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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的官员们都是儒学环境里长大的,讲究的就是一个含蓄。
愿意说出自己想法乃至毛遂自荐的很少。
甚至别说毛遂自荐,就是皇帝征召,哪怕再想要就职,也会象征性的推辞一下,表示自己没那么想贪慕名利。
就算有人真的十分眼馋某个官位,也是宁用见不得人的权术和阴谋手段来搞到手,而很少会在明面上表示说,我就是想做这个官。
可朱翊钧就是有意看看有没有人主动请得首辅之位。
因为首辅这个位置,需要的是目标明确且富有主动性的政治家,不是混利禄的政客。
所以,朱翊钧就是要看看,有没有大臣敢毛遂自荐,而不用别的手段,以至于让残酷的阴谋滋长的厉害。
如出现他即位初期,张居正为当首辅差点让高拱被诬以谋逆大罪那种情况一样。
这对国家而言,也是不利的一面,大臣争权夺利虽然难以避免,但不能越来越没底线,以至于产生严重的内耗。
另外。
朱翊钧已经让人把为政要对未来进行结果量化定性的要求,写进了《外起居注》里,也借张居正之口,详细阐述了治国不能因循守旧,要持续发展进步的思想,还把只愿做好人好政客不愿做政治家的徐阶、张四维都给严办。
朱翊钧相信,真正用心且愿意这样做的大臣是会猜到他的目的,而知道该怎么做的,他甚至早就用白麻纸准备了好几份拟好的中旨。
虽然中旨在很多时候不被大臣们重视,但首辅是需要中旨任命的,毕竟廷推只是廷推出阁臣等公卿,阁臣晋为首辅,则需要皇帝下旨晋升。
另外,中旨如果皇帝强行推行,也不是不行的。
如历史上的明朝万历后期,廷推的结果是主推让董一元领兵援朝,但朱翊钧则乾纲独断了一次,没用廷推之主陪推结果,而用中旨让李如松领兵援朝。
最终大臣也只能接受。
话转回来,朱翊钧不相信满朝公卿,连这点悟性都没有,所以就早早地准备好了手谕中旨。
申时行没有让朱翊钧失望,而使得皇帝和首辅总算新的改制大旗交接上,依旧是双向奔赴。
只是执政公卿们被这一切搞得有些措手不及。
他们一直习惯性的认为,皇帝会顺势让申时行任首辅,毕竟论资排位也该到申时行了,也早已默认且接受了申时行为首辅,而就没有想着给申时行使绊子,如指使谁在这个时候弹劾申时行。
但是,他们没想到,成为百官之首,还得主动跟皇帝推荐自己,提出自己的目标。
在百官们的惊愕目光中,申时行谢恩坐在了朱翊钧左侧,双手叠放于腹前。
而朱翊钧也在这时坐在了御座上,看向申时行:“朕且给师傅五年,若能实社稷苍生真能好于当下,朕亦不会薄待师傅。”
“还有诸卿。”
朱翊钧又看向了潘成等执政公卿。
申时行、潘成等也就皆起身拱手作揖:“不敢负陛下厚望!”
朱翊钧颔首微笑。
接着,朱翊钧就双手垂于膝上,身子微微前倾,说:“朕即位已逾十载,而自先生去后,需要继续革除的宿弊皆未有大的推进,一直都在剪除奸佞,匡正朝纲!”
“但朕与诸卿,毕竟不是只知杀人抄家的贼寇,而是携手建设国家的君臣,故当继往开来,兴起百事!”
“如今,元辅在朕举纲后而立目,可谓纲已举而目已顺。”
“那接下来。”
朱翊钧就瞅向了申时行:“元辅打算如何实现这些目标?其余诸卿也对此有何针砭,但且讲来,以明朕听。”
这时,申时行便起身说:“陛下,臣认为,当下首在调补大臣,内阁七部和五军都督府枢密院都还缺大员,以至于中枢政务冗杂得不到及时处理,也不足以在接下来为其他大事。”
“此言在理!”
“侍御司先下旨,着吏部主持廷推阁臣九卿,七部尚书、都御史、六科给事中、通政使、大理寺正卿与掌道御史,共相推举,而拟选出三名供朕推选,主推一名,陪推定为两名。”筆蒾樓
“另外,需要补足的五军都督府枢密院堂官和兵部堂官,就由在京都督佥事以上武臣与枢密院、六科、兵部、掌道御史、锦衣卫堂官从够资格的总督提督中廷推,也由吏部主持。”
朱翊钧点首后,就对接下来的人事推举下达了相关安排。
明制。
凡国家大政与文武大臣出缺,皇帝会下诏令廷臣商议,然后再报请皇帝下旨定夺。
而议国家大政的会议,则谓之为廷议。
推举重要大臣,如文臣之大学士、尚书、总督、巡抚这些,武臣之总兵这些,则谓之廷推。
不过,廷议和廷推的内容与参与人员皆是皇帝下旨决定。
而朱翊钧对廷议基本上只限于在政事堂同政事堂执政公卿们共相计议。
唯独廷推,朱翊钧仍旧让七部尚书、都御史、六科与都察院掌道御史这些官员参与,甚至这次他还让武臣开始参与军事主官的廷推。
原因无他。
人事上的安排,因为本就要登《邸报》,而告于天下官僚知道,以便于政令传达,故而不需要保密,反而盯的人越多越好,如此可以尽大可能的减少用人不明或不当的情况。
所以,朱翊钧还在让很多重要大臣参与廷推。
而廷议需要一定机密性,自然参与的人越少越好。
两者都需要效率,廷推参与的人太多,无疑会影响效率。
所以,朱翊钧就在这时说道:“不过,廷推只能一日内完成,完成不了,就把争论不下的名单呈上,由朕钦定!”
申时行等起身称是。
接着,申时行主动言道:“陛下,如今奸佞张四维已被查明确有暗中操纵小人谋害太师之事,昔日所谓阁臣王公国光结党言官谋私,明显是被诬陷,以臣看,可将其从诏狱释放,且王公善理财政,臣请重新起用其入阁。”
朱翊钧道:“如今真相大白,自当赦免,不过就不必留他在内阁,让他以少傅身份去议阁!”
“另下旨,大明执政学堂设财政系与经学系,让他兼任该学堂司业,掌财政系!”
“原司业沉鲤掌经学系,所选学员,以后不仅仅是要经过经学考试合格,还得经过财学考试合格,才能馆选授官。”
申时行拱手称是,又道:“陛下,枢相方公逢时因封还下狱,还请体其忠直,复其职位,何况方公也是因奸佞所累,为存君臣大体而不得已犯颜,素闻国有敢谏之臣,必有圣主,故请陛下降慈恩宽恕其罪。”
“方卿算是忠臣也是能臣。”
“但毛病也不少,只是既然是忠臣,朕岂能一味罪之?”
朱翊钧说到这里就道:“但也不能冒然用之,身为君父,自当拯救他。”
朱翊钧又看向申时行:“待其洗心革面后,才能继续为社稷苍生谋福祉,继续为国家尽忠,辅朕开万世之太平!”
“这样吧。”
“先降谕给方逢时,让他在诏狱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反思好后就写一份自查疏给朕,让朕知道他在诏狱这段时间反思的如何,有没有认识到自己问题,如果认识到,就官复原职,只罚俸半年即可。”
朱翊钧这时安排道。
“遵旨!”
申时行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