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谷被说一个人有点人气儿,简直可以说是在骂人了。
对温客行来说尤甚。
他最近刚捡了阿湘回家。在若干滚水烫起泡,冷食闹肚子的鸡飞狗跳之后,为了把这小女娃养大,他终于下定决心在屋外垒个土灶。
土灶的位置就选了半晌。因他屋子的旁边还有个一点就着的小草屋,不仅破还摇摇欲坠,似乎一场风来就能给它吹飞。屋檐的稻草被昨日的急雨打成细缕,飘飘忽忽地坠在屋檐边,似乎随时随地就要落下。
它破败,却稳如磐石的伫立在那里,跟它里面住着的那个老和尚一样顽固不化。
说起来也是上个月的事情了,那老和尚手里拿着禅杖,孤身一人闯进鬼谷,硬说温客行是佛要他渡的有缘人。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把禅杖使成了砍刀,用虎虎生风的达摩刀法打退了挑衅的众恶鬼,鬼谷这地方嘛,谁厉害谁说话,谁把鬼脑袋打成狗脑袋谁就是老大。
他又颤颤巍巍的找上了鬼主,说自己本就没几天好活,借贵宝地埋骨不胜欣喜。鬼主耷拉着眼皮未置可否,这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那老头便兀自寻了温客行住所旁边的一个空地建了个既不避寒也不遮雨,仿佛一吹就倒的茅草屋,天天敲自己的木鱼,念自己的经,也不知道是没把附近邻居当外人还是没把他们当人,只吵得附近众鬼连夜搬家,除了最近身心俱疲的温客行。
清瘦如青竹的少年白日才看着鬼主掐了新鬼的脖子,晚上回家听见没完没了的菩提清心曲,推门看见坐在门口椅子上饿的小脸煞白,又不敢哭的阿湘,直觉得自己脑袋生疼。
2
温客行一夜没睡,在月黑风高的杀人夜建了个土灶的雏形出来。又不知道哪里搞来了一口铁锅,使劲往上一放,靠着内力压过并不齐整的边角。早晨的阳光一照,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只是看起来罢了。
老和尚在梦里被烟呛醒,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晨光中烟熏缭绕,温客行和小阿湘被不着五六的灶和湿柴熏成了两个花猫。
他终是叹了口长气,将袈裟和禅杖留在了屋里,挽上袖子,救小兄妹于水火——从生火切菜开始教温客行做饭。
温客行用一种看老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老和尚说别看我这样,以前寺里穷,香火寥落,入不敷出,还全靠我这一手厨艺烧素斋吸引香客。
温客行年纪小,灵性却一直很好。握着菜刀没一会就使的行云流水,土灶里添了干柴,新泥渐渐被烘干,铁锅烧出了锅气,下了米庄上供的新米和切好的野菜,扬入清水,盖上锅盖,香气沿着缝隙袅袅而起,唤起了他脑海里尚且未被血色染红的人间——那天秦伯伯带着他的小师兄救了他们一家人,他和小师兄在溪边玩累了跑回家里,怀里抱着疯跑后累的一动也不爱动的甄一锅。秦伯伯坐在爹爹的床边说事情,小师兄在他身后追着喊弟弟慢点跑,娘亲在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做饭,在影影绰绰的炊烟里又好看又安心。
他如今什么都没了,这咕嘟咕嘟的声音与饭香,却和从前一模一样。
\&"你这孩子终于看着有点人气儿了。\&"老和尚看着半大少年舒展开的眉眼说。
\&"说一个鬼有人气儿,比说一个人要下地狱了还难听。\&"温客行说,\&"就说的跟我还有资格当个人一样。\&"
\&"已经太迟了。\&"他学着记忆里娘亲的样子,把菜粥端到小阿湘面前,\&"大师,佛肯渡有缘人,佛却不一定饶恕有缘鬼,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3
那是个阳光很好,也没有清风来扰乱思绪的一天,老和尚却要死了。
他们这些一把年纪且说不上活在世里还是世外的得道高僧,对自己的生死看的仿佛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老和尚穿上了那身入谷时的袈裟,在远行的白云之下,对温客行和小阿湘说,老衲要往生了。
小阿湘抬头问温客行,往生是什么意思啊。
温客行天天见新命叠旧命,新坟埋旧坟,枯藤绕白骨,繁花碾作尘,却一时哽住,说不出话。
老和尚说,早年受过你父母的恩情,捡回了一条命,你爹却什么都不要,只托我将菩提清心曲改编成萧,说是要给未来的孩儿留着。
“我那时年轻,觉得苦海无涯,人生无尽,总有事比这曲谱更重要。
然而等我想起将它改好,却什么都太迟了。
孩子,我对不起你父母,也对不起你。”
平日里笔直的身影一下子就佝偻了下去,他温和地看着僵在原地的温客行,把曲谱放在阿湘的面前的桌子上。
“我当时跟你们鬼主说,我这把老骨头别的不行,或许也可以镇压入土了的魑魅魍魉,你把我烧了,再随意找个地方埋了就是。阿弥陀佛。”
老和尚在土地上盘膝坐下,脸色黯淡了下去。
那一刻温客行只想把那无比碍眼的茅草屋和老和尚一起点了,并那几张和鬼谷格格不入的白纸撕碎,扬在对方的黄泉路上。
小的时候他问过罗姨,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尚且年轻的薄情簿主抿着嘴角,良久才说,我回答不了,但你终有一天会明白。
温客行并不明白,这种愤怒和困惑总在有人提起他父母的时候充斥了他的身心,他总觉得自己这条命与之相比轻如鸿毛。而讽刺的是,令人仰止的高山草草倾塌,光风霁月的往事逐渐零落,偏偏是染满了尘土和罪孽的鸿毛仍在鬼蜮和人间之间浮沉。
他不配。
小阿湘睁着大眼睛在忍不住发抖的温客行和已经没了气息的老和尚之间来回打量,拿起眼前那几张画着看不懂符号的纸,摇摇晃晃地走到温客行身边,踮着脚,用力想要掰开少年攥紧的拳头,把乐谱往他的手心里塞。
\&"主人,你拿着啊。\&"她一边哭一边说。
4
也许是长途跋涉过于疲惫,也许是从旁掠过的风景总是重复,让人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一些当时以为不那么重要的往事。
温客行策马疾驰在天险雪路上,正拼了命追赶天窗和毒蝎的车队。他突然想起了阿湘小时候的往事,他最后确实一把火烧掉了茅草屋和老和尚,但是并没有把他随随便便埋了,趁着出谷的机会把舍利子和禅杖偷偷送回了佛门,鬼谷自有自己的因果报应。
还有那个终究没有答案的问题——为什么自己要活下来——他曾把那归结于年幼的自己那点与鬼谷八字不合的人气儿,所以刻意的给忽略了。
只是罗姨说的没有错,他知道了答案,还好那一天来的不晚。
他看着周子舒的背影,手里拿着火折子,点亮了目之所及处所有的灯。天窗之主为了照亮这个乱世做了足够的努力和牺牲,该轮到他活在光亮广阔的世界里了。
“阿絮啊,人得先活下来,才有很多很多种的可能。”
虽说难得很,但你不要怕。
不久之前,七爷曾站在鬼谷的一条河边抱着酒坛子把自己喝多了,然后开始说起什么忘川幽魂三生石的胡话,温客行心不在焉的跟着应和,七爷连说那边我有熟人,听的人半是好奇半是瘆得慌,听不下去的周子舒叫来大巫,把那酒疯子半拖半抱的带走了。
“阿絮,你还记得七爷说过的忘川吗?”在武库中顶着蛛网找秘籍的温客行问。
“老温,你别信他胡扯,一喝多就要讲一遍。”周子舒说,“——就算有一日去了,我也必先帮你探探路,不必害怕。比起杀戮罪孽我也不比你好几分,油锅说不定还是一个,我先炸你先炸的区别。”
他其实记不住后来阿絮又浑说了些什么,只想永永远远把他的眉眼,他的背影刻在心里。
他眨了眨眼睛。
我只是突然的有点舍不得,他想,虽然我配不上,但我舍不得。
5
温客行站在奈何桥边,心想自己从假的鬼谷来到了真的鬼谷,担着鬼谷之主的虚名,也不知道白无常会不会照他脖子上来一镰刀报仇。他摇着扇子找当值的鬼差打听,说是黑白无常最近都在外头,一时回不来。他才放下了心。
这里其实不像青崖山一样,没有与风共生的血腥气,这里更像是龙渊阁所在的那片山野,沉重而空旷,忘川与青崖山的河真的有七八分相似。川流不息的幽魂在这沉重中埋头回顾自己的一生,排着队等那一碗忘却前尘的汤。
“你这生魂在这跟个木头桩子一样的杵着,是馋老身这碗孟婆汤吗?”
一道年迈沙哑的声音从他身边响起,温客行抬头才发现,他不知不觉的跟着队伍走到了孟婆的身边,后者却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就是你们这种不按照生死簿活的生魂最麻烦,处理不好了能扰乱十万八千个人的命格,自己还端的一副无辜。”她抬手一扬,一道金光没过了温客行的眼。
“别让人等久了,归去吧——”
他似是以身荡过千秋,又仿佛只是过了短短的一瞬,还没能品清孟婆嘴里的生魂是何含义,那些记忆就如潮水一般褪去。待鬼谷谷主回归尘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只记得走之前明明给阿絮点了灯,武库怎么还是这样黑呢。
令整个江湖腥风血雨的秘籍依旧横在他们中间,仿佛只有几瞬没见,又仿佛踏过千千万万年才得以重逢的阿絮端坐在对面,直愣愣的看着他。
泪水从周子舒的眼眶里骤然涌出,顺着白玉一样的脸庞滚滚落下。
“阿絮……”他在经脉寸断的疼痛中咬牙稳住自己的声音。“你别……别哭啊……”
“老温,你听好,我只原谅你这一次,也只说这一次。”周子舒说,“你听好,老温,这世上,无你便无我。”
在如滚滚洪流之势反扑而来的,浩如烟海一般的六合内力中,温客行昏了过去。
6
大部分秘籍和已经腐朽已久的粮食还是跟着武库一起埋葬在了雪里,周子舒从那一书架的农耕秘籍里挑了些尚且能看的,让七爷带回南疆,总算也给父辈的传说有个交待。
再有就是这门口的日晷和烛台埋了可惜,温客行要日晷,周子舒要烛台,成岭小朋友困惑地看着师父和师叔就先装哪一个上马车吵个没完,在武库里又开始过招,只是温师叔内伤未愈,几招之后卖了个惨,诓的他那嘴硬心软的大师兄先把日晷搬到了马车上。
已是满头白发的长明剑仙对两人之间的打情骂俏嗤之以鼻,拎着成岭就飞到了长明山上——六合内功虽然已经传给了温客行,且现在八成被两个小兔崽子共享,叶白衣毕竟还有自己的功夫——再唠唠叨叨的给成岭灌输此处的地理知识,他曾住哪儿,将来那一对住哪儿,隔壁还有哪座山四季常青,勉强可做你那劳什子四季山庄的选址,他又状似极不经意的提起长明山故人的墓葬在哪里,若清明时节有那么一分二厘的闲工夫,也帮着去打理一下。
小成岭手里不知道哪里顺来了一叠纸,一边记笔记一边画地图。
叶白衣:“那俩作天作地的神经病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又傻又老实的徒弟,我活了一把年纪也没想通。”
成岭:“神仙,我能问个问题吗。”
叶白衣:“说吧。”
成岭:“我师父和师叔他们,会好好活下去吗,我这次能帮他们好好活下去吗。”
叶白衣微蹲了下来,平视着死死忍住眼泪的张小公子,这孩子的年龄好像也就够他活着的一个零头,肩膀抖得像个鹌鹑,他现在那么害怕再次失去重要的人,再次孤身一人,仿佛他只要答个不是,这孩子的世界就能立时四分五裂。
而他终有一天会长大,他或许会选择再扛起这江湖坍塌的脊背,成为一代大侠;又或许选择偏安一隅,重建四季山庄,给他的师父师叔两口子跑跑腿。
他抱住了成岭,拍了拍少年柔软的背,稚嫩的眼泪濡湿了他不染尘埃的白衣。在长明山上隐居的时候他从未思念过尘世,而真的到了尘世中来,他又再也不愿意挣脱了。
怎么说也救了两条命,不算白来。
“会的,他们两个会长长久久的给你添麻烦,你年轻的时候骂你功夫差,成名之后犯了小错也得被他们按在地上揍,老了也得担心哪个子子孙孙能替你帮他们跑腿——前途堪忧啊,成岭。”
7
长夜漫漫,新任的长明山白衣剑仙周子舒突然失眠了,他坐在温润的月光里头,盯着山洞外空地上的日晷出了神。
长针的影子落在圆盘上,它兢兢业业地跟着太阳和月亮走,一寸一寸的隔开了白昼与黑夜,每一日每一日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他还问过温客行,活在人迹罕至的山里,知不知道时辰有什么要紧。后者故作高深的摇头晃脑,说阿絮你这就不懂了,既然答应你要好好活着,我得保证每个时辰都比上一个时辰多爱阿絮你一点。
周子舒顺手就把一个枕头砸了过去。
那是刚进入四季山庄的时候的事了,那阵赶上庄主早出晚归,常不知在忙些什么,管的一点也不严。师弟们跟着懈怠了起来,习武不专心,还拉帮结伙的偷偷下山去逛集市,担了个大师兄名头的小周子舒手里拿着一个被硬塞过来的糖葫芦,不想去但怕师弟们出事,板着脸跟着逛了一天,回来之后愁的睡不着觉,小小年纪坐在房顶上长吁短叹。
他不知道打哪个山洞里回来的师父拎着一壶酒就飞了上来,还戳了一下气鼓鼓的小周子舒的脸。
秦庄主:“你这孩子,别把自己的弦绷得太紧啦。”
周子舒:“师父,练武讲求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非是心如磐石者不可大成,怎么可以懈怠,还——还成日想着吃喝玩乐呢?”
风尘仆仆的秦大侠看的直乐。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难寻少年时啊……小子舒,少年时多快乐一点,将来没那么尽如人意的时候还有个念想。”他仰头喝了一口酒,“无悔往往很容易,但是无愧却很难了,长大之后,再想纯粹的快乐就很难了。”
他后半句并没有看着周子舒说。
后来怎么样了呢,他被师父派了一个下山采买的任务,光明正大的带着师弟们每月出门闲逛一次,只跟摊主们混了个眼熟。
再后来的时候周子舒看着温某人拿着他的荷包在小摊之间流连忘返,这尝一口,那吃一口,顺手买个十个八个根本用不上的小玩意儿,微风拂过,吵醒了昏昏欲睡的同心结,他恍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今夕何夕,觉得自己回到了四季山庄山脚下的那个小镇,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仔细想想,那天的糖葫芦是甜的,他内心也是欢喜的。
他伸出手,阳光落在他手心。他抓不住,光也逃不走。他似乎也能与自己的过往和解个那么一个瞬间。
“阿絮!想什么呢阿絮,走啦走啦,前面还有热闹看呢。”
8
花孔雀温客行自诩活的精细,其实年轻的周子舒亦如是。那时候他又是江湖奇侠,又是世家子弟,再怎么潇洒都不过分。不看刀尖舔血的那一部分,另一部分都是珍馐美馔,琼浆玉液,夜夜笙歌,一掷千金。
所以要说起活的挑剔,见过的排场,年轻时的周子舒说不定可堪与前鬼谷之主争上几分。只是白云苍狗,世事变迁,任你当年如何骄矜风流,如今也只能与对方没滋没味的以水代酒。
他们对视一眼,对方眼里都写着四个大字,憋不住了。
温客行:“所以我们就只能饮冰食雪,虚度此生了呗。”
周子舒:“说归这么说——老温,你说六合心法能不能分得出,这雪里镇的佳酿和冰水有何区别呢?”
温客行:“还有这我从山内寒潭找来的活鱼,就这么片上一片二片……”
周子舒一边一掌拍开酒坛的泥封,一边看他的老温用一把粗劣菜刀将活鱼片成了薄如蝉翼的薄片,在成岭帮着送来的白瓷骨碟——温客行有云,饮雪食冰也要讲求排场——上摆出一朵花。
烛台里的红烛也是成岭前几日刚送过来的,就是有些粗壮敦实,却也耐燃,再不像从前那样容易熄灭了。
这朵花被郑重其事的摆在了石桌中央,周子舒给对方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烛光下的这一桌,带着人间和诱惑和雪山的清冷,令他们又是如临大敌,又是跃跃欲试。
周子舒:“老温,我先干了这杯,你可莫要与我争执。”
温客行:“阿絮,你若先喝酒,那我必定先吃鱼,毕竟我早已一头白发,这天人五……”
“老温!”
温客行抬眼看见周子舒一脸恶狠狠的看着他,神情里亦藏着几分若有似无的脆弱。
温客行:“好好好,酒我与阿絮共饮,鱼我亦于阿絮共食,绝不早吃一分。阿絮别气,今日估摸到了中秋,我们干了这杯,共庆明月。”
大快朵颐的后果就是,堂堂天窗首领和鬼谷鬼主为了口舌之欲躺在床上等天人五衰,不可不说是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还是温客行先犯困了。
六合神功的暴烈功力还是毁了他最初的根骨,且六合神功的每一层,周子舒并没有反复失去五感,温客行却要每次都碎一遍经脉又重塑,散一遍功力又恢复。
温客行自嘲天道昭彰,报应不爽。
周子舒却不愿意,他靠着自己反输回去的内力并着阴阳册将温客行扣在了生死边界,绝不叫他再给孟婆添麻烦,将将留住了老温的命,又花了数年陪他恢复了一身功力。
只是仍留下了温客行时不时嗜睡犯困的后遗症,有时候睡的久了,周子舒都要害怕他是不是不会醒来,总要就着彻夜不熄的烛火查探他微弱的鼻息。
“这奈何桥边,我也算有熟人……”温客行嘟嘟囔囔的说着梦话。
周子舒只紧紧握着温客行冰凉的手,想把自己的体温多传一分过去。
“我也有,且早打好了招呼,我这天窗之主若比你还逊,那也真是白活了。”
9
温客行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们站在岳阳的集市上。周子舒不知道从哪里神通广大的搞来了完整的琉璃甲,冰蓝色的环状琉璃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他说,老温,以此为聘,你跟我回家吧。
他一下子就醒了,先是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又想起琉璃甲已经被埋进故人的坟里,成岭正在试图将钥匙恢复成发簪,武库早就已经毁了,它们只成了充满了记忆的旧物,终于可以从人的贪欲里逃出生天了。
看光线已经临近正午,隐约又听着周子舒在门口训徒弟,出剑不够果决,又稍欠气势,浑然不顾对方只是个未满十岁的孩童。
他伸了个懒腰,从塌上起身,迎着光走了出去。
“阿絮啊,你又在误人子弟啦!”并一言不合又打了起来,上天入地,衣带翩跹,直看的邓宽摇头叹气,拉着自己儿子回家吃饭。
多少年了,谁没事爱看这一对满天撒狗粮啊。
自打温客行不厌其烦的试图从周子舒的头发找出一个白的但未果之后,他们终于确定,神通广大的六合神功似乎确实不在意他们时不时的冷食冷酒,虽说也不能总是放纵自我,倒也是距离人间偷偷摸摸的近了一点。
只苦了成岭,今日宰鸡用牛刀使着龙渊阁秘传傀儡术修簪子,明日寻天南海北的冷珍冰酿,乐颠颠地给师父和师叔送去。
又听说最近师父开始没事就给师叔讲西北和上京城里的故事,郎朗清空,江波流转,少年们在望月花船上饮酒作诗。夜色渐浓,又适逢上元佳节,辉煌华丽的灯火之下,酒宴当中,宾主掷箭投壶,当得好几声喝彩。
成岭一听就懂了,没过几天就送来几把新箭与酒壶,又在四季山庄布置好流光溢彩的花灯,天暗了之后满山都是灯海,隔了一个山头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周子舒身边坐着温客行,后者正心满意足的赏月看灯,摇着扇子,边说成岭这徒弟收的知情识趣,越来越机灵,又不知所以地背着几首月圆人不圆的酸诗。又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若是能和年轻的阿絮共饮上那么一杯,那才真是人生快事了。
如此良人如此夜,他们却连一口温酒都喝不得,着实有点遗憾。
周子舒嘴里含了一口冷酒,鬼使神差地吻住了喋喋不休的温客行,把那口依然温热的酒渡了过去。
只是最后关头因温客行月光一样清冷的白发,他晃了一下神,还是放弃了争一个上下。
10
小成岭变成了大成岭,大成岭变成了老成岭,雪山依旧还是那个雪山,千秋不移,万载不化的积雪映着月光,在夜里灼灼长明,亘古不灭。
远方的故人带来了叶白衣的消息,一头白发的剑仙在尝遍了千滋百味之后,消失在了人间的烟火里。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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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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