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味觉。起初他只觉得被黄汤灌麻了舌头,酸甜咸淡尝不出也正常,反正他在天窗的日子,将自己活成一面冷刃,如此这般的随性是没有的,骤然放纵起来,只觉得畅快。
可渐渐的,便觉得不对味了。
七窍三秋钉,若一次钉入七颗,受刑之人立马成为废人。若每三个月钉入一颗,待钢钉完全长入皮肉,固住筋脉,七钉之型受完以后,保留自身五成功力,还能像模像样地活三年。
只是这三年里,人会渐失五感,功力也会逐步恢复,最后体内真气冲断经脉,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这些事,一手创立天窗的周子舒再清楚不过。
佛说,人世皆苦,唯有自渡,他早看透,选了这条路,痛痛快快地活,有一天,赚一天。
——
温客行那小子逛起集市来就跟没出过远门的小娃娃一样,这也想看看,那也想尝尝。
糖糕、甜水、西瓜。
“阿絮,你尝尝这个!阿絮,我让老板放了两勺糖,你尝尝甜不甜。”
甜,甜你个头,都是老子付的钱。周子舒在心里骂脏话。
他不尝,不是因为他不爱吃甜食,而是那些东西对于他,除了一遍遍提醒他是个将死之人以外,还让他反复想起温客行欠着自己三两银子。好嘛,这下不止了。
“你尝尝又能怎样!”温客行捻着一块儿被自己咬过一口的白糖松糕,趁周子舒走神之际就往他嘴里送。
周子舒回敬他一个白眼,嚼了嚼嘴里的半块糕点,咽下去。
“怎么样,甜吧?”温客行笑盈盈地看着他,一副志在必得的得瑟模样。
“还行。”是挺甜的。啧,不过这厮干嘛把咬过一口的喂给自己?
——
喝酒,晒太阳,快活。
阿絮,阿絮,阿絮,阿絮。温客行这话唠,叭叭的没个完。
“哎,阿絮。”
周子舒一愣,他发现自己开始听不清了,嘴唇动了动,才知道温客行又在叫自己的名字,笑了笑,问他,“叫魂呐?”
他说,就这么晒着太阳,有一个人的名字能给他叫着,而他这么应着,他觉得很好。
温客行第一次做人,从前只识贪嗔痴,如今才见仁义善。信任是很难的事,但是遇见周子舒之后,他又觉得,信任再自然不过的事。他不人不鬼地活太久了,没有值得交付后背的人,也不曾见过光。
如今见到了,就想抓来看看。
但是,那一缕缕的光只能看着,手一握,他就不见了。
叶白衣老而不死是为贼,如果不是他,自己就不会知道阿絮命不久矣。温客行很愤怒。
可如果不是那个老不死的丧门星,自己是不是连知道这件事的资格都没有?温客行其实更难过。
他并非不熟悉难过。父母被屠杀的那年,他便以为此生都不会再难过了。鬼谷再是地狱,只要他做最恶的鬼,便也不会难过。
他生于地狱,却满目慈悲,俨然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架势,要将世间的魑魅魍魉亲手葬送。
做人是很容易难过的,更何况,他还想当一个好人。
因为只有好人才配与心悦之人白头偕老,长命百岁,花前月下,走马天涯。
平生遇上周子舒,他便想再去够一够,那些要不起的东西。
四季山庄从前有四季花常在的美名,再次回去的时候,九州事已是身后事,四季花却仍开不败。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年华不欺苍生,唯有风花雪月长存万古。
而眼下,花开满园,春色也好。
张成岭在道场练功,周子舒跟温客行就在树下寻了处地方喝酒。
“阿絮啊,这春来百花盛开,香气扑鼻,你我在这儿晒着太阳喝着酒,这日子嘛,当神仙都不换。”温客行端起酒杯跟他碰了碰,自顾自地喝着。
周子舒从小在这里长大,每一种花师父都带他认过,产自哪里,习性是什么,他也一并知晓,只是这花香是什么味道,他……不记得了。
“嗯。”他应了一句,喝了杯酒,感觉跟水似的,不怎么辣。
又听温客行问:“这四季山庄的酒都是花酿吧?尝起来一股子蜂蜜的味道……阿絮?”
周子舒在走神。
温客行无奈笑笑,伸手在周子舒跟前晃晃,“阿絮,你是不是嫌我啰嗦?”
“别瞎想。”周子舒抬手去挡温客行的手,与他擦着空气,错过了。
在温客行惊诧到近乎悲伤的目光里,周子舒自嘲地笑了笑。
这便是,眼睛也不太好了。
谁不想好好活着?尤其是遇到一个人,体会到两个人活着比一个人更有意思的时候。
他们是平生难遇的知己,同对方许下过做一对天涯浪客的诺言,远超男男女女的世俗之恋,若不是万般不得已,谁又想做那背信弃义之徒?
温客行贪心,见过光之后,便想将他一生一世拥入怀中。
周子舒不懂那些心思弯弯绕,只想着,若是你懂我,便知道我只要好好生生不为本意地活着,等死亡来临那天,自是坦坦荡荡。
可是温客行没敢想,其实周子舒舍不得丢他一人在世间半疯半傻半人半鬼地消磨年岁,所以温客行甚至想过,能不能有一场大劫让两人名正言顺地死在一起。
周子舒迟钝于自己的残忍。也是因为对于将死之人而言,活总是比不活好上许多,但他不曾细细想过,若是没了自己,对于温客行而言,活比不活,艰难多了。
世间景色,若自己不在了,温客行能替他多看两眼,将来奈何桥头碰见,还能与他说上人间几个春秋,不必上赶着去投胎,多好。
那么多思绪理不清,卸不下防备,开不了口,终在一天伤到了人。
自打视觉开始模糊后,触觉也在渐渐迟钝,忽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连剑都握不好了。
他不甘心,去找温客行过招,对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招招都下致命的狠手。
温客行早已察觉出不对,他不接招,只是一味地躲闪。他的阿絮,再也走不出漂亮的流云九宫步了。
周子舒一个踉跄,温客行忙去扶着他,却被狠狠推开。
“老温,老子就算明天就要死了,也不需要你可怜我。”他挫败地收起白衣剑。
世人都能同情周子舒,惋惜他十六岁为撑起师父留下的四季山庄沦为权力的鹰犬,可怜他眼睁睁看着被自己带进天窗的八十位同门一个个惨死,唏嘘他活该活着看尽世态炎凉,怜惜他五感渐失行将就木,可是温客行不能。
他理应是最懂他的人,如果懂他,就应当深知他骄傲坦荡,最不能怜悯。
面对周子舒的质问,温客行心头涌上一阵委屈。他着实对周子舒处处逢迎,有意呵护,可那不是可怜,更不是什么假把式,而是他真的不知道以自己的处境,应该如何表现出怜他爱他,怕失去他。
“说话啊,被我说中了?呵,温谷主,羞辱我这件事是不是比看恶鬼互相撕咬还有趣得多?”扔下这句话,周子舒转身要走。
“周子舒!我只是不想你那么快死,你告诉我,我错在哪里?”温客行喊住他。
周子舒身形一顿,跌跌撞撞回了房。
谁都没错。
美人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
温客行现在身边围绕的,全是风华正茂的美人。
“公子一看便出身书香世家,样貌俊美,谈吐不俗。”
“哪里,我看公子这贵气的模样,怕得是个皇亲贵胄吧?”
温客行勾勾嘴角,眼尾带笑,眼神却是冰凉的,“你们好好夸,谁把我夸高兴了,”说着,扔出钱袋,里头的金豆子七零八落地滚出来,“我笑一次,给他一颗金豆子。”
美人们便又围上来,好话不尽地变着法儿地夸他。
“无趣,”温客行冷哼一声,用扇子轻轻地挨个敲了清秀小郎君们的头,“一个个的不学无术,夸人都不会。算了,不会夸人就喝酒,喝一壶给一粒。”
听他这么说,美人们斟好杯中酒纷纷与他碰杯,只有一位,看起来冷冷清清,未表逢迎。哦,似乎是花楼的魁首,刚刚也不曾夸他。
“你,怎么不喝?”
“不甚酒力又别无所长,给公子弹一段琴吧。”
“你会弹什么?”
“《高山流水》如何?”
好一个高山流水,伯牙子期。
温客行正品着琴声,外头传来一阵骚动。
“公子,这位公子!您且等等,这间房已经被贵人包下了,您这么擅闯,奴家怎么做生意啊,公子!”
伴随着花楼妈妈急切的劝阻,房门“啪”地一声被掌风推开了。
温客行半倚着榻愣愣地看着来人。Www.bimilou.org
“温兄,前几日说好同来的,今日怎么独自窃玉偷香来了?”周子舒脸上不见怒容,反而比平时对着他的时候温柔许多,可不知怎的,温客行看他这么如沐春风的模样,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哎呀,既然是贵客的熟人,那请二位自便。”花楼妈妈这才放心下来,离开的时候体贴地替他们掩好了门。
周子舒走过去坐下,斜斜地倚在其中一位美人的腿上,接过另一位美人递上的热酒,仰头喝尽,“刚才玩什么呢,继续?”
屋子里的香,袅袅娜娜,熏得人软绵绵的。
花魁抚着琴,其余的人玩起了谨言慎行令,而这花楼是什么地方,问的问题都露骨,做的事情都出格。
轮到周子舒了,明明这种场合,他选谨言,胡乱编造一通也能把人唬住,可他偏偏选了慎行。
穿着月白色袍子的美人甜笑着拍了拍手,“既然周公子选了慎行,我们就玩个大的,让周公子亲一下我们的魁首郎君好不好呀?”
此言一出,除了温客行以外的人都起了哄。
周子舒像是喝酒喝热了,把衣襟扯开了些,外袍斜斜地挂在肩头,笑得一派风流,“此等好事就这般便宜周某,可不许后悔。”说完,朝正在抚琴的花魁招了招手。
曾经的天窗首领,什么三教九流的脏事没见过,他再出淤泥而不染,总还是被淤泥泡着的。这会儿显得得心应手得很。
琴声停了,冷冷清清的人放下手里的琴过来,乖顺地坐下,倚进周子舒怀里。比起读书人贵公子,他一直都更倾慕江湖侠客,便主动凑上前去,眼看着,两人的鼻尖就要碰到一起。
“够了!都给我滚!”温客行突然发疯,手里扇子一挥,把桌给掀了,一股内力带起的风直接震碎了花魁的琴,他扔下钱袋,里头的金珠子扑簌簌地滚出来,“拿好东西,都给我滚出去。”仿佛下一刻,鬼谷谷主就要大开杀戒。
房里就剩他们两人。
“怎么?温谷主还不许别人找乐子了?”周子舒笑盈盈地看着他,而他看到的温客行是模模糊糊的,便不清楚他眼睛里烧着的火有多烈。
自知理亏的温客行不说话,但刚才眼见着两人要亲上,恼得他几欲动手。他不能对周子舒撒气,只能把气撒到美人身上。
而天下最惊艳的美人就在他跟前。周子舒懒懒地坐起来,衣带半解,外袍也垂落下来,露出松松垮垮的里衣,一只胳膊撑在地上,后背的蝴蝶骨定是撑起了绝美的弧度。就这么看着他。
“说吧,温谷主来这儿做什么了?”
“来这儿能做什么,你刚刚不都做得很好吗?”温客行没好气地怼回去,仿佛自己才是来捉jian的。
周子舒还不生气,朝他勾了勾手指,“老温,过来。”
称呼变了,温客行招架不住这个,乖乖地过去,被人用力往下一拉,周子舒的脸就在他跟前忽然放大。
“老子都没生气,你气到来逛yao子?”周子舒突然敛起笑容,瞪着眼,冷冷地问他,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
而那眼神,始终都没能够完全落到他身上。
“阿絮……”盯着那双涣散的漂亮眼睛,温客行缓缓伸手去碰他的脸。
脸颊被温热的指尖碰到,周子舒的表情松动了。
他已经看不清温客行了,此时却通过那颤抖着的温润指尖,感受到对面的人内心有多么恐惧,以及……对自己的怜惜。
周子舒握住了颊边的手,他努力想要看清温客行的表情,可落到眼里,仍旧是模模糊糊的一团。
“温客行。”他也想能感受到他。
“在呢。阿絮,我在呢。”温客行反手把周子舒的手握进掌心。
下一刻,周子舒胡乱地凑上前,正正好亲到温客行的嘴角。
温客行顺势单手将人环住,另一只手托着周子舒的后脑勺,准确地碾上那两片嘴唇,把吻加深。
我不仅嘴毒,还心狠手辣。这是他家阿絮警告他的话,可是他觉得,阿絮尝起来甜甜软软的,比甜水甜,比糖糕软。
环着人的手也不老实,隔着衣衫,对两片绝世无双的蝴蝶骨上下其手,力道不受控制地加重,仿佛将人揉碎进怀中。
周子舒嘤咛一声,推他。
温客行不仅不放,还吻得更深,把那些年眠花宿柳学的本事都拿出来,让冷硬如刀的前天窗首领融成一滩柔软缠绵的春水。
把人欺负得两片嘴唇艳红艳红,然后贴在人的耳边,就像是怕他听不清似的,问他,“阿絮,您感受得到吗?”说完,又小心翼翼地,从耳垂亲到眼睛,从眼睛亲到鼻尖。
“老温,你再亲一下我。”周子舒伸手勾了人的脖子,把人拉下来,他甚至能感受到温客行的头发垂下来,轻轻扫过自己的脸颊,像春天里调皮艳丽的蝴蝶,点了一下澄澈平静的湖,惊起圈圈涟漪。
温热的唇又压上来,周子舒把自己交给他。
眼前依旧是模糊的,温客行那张过于张扬的脸却像刻进了他的心神。
周子舒伸出手,描摹着温客行俊丽的下颌,含情的眉眼,手上的轮廓缓缓与心底的记忆重合。他想好好记住这张为祸四方的脸。
“阿絮,”温客行捉住他作乱的手,把整个人都箍在怀里,又问他,“你能感受到吗?”
亲吻与触碰不再是刚刚生吞活剥的架势,温客行放缓了动作,亲吻变得细碎又缠绵。
周子舒软在温客行怀里,毫无防备地任凭他拿捏。
恶鬼头子本该把人搓扁揉圆,无恶不作,此时却如同他的姓氏一般,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周子舒嫌他太温柔,没了那股疯劲儿,倒像故意让着他似的,于是挣扎着抓起人的衣襟,咬破他的下唇,鲜血的甜腥在唇舌间蔓延开,“老温,别敷衍老子。”
温客行不理会周子舒突然的暴躁,只用巧劲儿卸了他的力,扣紧他的手指,“阿絮别恼,我对你从来只有真心。”然后又柔柔地吻上去。
温客行未能说出口的话,比如,他多想疼他,多舍不得他,多怕失去他,全都通过触碰,一一敲进周子舒的心底。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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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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