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醉话音未落,洛涧便飞快地出言截住了林醉的话头。
刚才林醉朝着自己和洛浅看了这么一眼的时候,洛涧便知道林醉是想让自己和洛浅避开一些的。但是,他俩在饭厅外头就已经听到了,这会儿再避也没什么用了。
洛涧虽然性子跳脱,但也算是有规矩的,向来是不会在两个主子说话的时候插嘴。
现在洛涧张口便打断了林醉的话,不单是墨珣,就连林醉也觉得奇怪得很。
见两位主子都看着自己,洛涧也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突兀了,但该说的还是得说:“少夫人,‘天狗食月’乃大凶之兆,少夫人还是避开些为好。”
洛涧知道林醉的性子,是不会轻易改变自己决定的,这就赶忙又补上了一句,“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小少爷着想。”
林醉一怔,这就沉思了起来。
他一直没怎么仔细观察过月蚀,而他的性格向来不是那种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的人,所以,哪怕之前家里长辈虽然不让他看,但他也是偷偷瞄过的。
但那会儿,洛池、洛涧就在他身边,发现自己开了窗子在偷看,十分不赞同地将窗子关上了……
林醉有些闷闷不乐。
他其实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比汉子差。
尤其是自己跟着墨珣习了武之后,虽然不至于能上阵杀敌,但力气也大了,身体也好了……比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那是强了不少的!
所以此时,林醉是觉着,既然越国公与墨珣能看“天狗食日”,那自己也能看!
只是……洛涧倒是提醒了他——他现在怀有身孕了。
林醉这么想着,下意识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如果没有孩子的话……他可能真的会不顾洛涧的反对,跟墨珣一起去看“天狗食月”。
可是现在,他要顾虑的就比较多了。
哪怕林醉觉得墨珣都不怕了,自己也不需要怕,可为了儿子……还是得小心才好。
洛涧见林醉沉默了下来,正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知道他是听进了自己的话了,这就再接再厉道:“依奴才拙见,少夫人不如现在就回到屋里歇着吧?”
虽然距离“天狗食月”还有半个时辰,天上的月亮也是又圆又亮,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呢?
这会儿满地撒满了“银霜”,天色亮得出奇……
若是墨姑爷没有说今日有“天狗食月”,洛涧或许还会赞上一句,月色高洁。可一旦知道了这样的良辰美景之后接着的是大凶之兆,他就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样的月夜诡异得很。
少夫人现在肚子里还有个小少爷,万一真的冲撞到了什么,那可就糟了!
洛涧的担忧是明晃晃摆在脸上的,倒让林醉也不好说出什么斥责与拒绝的话来。
林醉本来已经想为了儿子放弃看月蚀了,却没想到,竟还得这么早早就躲进屋里头去……
这是不是有点儿小题大作了?!
林醉与墨珣用过晚饭之后,一同消食,这已经是一种习惯了。
林醉不知怎么,只觉得这像是一个仪式。
洛涧一看少夫人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心里不痛快了。只是,自己已经把能说的话都说了,少夫人不应,他也没有别的法子啊!
洛涧有些焦急,但他向来脑子笨,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如果这个时候洛池在就好了!
洛涧越想越急,本也不指望洛浅能帮上忙,但他还是朝着洛浅看了一眼。
洛浅虽然是詹姆爹手下调教出来的,但与少夫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尚且拿不准少夫人的性子。
再加上,他年纪又小,遇上这么个大事儿,真是一时慌神,脑子里没了主意。
洛涧一看洛浅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的这一眼算是白看了。
洛涧一时无法,然而视线却正好落在了墨珣身上。
墨姑爷!
洛涧灵机一动——少夫人一向是很听姑爷的话的,只要姑爷愿意帮着劝上两句,那必定是事半功倍了!
这么想着,洛涧便哀求似的看向了墨珣。
墨珣是没想到月蚀对自己的儿子还能有什么影响,说实在的,如果是在徽泽大陆,那遇上了月蚀,修士们大都是不避的。甚至,修士们还会席地而坐,运转功法,吸收天地之间的灵气与精华……
墨珣想着想着便笑出了声,这方领域可没什么灵气,更别说天地精华了。
洛涧本来还指望着墨姑爷能帮着自己说上两句话,却没想到他竟是笑了。
这有什么可笑的?
难道是觉得他们大惊小怪吗?
洛涧一脸困惑,却也不敢当面质问墨姑爷,只得盼着他能帮着自己劝一劝少夫人才好。
刚才在接到了洛涧的视线之后,墨珣是没打算开口劝林醉的。
但却不妨碍墨珣已经有了动作——林醉一直是跟着自己在走,若自己进了屋,林醉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留在外头。
不管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周遭的人既然都怕了,那墨珣也就“入乡随俗”吧。
墨珣与林醉两人这厢刚绕进了栖桐院,洛浅转头就把少夫人要去看“天狗食月”的事跟詹姆爹说了。
这下可好,还不等墨珣发话,林醉就已经先发了脾气。
洛浅本来是想着,洛涧劝少夫人不得,不如就让詹姆爹来劝,却没想到自己将这件事透露给詹姆爹的时候就已经犯了少夫人的大忌。
刚才在饭厅里伺候的,大都是伺候主子多年的老人了,只消主子一个眼神,他们便能守口如瓶。
但洛浅毕竟是从林家过来的,才刚接触了少夫人不久,根本就没闹懂情况。
而在他看来,少夫人对詹姆爹还算客气,想来詹姆爹的话,少夫人还是听得进去的……
洛涧知道他们的这个姑爷是有些闷的性子,不说话,但做事也是稳妥。
适才,自己也没有主动开口请求,是以墨姑爷并没有回应自己也属正常。
而墨姑爷领着少夫人进了栖桐院之后便往书房的方向走,倒也让洛涧明白了墨姑爷的心思。
所以,当洛浅同洛涧示意要离开的时候,洛涧也没有多想,只当他是要去吃饭了。
可墨姑爷与少夫人两人才刚过游廊,詹姆爹和崔姆爹两人便从正前方迎了上来,后头还有洛浅跟着。
洛涧一看,立刻在心里喊了一声“糟了”。
詹姆爹是一听洛浅说了亥时三刻会有月蚀,而且越国公与墨姑爷还要一起到外头去看,就连少夫人也要跟着同去……这当即就坐不住了。
墨姑爷自己去看就算了,可少夫人还怀有身孕呢!
要是冲撞到什么可就糟了!
詹姆爹与崔姆爹两人一合计,这就赶紧去寻墨珣跟林醉了。
詹姆爹见着了林醉,张口便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只说是让少夫人最好是从现在开始就回到屋里呆着,不要在外头随意走动。
林醉抿紧了嘴,没有答话,但眼睛却是直直地看着洛浅。
詹姆爹见状,赶忙挡在了洛浅身前,“少夫人也不要怪他,他也是为了少夫人好。”
林醉这辈子是听多了“为你好”,这会儿听到詹姆爹这么说,一时也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程雨榛送来通房给墨珣,也说是为自己好;
让自己跟墨珣分房睡,也说是为了自己好;
……
“把主人家的事说出去……”林醉想着,干脆笑了起来,“看来我是用不起你了。”
林醉说这话是对着洛浅的,但因为詹姆爹挡在了洛浅身前,倒像是说给詹姆爹听一样。
詹姆爹心里一个咯噔,也知道洛浅这事儿办糟了。
林醉心里气得厉害,藏在广袖下头的手也是气得发抖。
刚才在饭厅里的时候,国公夫人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林醉稍稍一想,也知道轻重。
哪怕是越国公,那么焦急的,都给劝住了。
国公夫人也将事情按住了,可偏生是他身边的人将这件事说出去的!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洛浅跟詹姆爹说,詹姆爹跟崔姆爹说……
接下来,就是整个栖桐院的人都知道了。而后,那就是越国公府也全都知道了。
林醉真是给气笑了。
此时,他只觉得心头有一团火,正烧得厉害。头脑发胀,竟是有些不敢去看墨珣的反应。
林醉刻意避开了墨珣的视线,只直勾勾地盯着詹姆爹看,像是要透过詹姆爹,看向他身后的洛浅一般。
詹姆爹本来还想张口劝少夫人到屋里休息,可这会儿,在少夫人的逼视下,他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醉嫁了人之后,与待字闺中时截然不同。若说他以前是不露圭角,那他现在,就已经是锋芒毕露的了。
“少夫人,洛浅也就只把这话跟我们两个老头子说了,其他人都还不知道呢。”崔姆爹没有被林醉直视,倒还好些。而他心里也知道林醉现在是在担心什么,这就赶紧为他解释了一下。
与此同时,崔姆爹也在庆幸,他刚才与詹姆爹两人走得急,倒是没有让人传讯下去,叫大家做好准备……
林醉脸上的笑意更浓,但眼神却是冷的。
送回林家是不可能的了,洛浅已经知道这件事,若真要处置,恐怕也就只能沉塘、填井了。
这个想法才刚出现在林醉的脑海里,直把林醉自己都吓了一跳。
饶是洛浅年纪再小,再不谙世事,这会儿听到崔姆爹说话,便也知道自己今日这件事是做错了的。
洛浅不敢再让詹姆爹帮自己当着,只赶忙错开了詹姆爹,朝前一步,“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砖上。“少夫人饶命,奴才知道错了。”
洛浅是真的怕了,本来,他被安排座位林醉的贴身小厮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主人家的事情是不容下人过多置喙的。甚至,他也知道,贴身小厮知道主子的许多秘密……比起脑子灵光,主子更喜欢嘴巴严的。
可是,适才他与洛涧两人在饭厅外头守着,也没听主子说起这事儿不能外传啊!
而且,洛涧不也还当着少夫人的面谈到此事吗?
洛浅是真的以为没关系的。
林醉没有说话,或者说,他不敢说话。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林醉知道洛浅、洛清年纪小,来了越国公府之后,林醉便也让洛池、洛涧多带着些。
不管怎么说,少说话,多做事,总没错。
却没想到,今日,就给他搞了这么一出……
林醉不知道墨珣此时是怎么想的,洛浅不单上犯了自己的忌讳,还犯了墨珣的忌讳,甚至是犯了三个长辈的忌讳。
他倒是想罚洛浅,但这样的下人,确实没有哪个主人家敢用的。
不可因小失大。
昌平郡君从林醉小的时候就这么教过他。
墨珣站在林醉身侧,看着林醉脸上挂着笑,但胸腔不规律地起伏了几次,下颚像是咬紧了一样……一看就是气得不轻了。
墨珣也是不高兴洛浅将此事告知林家的这两个姆爹。
一方面,墨珣是觉得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亥时三刻一到,月蚀真的发生了,而他与越国公两人早早知道却不向宫里递消息……这说出去,别说是宣和帝了,恐怕就连整个怀阳城的百姓都会恨上他俩。
另一方面,就是他们的栖桐院,现在不再像是墨珣与林醉的栖桐院,反而更像是詹姆爹与崔姆爹的栖桐院。
两个下人,压到了主子头上。
现在洛浅又把两个姆爹搬出来,那摆明了就是连小厮都有这种感觉了。
墨珣不高兴,自然就冷着脸。
栖桐院本来就是林醉在管,墨珣一向是不插手的。
但他夫郎气成这样,怎么都得先顺顺气才行。
墨珣握上了林醉的手,倒将林醉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而林醉这一眼,也让墨珣看到了他眼眶微红的样子。
若说,墨珣刚才是不高兴,那这会儿就是明显的生气了。
林醉一看墨珣面沉如水,也知道墨珣气狠了。
在林醉眼中,墨珣是很少生气的。所以,当墨珣一生气,林醉便有些手足无措了。
洛浅跪在地上,没能等到主子发话,也不敢抬头看情况,只得一声声地叩着头,“少夫人饶命,奴才只是一时想岔了,奴才不敢了,以后不会了……”他话语里带着惊慌和语无伦次,仿佛下一刻,林醉便会张口让人将他发卖出去。
林醉听到动静,看了洛浅一眼。
只见洛浅叩头的幅度有些大了,这会儿抬起头来,额头上也见了隐隐的青色。
林醉有些不忍,但却又想到祸从口出,便也别开眼不再看。
“少夫人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崔姆爹刚要为洛浅求情,就让詹姆爹拉了一把。
林醉这时候正在气头上,恐怕最听不得他俩为洛浅求情。
林醉越是不应,洛浅便越慌。他这会儿真是怕得不行,只知道一味地求饶,一味地磕头。
因为“多口舌”被发卖出去的小厮还能有什么好?正常的人家都不会要这样一个小厮的!
一想到自己若是被发卖了之后,洛浅便觉得天塌地陷,又是连连叩首,“少夫人,奴才错了……少夫人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吧……”
墨珣刚才是生气了,可他夫郎瞧着也是可怜的样子……再者,他握着林醉的手,知道林醉现在的情绪渐渐归于平静,没有像刚才那样一阵怒气上头,击得头脑发懵,这便也没那么生气了。
林醉想了想,朝着崔姆爹看了一眼,“此事当真再没有别人知晓?”
洛浅听到了少夫人开口,险些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是,是,是。”崔姆爹忙点头,“刚才洛浅因为担心少夫人,所以才去寻了詹姆爹,恰好我与詹姆爹在一处……所以就我俩知道。”
林醉颔首,“那我今日就明确说了,此事,从今往后,你们就都烂在肚子里,绝不可再提!”
詹姆爹与崔姆爹对视了一眼,这就赌咒发誓道:“少夫人请放心,此事我们绝不再提!”
林醉低下头看了还跪在地上的洛浅一眼,洛浅立刻点头,“奴才绝不再说,再乱说就叫我天打五雷轰,死后下拔舌地狱!”
墨珣听到“天打五雷轰”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都跟着抖了一下。
这些人发誓真有意思,动不动就“天打五雷轰”。
知道“天打五雷轰”有多疼吗?!
“起来吧。”林醉抬了一下巴,这就示意洛浅起来。
洛浅就像是从鬼门关里走过一遭似的,这会儿少夫人让他起来……他差点就没站稳。
林醉想了想,觉得还是要敲打一下洛浅的。
“我将你留下,不是因为你郡君送来的,而是因为我身边确实需要人手。”
“但是,留在我身边,首先要做的就是管好自己的嘴。”林醉直视着洛浅,不容他退却,“还有,认清谁才是你的主子。”
林醉这话,不单是说给洛浅听的,还是说给詹姆爹和崔姆爹听的。
他本来就想找个机会好好跟詹姆爹与崔姆爹说道说道了,今日正好,就一并说了吧。
这两位姆爹,一个是在昌平郡君跟前伺候的,一个是在程雨榛跟前伺候的,两人都有体面。
若不是林醉知道他们确实没有别的心思,也确实是一心为了自己好,哪会这么一再忍让?
但忍也有个限度,总不能一味地忍下去。
林醉知道洛浅没什么坏心思,否则也不会将人搁在屋里了。但好心办坏事,难道就没错了?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詹姆爹一听林醉这么说,赶忙也跪下了。他知道少夫人这是在嫌洛浅没把少夫人当正经的主子了。
有事就去寻詹姆爹,那可不就意味着,在洛浅心目中,詹姆爹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吗?
林醉等了一会儿,才叫詹姆爹起身。
“越国公府里的事,那自是越国公府的事。”林醉警告性地说。
然而,话音刚落,林醉便也想到了——如果詹姆爹和崔姆爹两人一直呆在越国公府,那么日后知道的事,只会多,不会少……这样一来,再放他俩回林府是不是不再合适了?
国公夫人当初,应当只是想着要方便林醉,这才把人都收下了。
而且,在国公夫人看来,越国公府光明磊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是来了人也不怕。
可林醉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妥。
看来,他得找个时间到林府走一趟,将这两个人都要过来了。
他俩的正经主子是昌平郡君和程雨榛,昌平郡君还好,林醉信得过,可程雨榛……
林醉只要一想到程雨榛,就觉得自己心里的烦躁已经完全掩不住了。
认真算起来,崔姆爹其实是程家的人。
这样慢慢想来……林醉的悔意已经快将他淹没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把他们留下来!
“是,少夫人所言极是。”崔姆爹也应了。
林醉没有反应,仍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墨珣见他眉头越皱越紧,这便伸手去揉他的眉心,“夫人想什么想成这样,这眉头都能夹苍蝇了。”
墨珣并没有针对眼前的事发表任何意见,甚至也没有对林醉的处理方式提出异议。
这些人都是林家送来的,墨珣其实不好开口管。
林醉却知道墨珣这是怕自己难堪才将话题错开的。然而,他这会儿真是一点主意都没有了。
经了这样一番插曲,詹姆爹一时也不知到底该不该再说话。
本来,郡君派他到越国公府里来,是为了帮衬少夫人,可不是为了来让少夫人憋屈的。
刚才少夫人的那样一番话,已经是明着在敲打了。
他与崔姆爹两人,本就是下人。不过是因着郡君与二夫人抬举,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少夫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们可得自个儿拎清才是。
“别气了。”墨珣拍了拍林醉的背,让他好好顺顺气。
林醉这会儿缓过劲来,只觉得刚才明明是墨珣在气,现在反倒叫真正应该生气的人来劝自己了……一时也不知该摆出怎样的神情才应对。
“少夫人,老奴觉着,少夫人还是到屋里呆着更稳妥些。”
哪怕林醉生了气,可他们作为姆爹,该劝还是得劝。
绕来绕去,又绕到这件事上了。
林醉不乐意地扁着嘴,并不想应。
两位姆爹的意思十分明确,少夫人最好从现在开始就回到屋里呆着,别在外头随意走动。
虽然墨姑爷说是亥时三刻才有月蚀,可那个前后,说不准还有什么别的。
墨珣这时候就没有再开口了。
这件事本来就看林醉怎么想而已。
更何况,眼前的这两个姆爹,刚刚才被林醉说了一通,却仍是锲而不舍地提及此事,想来定是有什么墨珣所不知道的顾虑吧。
而且,墨珣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正是十分担忧的样子。
崔姆爹刚说完,便直勾勾的盯着林醉看了,似乎是想让林醉现在就表个态。
林醉刚发了一通脾气,这会儿气还没消。
林醉知道一个主子,是该在恰当的时候在下人面前树立威信。
可这会儿,他才刚立过了威,就马上要叫他顺着崔姆爹的话回屋……总觉得拉不下这个脸呢!
两位姆爹知道林醉心里是明白的,便赶忙向墨姑爷使了使眼色,好叫墨姑爷帮着劝一劝少夫人。
林醉是那种一旦认定了什么,就不会更改的人。但是,如果墨珣肯开口,那就尚有转圜的余地。
墨珣思前想后,也觉得这些人害怕月蚀有些匪夷所思,但既然他们要图个心安,那墨珣也就帮着劝一劝吧。
思及此处,墨珣这便笑着对林醉道:“不如夫人与我到屋里下棋如何?”
林醉知道墨珣这是在帮着两位姆爹哄自己进到屋里去,他也乐得下这个台阶。
但下棋……
他跟墨珣有什么好下棋的?
他哪一次不是被墨珣杀得片甲无存?!
林醉觉得自己也是个矛盾的——下棋的时候,墨珣不让,自己就会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会生闷气;可要是墨珣让他……那根本就像是在吊着自己玩儿,自己也会气啊……
林醉也不知道墨珣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果说墨珣是真心想让,又怎么会让得那么直白?
那怕是没下过棋的都能看得出来了吧?
就这么个情况,谁还会想要跟墨珣下棋?!
反正林醉是不想!
就连赵泽林那样的国手,跟墨珣下过几次之后,哪怕是跟林醉下棋,也不愿意再跟墨珣下了。
林醉虎着一张脸,仍是不应。
墨珣的话音刚落,林醉都还没想好自己是要应允还是拒绝,便听到崔姆爹声音里带着焦急,双手连连摆着,“下棋不妥,下棋不妥。”
“……?”
这下不说是林醉了,就连墨珣都纳闷了。
不过,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墨珣被崔姆爹拒绝了之后,便又想了个主意,“要不,夫人跟我到书房一起看会儿书?”
“看书不行,不行。”崔姆爹赶紧补充道:“夜里看书对眼睛不好。”
眼见着墨珣脸色愈来愈冷,詹姆爹也跟着开口道:“看书、下棋都太费神了,少夫人这怀有身孕,这些伤神的事还是少做为好。”
墨珣:“……”
墨珣不太能接受詹姆爹的这个解释,而在家里,他一向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所以两位姆爹的意思上,我夫郎从现在开始就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林醉怎么就觉得墨珣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呢?
詹姆爹没想到墨珣竟然还挺明白的。
他本来以为墨珣年纪小,恐怕对这些事也不是很懂。而少夫人又比墨姑爷大,两人相处怕也是少夫人让着墨姑爷居多。
但他到了越国公府的这小半个月,发现少夫人的性子比起以往在林家的时候……还更幼稚了。
以往,还在林府的时候,因为醉哥儿是二房的长子,下头还有几个弟弟,是以他处处以身作则,不肯踏错一步,甚至于连性子都沉稳得很。情感内敛,甚少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就算有,那也是含蓄居多。
哪会像现在这样呢?
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对上墨姑爷的时候,一双眼睛都透着亮。
既鲜活又恣意,正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詹姆爹看着少夫人的样子,心里也是欣慰。
当年会定下墨珣这个姑爷,除却昌平郡君力排众议的结果之外,还有便是醉少爷自己愿意的。
当初,越国公夫人携伦孺人上门退亲,昌平郡君便允是允的,但国公夫人却也提了要定醉哥儿。
说句实在的,若非昌平郡君与越国公夫人是好友,怕是早就让人将国公夫人与伦孺人一并撵出去了。
后来又发生了些事,郡君虽是有那么点儿意动,却也还是将醉少爷叫到跟前来问了意见。
当时,詹姆爹就在郡君身边,自然是将醉少爷的反应看在眼里的。
醉少爷与别的哥儿不一样,他自小便被养在郡君膝下,虽然规规矩矩,但詹姆爹却觉着郡君对醉少爷的教养方式十分的不同。
不同于京里的哥儿的教养方式,郡君对醉哥儿……那简直跟在养汉子似的。
等到后来,詹姆爹见到了越国公夫人,这才有些恍然大悟——昌平郡君是羡慕国公夫人的。
羡慕越国公夫人的随心所欲,羡慕越国公夫人的一如既往……
所以,郡君想将醉哥儿也养成越国公夫人的样子。
只是,人各有不同,饶是郡君刻意,醉少爷还是长成了自己的模样。
詹姆爹犹记得那日,郡君将醉少爷召到屋里,直接便将越国公夫人的意思传达给了醉少爷。
詹姆爹知道,郡君是不想在婚姻大事上,让醉少爷盲婚哑嫁,这才对醉少爷实话实说。
看醉少爷的反应,怕是根本就没想过,昌平郡君会在婚事上问自己的意见。
毕竟京里的哥儿大都是讲究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就算是问意见,那也已经是家中都看好了,这才随口对哥儿提上一句。
无论哥儿同意与否,都不会改变家里的决定便是。
醉少爷倒是保守,并没有直接将自己想法说出来,而是反问了昌平郡君,他爹是否会同意。
昌平郡君摇摇头,让醉少爷不用去管别人,只说说自己的想法就好。
醉少爷虽然并不明白郡君问的是真是假,但却还是十分明确地向郡君表示了,如果是墨少爷的话,自己愿意嫁。
昌平郡君担心林醉会以为自己是已经同越国公夫人说好了,这才勉强同意,便又醉少爷解释了一番。
而林醉再次向昌平郡君表示,如果夫君是墨少爷的话,他愿意嫁的。
昌平郡君得了醉少爷的准话,这才转而去帮着醉少爷说服二夫人。
所以,认真说起来,若不是醉少爷自己想嫁,哪怕国公夫人与郡君的关系再好,郡君都决计不会拿醉少爷的终身大事来维系这份情谊的。
詹姆爹一直跟在昌平郡君身边,嘴也严,而之前醉少爷被宫里撂了牌子,郡君心里就怀疑醉少爷是故意的,只是事情太巧,倒也让人揪不出错来,郡君也就只是跟自己嘀咕了几句,却也并没有再过多追问醉少爷了。
现在……
詹姆爹又看了少夫人一眼,见少夫人正看着墨姑爷。明明是冷着脸的,但眼角却隐含了笑意……
应当是十分欢喜了。
墨珣脱口而出,“那跟养猪有什么区别?”
“……?!”
不怪乎林醉觉得墨珣这句话怪怪的,原来后头接了这么一句!
墨珣知道林醉这会儿正在瞪自己,也知道他其实并不喜欢被两位姆爹管着。
墨珣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是想逗林醉玩,而是想让那两位姆爹意识到他们在醉哥儿孕期安排上的问题。
林醉是个人,这也不让,那也不许……
距离孩子出生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呢。
只一两天还好,长此以往,还不得把林醉给闷死?
墨珣稍稍细想,便已知林醉并不是一个很爱被拘着的人。
想当初,墨珣与林醉的第一次相见便是在广平府。
按照常理推断,林醉是个哥儿,又是京城人士,若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一般是很少到外地去的。
后来,墨珣与林醉在回京的途中遇见,而林醉身边甚至连个汉子长辈都没有……
这些零零总总的加起来,就不难让墨珣推断了。
林醉随自己到雅砻的那段时间,也切切实实让墨珣感觉他的夫郎,好像……真的跟别的哥儿不太一样。
墨珣话音刚落,林醉便隔着袖子在墨珣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林醉嘴上是没说什么,可连着几个眼刀子过来,直把墨珣扎得那叫一个千疮百孔。
“嘶……夫人轻点,轻点。”
林醉手上使了多少力,自己是知道的。而墨珣那个胳膊跟铜铸铁打得似的,怎么会疼呢?
还不及林醉想明白,他便已经飞快地松了手。
*
最后,林醉还是随着墨珣到了书房。
但进屋之前,林醉也还是转而看向了洛涧。
洛浅算是洛涧带着的,洛涧没把人看好,那就是洛涧也有错。
洛涧一怔,这就渐渐低了头。
林醉见洛涧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处,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十个手板,去领罚吧。”
洛涧离开了之后,洛浅便担起了守门的要务。然而,林醉看了看他的额头,也是摇了头,让他先回去上药,之后再去领罚。
洛浅不敢耽搁,林醉既然要罚他,那就是要把他留下了。
本来还惴惴不安的洛浅这时才把心落到了实处,乐呵呵的领罚去了。
墨珣与林醉两人进了书房,不是为了下棋,而林醉也并没有看书。却是由林醉挑了一本想看的书,墨珣读给他听。
这样就满足了崔姆爹的条件,既不伤神,也不伤眼。
本来崔姆爹还要再说点什么,但却让詹姆爹眼疾手快地给拉走了。
离开了姑爷与少夫人之后,詹姆爹等洛浅领完了罚,这便将洛浅叫到跟前来,苦口婆心地开导一番。
林醉今日没有说要将洛浅送回林府,也没说要发卖了,那就是要“以观后效”的意思。洛浅要继续留在越国公府里,那还是有不少东西要学呢!
詹姆爹就担心洛浅会因为今日的事对少夫人心怀怨恨,便也不敢完全放任不管。
而墨珣的书房里,一贯是不喜欢有别的小厮伺候。再加上,林醉才刚被洛浅气到,这会儿詹姆爹也不敢再安排人到墨姑爷与少夫人眼前杵着了。
墨珣说话速度并不快,念书的速度自然也快不到哪里去。
林醉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之后便有些嗜睡,但旁人都说哥儿怀孕,嗜睡是正常的,林醉便也不当回事了。此刻,他听着墨珣念书,听着听着便有些昏昏欲睡。
待到怀山在书房外头探头探脑的,不敢发出声音时,林醉已然完全睡了过去。
墨珣见状,示意怀山别说话,这就将书页合上走到了外头去。
“少爷,亥时二刻了。”怀山等到墨珣将房门轻掩了之后才开口道:“国公爷那边差人来问,说是问问少爷什么时候到前院去?”
“现在就走吧。”墨珣说着,看了守在外头的洛池一眼,“少夫人在里头睡着了,等月蚀过了之后再叫他吧。”
既然两位姆爹那么担心,那就让林醉在软榻上好好睡。
交代完了之后,墨珣便随着怀山到了前院。
越国公已经坐在石凳上等着了,而他的这个位置,正能看到明亮的圆月高悬于空中。
越国公本身对于月亮、星星、太阳这些都没什么研究,唯二识得的大概就是北极星和北斗七星了吧。
白天的时候,天气不错,正是万里无云的样子。
现在入了夜,空中的云彩也是只有寥寥几片,薄如蝉翼,根本遮不住这样一盘圆月。
越国公此时倒有些庆幸,幸好吃饭的那会儿,自己没有不管不顾地非得到章大人府上去拜访。否则这会儿,定是要被章大人耻笑的。
越国公“举头望明月”了好长时间,原先还笃定了,可这会儿空中只余下了最纯粹的月色,整个院子都洒满了青光……哪有那么一点儿要发生“天狗食月”的样子?
“祖父,我来迟了。”
越国公这里派人过去问墨珣的时候,他便是已经坐在前院了。这会儿听到墨珣说话,他便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石凳,示意墨珣坐下说话。
“你看这天色,是不是天清月明?”越国公也不问墨珣怎么来迟,只示意墨珣抬头看天。
墨珣当然知道越国公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想跟自己说——你看今天的这个夜色这么好,哪像是要发生月蚀的样子呢?
“祖父,月蚀可不是云遮月啊。”墨珣知道越国公想岔了,这便解释道:“‘月本无光,犹银丸,日耀之乃光耳’①。”
月亮本是不会发光的,不过因为太阳光照到了,月亮才会发光。
越国公随意摆了摆手,也不跟墨珣在扯那些个有的没的,只等着看到底有没有月蚀。
墨珣知道越国公这时候心里烦躁,怕是听不进自己的话了,便也不再多话,只安静地与越国公一同坐着。
随后,管家便命人给两位主子上了茶水和糕点,就摆在一旁的石桌上。
越国公看到糕点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看向管家的时候那满脸的莫名其妙险些让墨珣笑出了声儿。
管家这是真当他俩来赏月了吗?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余缠缠的渡劫老祖的科举官途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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