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醉意上头,酒热冒汗,俊脸泛红,步伐踉跄,慢吞吞走进里间,一头栽倒床上,昏沉喘息一阵,渐渐入睡。
房门大敞。
他走过时留下的酒味,他的气息,萦绕在杜飞燕周围,勾得她心痒痒,一宿未眠的脑袋神志恍惚,两条腿仿佛不听使唤了,自发迈进房门。
循着酒味寻找,直到看见半身横在床上、趴着入睡的裴文沣时,她才如梦惊醒。
“哎呀”
“大冷的雪天,你这样,不怕着凉吗”杜飞燕疾步行至榻前,不知所措,蹲下看着他的睡颜,试探轻唤“大人裴大人”
“恩公”
“裴大哥”
裴文沣趴着,呼吸间酒气四溢,一动不动,毫无回应。
“唉,怎么醉成这样”杜飞燕摇头叹气,忐忑环顾四周,蹲着挪近些,小心翼翼,垂首为他脱靴。
裴文沣浑然不觉,开始打鼾。今天,姜世森忙里偷闲,休息时来寻器重的内侄,绿蚁酒红火炉,一边烫酒一边闲聊,聊着聊着,不可避免地谈及往事、家事等等。
长辈苦闷,借酒浇愁,裴文沣不断劝慰,谁知劝着劝着,自己也伤感起来,惆怅嗟叹。
于是,两个苦闷人,互相倾诉烦恼,越喝越多,若非众仆绞尽脑汁地劝阻,两人势必当场烂醉如泥。
少顷,两只靴子被脱下。
杜飞燕心如擂鼓,生怕惊醒对方,轻轻把靴子搁在脚踏前。
紧接着,她起身,弯腰靠近,伸手比划几下,指尖哆嗦,握住醉酒之人的肩膀,试探着一扳。
“咳咳。”身体忽然被扳动,呼吸一岔,裴文沣皱眉,不适地咳嗽两声。
糟糕,弄醒他了
完了完了
杜飞燕大惊失色,慌忙矮身躲进帘帐后,吓得心乱蹦,恨不能插翅飞离。
半晌,床上并无动静。
杜飞燕拍拍心口,探头张望
裴文沣仍趴着,微微打鼾,呼吸平稳,看着像是睡熟了。
“刮大风下大雪,你不盖被子,不觉得冷吗”杜飞燕喃喃耳语,担忧皱眉,“难怪曾经听四哥说,有个镖师醉倒在外头,活活冻死,压根爬不起来回家。”
“唉,我专程来告别,没想到你醉得这么厉害。”
杜飞燕到底不放心,蹑手蹑脚返回榻边,不敢再扳他肩膀,更不敢脱他的外袍,任由其趴着。她屏住呼吸,伸手欲拽棉被和毯子,却因床宽而够不着,只得单膝跪在榻沿,俯身伸臂,才够着了被角,忙一拽,展开,轻轻为他盖上。
忙碌中,她并未发觉自己的辫子垂下,落在裴文沣脸上,扫来扫去。
发丝刺入鼻子,痒极了,激得人打喷嚏。
“阿嚏”裴文沣迷迷糊糊,半睁开眼睛,越发显得凤目狭长,醉眼朦胧,霎时分不清是梦是醒,一把抓住眼前的辫子,哑声开口
“姝妹妹”
杜飞燕整个人一僵,单膝俯身,悬空横在俯趴的男人之上,满心苦涩,忍不住反问“你叫谁呢”
“姝、姝妹妹”刚才,裴文沣与姑父对饮并恳谈半天,忆起无数往事。他稀里糊涂,误以为是梦境,而且梦回年少时光,遂抓着辫子扯了扯,语气饱含纵容,“小丫头,你、你怎么又跑来我房里了快,把捉弄人的东西交出来。”bimilou.org
杜飞燕咬咬唇,内下滋味难言,“郭夫人她、她什么东西我没打算捉弄人,而是专程向你告别的。”
裴文沣脑袋和耳朵一起“嗡嗡”响,沉浸在青梅竹马的梦中,自顾自地说“哼,还、还否认我抽屉里的蝴蝶,鞋子里的石子儿,难道、难道不是你放的”
“才不是我干的呢。”杜飞燕苦笑,一声长叹,“裴大人,你喝醉了。”
“就是你”
裴文沣嘴角勾起,笑得凤目一弯,口齿不清地教导小表妹,“小丫头,一年比一年大了,不宜再来我房里,想见面,打发丫鬟传话,我会去找你,明白吗免得妹妹挨骂。唉,你那继母,最、最爱训人的。”
原来,恩公竟有如此温柔体贴的一面。
杜飞燕听着对方关爱有加的语气,一颗心不断往下沉,猛地直起腰,硬邦邦提醒道“恩公,醒醒,你认错人了,我是杜飞燕,不是什么姝妹妹”
“嘶哎哟,松手,松手,疼”细辫子被一扯,疼得杜飞燕歪倒,倒在他背上。
裴文沣被重重一压,呼吸一岔,剧烈咳嗽,头昏脑胀,“什、什么你不是姝妹妹”
“我是杜飞燕”
裴文沣呆了呆,慢慢松开她的辫子,“杜、杜飞燕”
“对”
杜飞燕跳下床,既脸红耳赤,又黯然不忿,“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我是谁”
裴文沣竭力睁大眼睛,双手使劲一撑,勉强坐起,靠着团成堆的棉被和毯子,定睛片刻,逐渐冷下脸,“杜飞燕”
“嗯。”
“你、你怎会在我房中”裴文沣捶捶脑袋,无法思考。
杜飞燕尴尬杵着,嗫嚅答“你先别生气,其实,我是专程来告别的。前天,家乡来信,爹娘告知,已经为我相定一门亲事,过两天,我就要回秦州了,因此”
裴文沣醉得脸潮红,打断质问“谁允许你进来的”
“我、我自己”
裴文沣脸色沉沉,正糟心,不愿多废话半个字,扬声喊“来人”
“小蔡吴亮老程谁、究竟是谁放她进来的我的吩咐,你们当耳边风吗”醉酒难受,裴文沣恼怒下令“快来人,立刻把她赶出去”
“你”杜飞燕眼眶一红,唯恐被外人撞见,惊慌失措,忙道“别,求你别声张,容我、我说几句话,说完马上走。”
醉酒之人撇开斯文架子,丝毫不掩饰厌恶神态。裴文沣极度不耐烦,一挥手,“我与你之间,没什么可说的,走,立刻走。”
“你为什么这样讨厌我”杜飞燕潸然泪下。
裴文沣心浮气躁,两手胡乱摸索,翻翻被褥,掀掀枕头,最终摸到腰间荷包,揪下朝对方一砸,“滚”
“你干嘛呀”杜飞燕略懂拳脚,含泪接过荷包。
“擅闯男人卧房,世上、世上居然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的姑娘我算开眼界了。”裴文沣气得直喘,偏偏醉得无力驱赶,“滚出去”
“滚就滚,什么了不起的”
“哼,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你了”杜飞燕攥着荷包,气急败坏,难堪一跺脚,扭腰奔出房门,却不慎与老仆相撞。
“叮咣”刺耳声,铜盆和热水泼地。
老仆瞠目结舌,震惊问“杜、杜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老程”裴文沣怒火中烧,在房里喝问“谁准许你放她进来的”
“大人息怒,老奴冤枉啊。”老仆立即喊冤,“我敢对天发誓,杜姑娘绝不是我放进来的”
杜飞燕哭着嚷“不要冤枉无辜,是我自己偷溜进来的,等你酒醒了,把我抓进监狱吧。”语毕,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傍晚
裴文沣彻底清醒,左手抱着脑袋,右拳懊悔捶床,脸色铁青,咬牙说“那个荷包里,有我的一枚私印。”
“重要吗”两名小厮自责不已,“唉,早知道,小的一定赶回来阻止”
“罢了。杜飞燕正是看准你们送客离开,才敢偷溜进来。”裴文沣凝重吩咐“那枚私印很重要,必须拿回来。”
“公子别着急,小的立刻去一趟隆顺镖局,尽力要回印章”
“去吧。”
不久之后
裴文沣愕然问“什么杜飞燕失踪了”
两名小厮对视一眼,禀道“小的悄悄打听了,据周围店铺的掌柜和伙计所言,杜姑娘与兄长又大吵一架,赌气出走了。”
“她会武功,胆子又大,骑马就跑,镖头已经率领镖师去追了。”
“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裴文沣面沉如水,“知道了。继续盯着,印章在她手里,我十分不放心。”
“是”
此时此刻图宁县
冬天日短,酉时二刻便天色昏暗,仆妇麻利掌灯,并续上热茶。
姜玉姝万万没料到,会客竟一会两个时辰
足足两个时辰。期间,双方从闲聊至谈公务,县令孙捷滔滔不绝,几度提起伤心事,一把鼻涕一把泪,不仅哭湿了自己的帕子,还哭湿了他妻子的帕子,正用着仆妇呈上的帕子,羞惭表示
“孙某惭愧,惭愧啊”
“孙某上任至今,作为一县父母官,虽尽力奔走,却一直未能扭转图宁的穷困局面,上愧对朝廷,下愧对百姓,中间愧对读过的圣贤书空有一颗想办事的心,然心有余而力不足,惭愧啊”说话间,孙捷捶胸,泪流不止,泪水湿了面庞,湿了胡须。
姜玉姝深吸口气,耐着性子,抬手阻止,劝道“县令爱民如子,实乃图宁百姓的福气。至于穷困,庸州刚收复不久,百废待兴,其他地方官也头疼着呢,不只您一个。耐心些吧,相信假以时日,图宁定会变得富强。”
“多谢特使宽慰,但、但是”
孙捷抽噎,擤了擤鼻涕,眼睛和鼻尖通红,大倒苦水,诉委屈道“上半年满目疮痍,四处都先忙着修缮房屋、桥梁等等,但下半年,府衙只拨给本县十万斤土豆,是最少的一份。”
“上司的决策,孙某不敢置喙,忙将粮种运回本县,扪心自问,官府算是勤恳督促,老百姓也算勤恳耕作,谁知,到秋收时,居然才收了十五万斤一打听,别处的收成,比本县高了好几倍”孙捷焦虑且懊丧,擦擦眼泪,“孙某百思不得其解呀,狠挨了上头一顿责问。”
孙妻亦眼眶通红,愁眉苦脸,透露道“唉,说出来不怕姜特使笑话,秋收那阵子,我家老爷险些急坏了,茶饭不思,亲眼盯着,把粮食连秤了三遍,最终仍只有十五万斤。”
“十万斤种,收十五万斤土豆这么一算,亩产不足五百斤。”姜玉姝不由得皱眉。
产量太低,低得吓人。
姜玉姝严肃端坐,正色道“既然二位坦言相告,我也不怕说句实话产量实在太低了,其中必有缘故,要么耕作方法错了,要么土壤不合适。”
“对”孙捷一抹鼻子,一拍大腿,语速飞快道“肯定出了岔子,但不知是因为耕作方法错了,还是因为本县太旱。”
姜玉姝摇摇头,“初到贵地,我并不清楚图宁的情况。不过,既然周围县收成好,您为何不向同僚取取经”
“嗳哟,真不是拍马屁,即使整个庸州所谓的耕作能手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上姜特使”孙捷吸吸鼻子,赔笑恭维,“众所皆知,现有的土豆耕种要领,全是您昔日的心血。”
“大师驾临本县,我何苦外出取经呢”
姜玉姝谦虚道“不敢,不敢当,孙大人过誉了。”
“哪里明明是姜特使过谦了”孙捷低头喝了口茶,眼冒精光,抬头瞬间换上可怜神态,含泪表示“我无能,掉乌纱帽是该的,只是心疼老百姓饿肚子。”
姜玉姝历练多年,岂会看不懂她心平气静,温和问“孙大人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关于耕种要领,我恰巧带了一份册子,不嫌弃的话,待会儿拿回去看看。”
“多谢,多谢”孙捷起身,感激拱手,庆幸想首战告捷,再接再厉,打铁趁热,明天再来求别的
姜玉姝站起还礼,“举手之劳而已。我才疏学浅,遣词造句大多自创,还请别见笑。”
“哪里哟”孙妻亦起立,讨好地告知“特使所著的书,西北行,我家老爷读后赞叹不已,显见文采出众。”
“啊”
姜玉姝一怔,惊讶问“西北行那是我当年流放途中写来解闷用的,您怎会有”
“府城书铺里买的。”有求于人,孙捷趁机奉承,“听掌柜说,是从西苍流传过来的,卖得不错。”
姜玉姝甚怀疑,暗忖书商私自翻印的吗居然没告诉作者一声。
“拙劣之作,难登大雅之堂。外子当初托人印了几本,为的是留个纪念,万万没料到会流传开。”
为了戴稳乌纱帽,孙捷夫妇齐心协力,大拍马屁。
姜玉姝哭笑不得,初次见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县令,暗叫稀奇,眼看天已黑,正琢磨对方是不是想留下吃晚饭时,院门外忽然响起马嘶声,旋即有人拍门。
谁
由于是小巧四合院,姜玉姝刚往外望了两眼,便见厨娘李婆子提着灯笼,小跑去开门,哈腰恭敬说“校尉回来啦快进屋里坐,夫人也来了。”
郭弘磊把缰绳抛给亲兵,难以置信,“谁来了”
“夫人啊她来四五天了,您一直没回家,所以不知道。”
郭弘磊一抬头,果见对面厅门口立着一道熟悉身影,顿时欣喜,昂首阔步,朗声问“你怎么来了”
姜玉姝迈出门槛,刚张嘴,却见图宁县令抢步相迎,飞奔凑近,拍拍郭弘磊的胳膊,热情洋溢,高兴道
“郭校尉,哈哈哈,许久不见了,你这一向可好”
郭弘磊诧异止步,大感意外,借着灯笼昏光端详对方,蓦地忆起往事
这不是那个非常想把女儿送给我当小妾的县令吗
奇怪,他来干什么几次纠缠,几次被拒,该不会还没死心吧难道拐弯抹角或添油加醋地劝玉姝
我一直没提,她突然听见,会不会生气
霎时,郭弘磊有些不安,下意识望了望妻子,顺势反握住县令胳膊,往远处带,决定先问一问。
“哎”
天色昏黑,姜玉姝看不清,索性走过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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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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