自知这回是自做主张了,只因从前她多次冒撞过梅大人,打从得知梅大人为公主剜心取血后,对他的看法便改观了许多,补上这一遭,算作赎过。
待伺奉过公主,不等主子开口,澄儿耷着头却行而退。
“鬼灵精。”宣明珠懒哝一声,握发倚在榻间。回想起方才在合璧宫的一幕——
那张明光焕发的俊颜,专注时有种动人的神色,即便只是擦拭这等小事,由他做来,便格外不同。
她当时一条嗓子被他钳得涩哑,懒怠说话,却仍忍不住笑话他来着:
“梅阁老总不至于带了身换洗衣裳进来吧,一会儿我便走,倒要看你怎么出去。”
“无妨,今日殿下不是着胡服吗,且又沐浴换衣,命下头多寻一套宽敞些的送来赏臣便是。”
听到这番言论,宣明珠实打实的愣了半晌。那再宽敞,却也是女子的衣衫,但凡有些风骨的士人,穿扮女装都会视若一种羞辱。
“梅长生,你如今真的是……”
是什么呢?不要脸皮都已经无法形容,这个而今变得百无禁忌的家伙。她最后实在想不出说辞,就抿唇将才擦干的脚伸进汤池里,往他身上拨水。
“入宫一身,出宫一身,你便不怕被识破?”
梅长生道无妨,抬起光芒蕴蕴的眸子,“人人皆知我性洁,方在上苑与公主投了壶,我求陛下赐温泉宫浴也在情理之中。”
“只要殿下知道,就好。”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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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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