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仙侠小说>邪侠恶仁榜>第六十一章:水落石出
  再说上官俊城刚走出大门,岳阳楼的家丁便来邀请赴宴。

  方家大楼虽是岳阳城第一高楼,但由于每层楼各有用处,若要设下这么大的宴席必须重新布置,家生物事搬搬进进不是一般的太费周章。方彪懒得料理,便把宴会一事全权交与了岳阳城第一酒楼——云梦楼。

  方小琬稍作歇息后,与鱼鳖虾蟹四将一道移步云梦楼参加群英宴。

  来到楼前,但见火树银花,锦绣盈楼,灯烛荧煌,直把周遭照得如白昼一般。五层楼尚不够用,且幸掌柜交际广泛,又调遣来四艘画舫,停泊在楼前河道之中,每艘五六桌,四条船上共摆了二十来席。

  方小琬随着人群步入酒楼,伙计堪堪摆盘完毕,只见酒席之上满贮醲酝、肉山脯林,清一色的全是湘楚特色,茶是君山银针,酒是衡阳醽醁,菜肴有辣子鱼头、岳阳三蒸、红煨羊蹄花、玉珠水鱼、滑蛋银鱼、子龙脱袍、八宝鹌鹑、虫草柴把鸭、洞庭金龟、冰糖湘莲、红烧寒菌等等等等。

  群豪见了,喉咙口无不咕嘟咕嘟,直吞口水。些许馋酒的壮着胆子,偷偷用手指蘸了来舐;馋嘴的则见没人瞧时,这边扯个鸭腿,那边顺块羊肉,一到手立即往嘴里一塞,吃的满嘴是油。

  与会者之中,风头最大的,自然要数上官俊城和裴大柱了。群豪都没想到三皇堡副堡主和下一任准堡主会同时来与会,毕竟泰山派并未开罪于三皇堡,一时都围拢来说亲道热,设法攀附结交。

  即便是齿落舌钝的匡柏年身边,也是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个水泄不通。

  个别初出茅庐的后生,好不容易见着个大人物,连谁是谁都没搞清楚,就想上去凑热闹,给一旁的老江湖拉住道:“别白费力气了,匡柏年早就痴呆啦,别说你个外人,即便是他亲儿子来,照样两眼一翻,不作认识。”

  “啊?原来这个老头子就是前任三皇堡堡主,怎地成这模样了?”

  “啧,你小子的耳目也忒不灵通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费了半个多时辰,群雄才依序坐定。岳阳楼作为东道,鉴于楼主方海晟闭关未出,便由少主人方彪发表致辞,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后,群雄只道终于可以放开肚皮大吃一顿了,不期方彪话锋一转,说道:“开宴前,想请各位英雄好汉再见一位贵宾。”

  群雄左右张望,不知他言语中的贵宾到底是谁,交头接耳道:

  “还有谁没来?”

  “会不会是他老子出关了?”

  “莫非是三皇堡堡主大驾亲临?”

  裴大柱与上官俊城四目交顾,同样诧异。

  七嘴八舌中,楼梯上响起一阵橐橐的脚步声,未见其人,爽朗的笑声就已响彻云梦楼。群雄循声望去,只见楼梯口龙骧虎步走出一丛人众,为首一人威风凛凛、气震四方,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此次大会要声讨的泰山派姜正龙。

  身后五人,眉扬目展,每一个都是威名赫赫,从左至右,分别是泰山十杰排名第二的“五松大夫”白头翁、第三的“岱神宗”陈有鹿、第五的“大盘手”蒲晔、第七的“开天斧”牛铅以及排名第九的“探海无底”袁中侯。

  加上排在首位的姜正龙,泰山十杰到其六,姜正龙此番基本可算是全员出动。

  群雄张大了嘴巴,面面厮觑,他们齐集于此,就是为了要对付泰山派,如今还没开始讨论呢,正主反而到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他,没有一人出声,暗下里却早就骂开了,直骂方彪两面三刀。他们之所以要对付泰山派,全因姜正龙威逼恫吓他们让出祖上基业。常言道:做贼心虚。他们没有做贼,可不知为何一见到姜正龙,心下直犯虚。

  现场一片寂然,气氛十分的微妙。蓦地里,匡柏年一跃而起,跳到了桌上,单膝跪下,大声喊道:“皇上驾到!”他一声喊完,又猛地挺直站起,沉着嗓门喊道:“威——武——”

  “威武”完了,声调再变,这回成了女声,唱道:“对面山头的阿哥啊,你抬头看,天上的鸟人成千百;对面山头的阿哥啊,你低头瞧,水里的王八黑漫漫……”

  这本是一首传诵于民间的粗鄙山歌,这会儿听来,仿佛是在辱骂在场群豪。

  匡柏年意犹未尽,还要唱,让随从七手八脚给抬了下来,服下两颗归心丸后,又回复了先前一滩烂泥的模样。

  裴大柱气得面皮紫胀,他韩家与匡家私下里虽有嫌隙,但匡柏年怎么说始终都是三皇堡的人,丢的可是三皇堡的面子,当下站起来作个四方揖:“老堡主年老失态,还请各位多多担待。”他虽好逸恶劳,嘴皮子功夫倒还可以,这些年来,场面话学了不少,否则韩铜猊也不会派他出来应酬事务。

  匡柏年这么一闹,气氛更加诡异,些许耐不住笑的,只能以咳嗽掩盖。

  “这哪是痴呆,分明是疯癫了嘛!”

  “嗨,疯癫,痴呆,还不都是一回事。”

  常言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唐霞自姜正龙一进场,脑袋里就嗡的一声炸开了,到得这时,眼眶之中已然充满了怒血,再也忍不住,冲着方彪吼道:“方彪,你这是什么意思?”方彪忙道:“唐师叔且息怒,听侄儿解释与你听。”bimilou.org

  唐霞一挥手,差点打了方彪一个耳光:“用不着你来解释。”指着姜正龙道:“今儿个有我没他,有他没我。”话毕,唰的一声,佩剑出鞘。

  刘常新等见状,自也齐齐拔出长剑。

  唐霞的反应,全在姜正龙意料之中,只见他朗声道:“误会,误会,全是误会啊。”厉声道:“把宋义给我带上来。”

  唐霞听到“宋义”两个字,刚到嘴边的骂词吞了回去,且看姜正龙耍什么花样。

  不一刻,高百达将宋义领上楼来。

  峨眉派这边尚未有人开口,点苍派掌门俞银峰率先跳出来叫道:“宋师弟,外面的传言是不是真的?”宋义低垂了头,不敢与众人照面。

  俞银峰红胀着脖子,喝道:“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半晌后,宋义点下了头。

  俞银峰极看重门派声誉,容不得半点玷污,这时气得全身发抖,切齿道:“点苍派的脸……都……都让你给丢……丢尽啦。”掣出长剑,就要当场结果了宋义。

  姜正龙道:“且慢。”箭步踏上,骈指在剑柄顶上一捺。

  俞银峰只感觉到一股强力压在了剑柄之上,不待拔出,长剑又归入剑鞘,想要再发劲,剑刃好像给焊死了一般,半点也动弹不得。

  俞银峰又惊又怒又骇,口齿也不清了:“你……”

  姜正龙抬手道:“俞师兄,且再给他个机会,让他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说个明白,不看姜某人的面子,就当看在峨嵋派众兄弟姐妹的情面上。”

  俞银峰拿捏不定,向唐霞求问道:“贤妹,你看……”唐霞也想听听宋义的说辞,与刘常新交换了个眼神后,说道:“要取狗贼的性命,不急这一时半刻,且看他如何狡辩。”

  姜正龙见唐霞首肯了,厉声道:“宋义,你也听到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阐明真相。你要是有半句虚语,休怪本座辣手无情。”

  宋义低垂着脑袋,喏喏称是,眼角稍稍抬起,立即感受到峨眉派全体成员灼热的怒光射将过来,只能苦着脸说道:“方翎师姐之所以……唉,全怪我虚荣心作祟,闻知盟主有并派之意,就想躬先表率,立个大功,日后好在盟主面前邀功,讨个副职做做。”

  俞银峰听到这,忍不住破口大骂,只是他为人老派,不谙口舌之道,来来回回就那几句。

  宋义见自家师兄这般不留情面,也动了怒气,反手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叫道:“我是无耻,我是卑鄙,可我也是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师兄你没资格指摘我。”不待俞银峰反斥,紧跟着道:“扪心自问,师兄你哪点比我强?天资我比你高,功夫也是我练的好,交际应酬我更是强你千百倍。”

  俞银峰没料到宋义会突然把矛头对向自己,一时张口结舌,定了定神后,才道:“你说的没错,论才智论人缘,我都及不上你。”

  宋义听了这话,气势更盛,叫道:“那为什么师父还是偏袒你?掌门一职明明该是我宋义的。师兄你说,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我宋义天生就低人一等,永远只配给人当下手?”

  俞银峰踏上一步,正容亢色道:“你自个儿心里清楚的很,我们点苍派收纳门徒,看重的不是天赋的高低、武功的强弱,摆在第一位的永远是做人的品德操行。”

  宋义满脸不屑道:“品德操行,哈哈,真是可笑!我做了二十年的大好人,又得到了什么?”突然扬声叫道:“师父若是传位与我,我品德操行保证比你俞银峰强一千倍一万倍。”

  俞银峰待再驳斥,宋义一挥手道:“别说了,今儿个不是来翻你我的旧事。”昂首走到峨眉派弟子面前,躬身拜道:“唐师妹,刘师弟,是我对不住你们。方翎师姐全是我自作主张下的手,与泰山派无关。”

  唐霞哪里会信他,断定他是受了姜正龙的胁迫,冷哼了一声道:“少在那惺惺作态,你自个刚才也承认了,姓姜的有吞并全天下的意思,如果没他的命令,你们这帮狗腿子哪敢这么放肆!”

  姜正龙站出来道:“唐师妹,愚兄要纠正一点,姜某的确有让天下门派合而为一的想法,也如实去做了,但并非是唐师妹所想的那般。正所谓能者居之,世上比姜某人长进的豪杰不计其数,在场就有不少,我这点能耐,又怎敢夸下吞并全中原的海口!

  “再多说一句,想必大家或多或少都有所了解,家父当年之所以能当上武林盟主,一是祖宗庇佑,再是因为许多前辈耆宿没上台领教,我泰山派这才侥幸成为了武林魁主。”

  群豪面面相望,心想姜正龙的第二点说的未免客气,众人心里都清楚的很,直白说来,上上届武林大会姜松鹤能最终夺魁,就是三皇堡闹内讧。至于上一届,只能算是三皇堡运道不好,两大家主身染重疾,最后只有一家出席了大会。

  姜正龙又道:“姜某此次邀集各大掌门人商议合并一事,全是出于对中原武林未来的担忧,又岂会使那鬼蜮伎俩,来谋害咱同道中人?”唐霞认定了姜正龙是背后主谋,对他的话是一句都不信,撇过了头,正眼都不看他一下。

  刘常新冷然道:“不用再浪费口舌,我们是不会相信的。”

  姜正龙倒也不气急,平心静气道:“调换一下立场,姜某可能也是这般反应,但我要多问一句,倘若我真心有意用强,来完成那所谓的一统天下的霸业,为何偏偏只针对方师姐一人?”

  唐刘二人听说,不觉大吃一惊,不待他俩弄明白,姜正龙作了个四方揖,朗声道:“姜某今儿个要向在座各位讨一句公道话,敝师弟和劣徒在登门拜访的过程中,有没有使用武力伤害过在座各位一根寒毛?”

  群雄左右相顾,好一会儿,都摇了摇头。

  人群中有几个道:“态度不太好,害人倒不曾有过。”

  姜正龙听了,很是满意,跟着就他师弟和徒弟的态度问题向群豪赔了几句话,再相谢了众人。

  这一来,唐霞和刘常新彻底哑口无言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同时疑惑道:“难道真是宋义为了讨好泰山派,擅自搞出的勾当?”

  刘常新猛地揪住宋义的衣襟,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的禽兽,亏师姐那么信任你!”宋义扯着哭腔道:“没错,我是狼心狗肺,我是衣冠禽兽,我见利忘义,亏负了方师姐的好心好意,污辱了点苍派的声誉,我……我……我不配为人。”说罢跪在地下,抱着刘常新的大腿嚎啕大哭。

  刘常新一脚将他踹了出去,宋义又爬过来递上佩剑,说道:“刘师弟,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刘常新见他这副疯癫的模样,心里发毛,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叱道:“你少在那装腔作势。”宋义摇头道:“我没有装腔作势,我知道错了,真的,只是大错铸成,悔之晚矣。你们这就杀了我吧,好让我到阴曹地府去向方师姐请罪。如果一刀不够解恨,就千刀万剐。”说到最后,五官扭曲成了一团,好似真的疯了一样。

  刘常新一时没了主意,转向唐霞寻求意见。唐霞摇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两人正没有理会处,余赛男叫道:“杀了你脏了我们的手,你自寻了断吧。”在她眼中,不论真假,宋义都是她的杀师仇人。

  宋义呆呆地瘫坐在场中央,半晌后,咬牙道:“好,既然如此,宋义就用这条贱命向各位谢罪……”

  就在他反手横剑、引颈待戮的那一瞬,“五松大夫”白头翁霍地跃入场中,双脚不待落地,凌空一掌拍在了宋义后心窝。

  宋义“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踉跄着回转过身,眼神中充满了诧异与不解:“你……你……哇啊……”又呛出一口鲜血,身子一软,委倒在地,再也没了动静。

  白头翁往尸身上啐了口口水,骂道:“我呸,就你这卑鄙小人,一条贱命就想抵消以往所有罪行?我偏不成全你。”

  自戕与横死,虽说结果都是一样,但于武林中人而言,却是大有区别。自戕,那是以死抵罪,过往罪行一笔勾销,死后尚能留下一个改过自新的名声;横死在他人手中,那便是死了也是白死。

  底下有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低声问道:“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是谁啊?”

  “现在的年轻人,毛都没长齐,就出来混江湖了,大名鼎鼎的‘五松大夫’白头翁都不认识?”

  “他就是白头翁呐?咦,不对,白头翁不是姜正龙的师弟吗,怎么看起来比我八十三岁的爷爷都要老?”

  “懒得跟你解释,那谁,你来说。”

  “五松大夫自从娘胎生将出来,就是这副模样,要不然他爹娘吃饱了撑着,好端端的,给自家儿子起个白头翁的名字。”

  “噢,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他是人老心不老嘞!”

  姜正龙吩咐门下弟子,将宋义的尸身清理出了云梦楼。

  宋义至死都没阖上双眼,瞪大了的眼珠子,好似在诉说着什么。至于他何以会突然之间转性,原因就在于两个时辰之前姜正龙与他说的一段话。

  姜正龙当时与宋义说明了现状,告知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向峨嵋派负荆请罪,他心中不愿,可一旦失了泰山派的庇护,那当真只有死路一条。

  宋义花了中间的两个时辰,独自演练可能会出现的措辞,不意一开始就出了意外,俞银峰的横加出手,差点毁了整盘计谋,还好姜正龙反应迅速,及时给化解了。宋义脑子也算机灵,当场借题发挥,靠着与俞银峰的一段争执,道出了自己的动机,跟着巧舌如簧,把唐霞和刘常新都给唬住了。

  最后引颈就戮的苦肉计,依旧在事先的排练中,只不过姜正龙答应的是一旦宋义横起长剑,他便立时跳入场中,出手制止。峨眉派弟子看在盟主的面子上,再看他诚心悔改,不说既往不咎,心下动摇是肯定的。

  之后再由姜正龙讲一些大道理,像是什么“即便是圣人也会犯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之类的话,最后教宋义从今往后,全心全意为峨嵋派效劳,以作赎罪。当宋义横起长剑,他内心是欢喜的,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这条命是保住了,他不知道的是姜正龙打一开始就没准备留他这个活口。

  白头翁这一掌,不仅给泰山派除去一个隐患,更是为泰山派表明了立场:“对于宋义这种卑鄙小人,我们泰山派连自戕都不愿成全他。”

  此举果然奏效,在清理了宋义的尸体后,唐霞道:“好,我师姐之死,与你们无干,但在紫云宫中毒害我掌门师兄及数百名同门的血海深仇,又该怎么算?”高百达跳出来叫道:“姓唐的,你少在那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话犹未了,就给他师父喝止了。

  姜正龙痛心疾首道:“贵派无端遭遇灭顶横祸,姜某深表痛心,董师兄与我……唉……”摇头叹息半晌后,跟着道:“月前姜某收到成都过来的飞鸽传书,才知晓了这一场灾祸,当日我就下了封急书,要劣徒彻查原委,找出真凶。根据目击群众的反应,再经过泰山派上下和同道友人几个月来不懈的努力,总算摸索出了一点头绪。”下令道:“将那厮给带上来。”

  一旁几个泰山派弟子早有准备,片刻间押上来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年轻瘦汉。

  那汉子乍见在场这许多人,竟能保持面不改色,梗着脖子叫道:“老子一介良民,你们平白无故捉了我来,是何道理?”神态中,透着一股无赖的气息。

  群豪看他那衣着打扮、走路形态,不似江湖中人,纷纷问道:“这人谁呀?”问了一圈,没问出一个答案来。

  唐霞与刘常新把眼来打量,上下左右看了两个来回,同样不认得。

  那汉子兀自叫个不停,高百达扬起拳头,作势要打。那瘦汉往后一闪,不想自个儿绊倒在了地下。

  高百达大笑道:“什么时候土夫子也成良民了?你再犬吠,小心大爷的拳头,快给我从实招来。”他口中的土夫子,那是盗墓贼的别称。

  那瘦汉吃过高百达拳头的亏,迫于他的淫威,当下只得以忍气吞声,拉了张长凳坐了上去,说道:“少爷我原是梓潼人氏,姓张,单名一个三字,生来没啥子本事,只能跟着族里的叔叔伯伯大江南北挖挖蘑菇,勉强度度日子。”

  在场的后生不明白,向同桌老一辈问道:“挖蘑菇是什么意思?”

  “就是挖人祖坟啦!”

  张三扯着嘴巴叫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赶紧放了你老爷。”

  高百达双眼一瞪,捋起衣袖,就要给他来一套新发明的组合拳,不过没等动手,就让他师父给喝退了。

  姜正龙招了下手,立即有座下弟子呈上一小包物事,他接过在手,置于张三面前,问道:“小兄弟,你可认得此物?”解开锦帕,是一块白玉坠。

  张三一见那玉坠,大惊失色,差点从长凳上翻落下地,颤声道:“这……这是我兄弟李四的护身符,你从哪儿得来的?”又看了一遍,确认无疑,不觉心虚道:“不是我纯心害他,是他犯了毛病,得了失心疯,我为求自保,才……才错手……错手捅了他一刀。”

  姜正龙拍了拍他肩头,安慰道:“小兄弟,你放心,本座不是来追究你,本座只是想麻烦小兄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与在场诸位英雄说上一遍。”

  张三听了他的话,不觉宽心许多,吞了口口水,娓娓道来:“去年四月份左右光景,我赌钱输了个精光。那挖蘑菇赚来的钱,五六个人一分,根本不够用,加上那一段日子不利市,几个月没开张,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

  “正当我为生计发愁,一天在大街上好巧不巧遇到了旧日合作过的兄弟李四,他不知从哪打听来的消息,说是在西域沙漠中藏着一朵大蘑菇,没人采。他找不着合伙人,一个人不敢贸然去,就想找我合作。我心里一合计:‘我缺钱,他缺人。这份活计不正适合我吗?’当时我俩就拍板勾搭上了。

  “长话短说,三个月后,还真让我们给找着了。传言不虚,果真是朵大蘑菇,我俩带去的四头骡子都不够用。其中有一件青花瓷葫芦,做工好不精良,拨开葫芦嘴,里头还装着大半瓶的汁水,无色无味。

  “李四就说:‘这瓷葫芦里装的不是琼浆便是玉液。’说着就要喝,我回他道:‘什么琼浆玉液,尿水还差不多,再说就算是好玩意,放了这么久,早放坏了,你小心喝了拉肚子,到时我可顾不得你。’唉,他打定了主意,哪听得我劝,好在他胆子小,只轻轻抿了一口。

  “刚喝下时并没什么异样,我问过他的,既没不舒服也不难受,说跟白开水没什么差别。我看他没事,就没再理会,继续忙着装货。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发起狂来,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撞了邪,也没怎么慌,毕竟在我们这一行还是挺常见的。

  “我立即拿出专门的祛邪丹来喂他吃,可他红了双眼,手脚乱舞,莫说要捆住他,就是近身都做不到。他咆哮了一阵后,突然举起铲子来搠我,我惊慌之下,闭着眼胡乱还了一刀,谁想到正好插在了他心坎上。

  “当时我给吓得魂都没了,以为是遇到了硬茬,就要夺路逃走,一低头,不经意发现了从李四身上滚落下来的瓷葫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瓷葫芦内盛着的既不是清水,更不是琼浆玉液,而是瓶毒药。”

  事关峨嵋派数百条性命,唐霞一众听得格外入神,众人听他忽然停顿下来,急不可耐问道:“后来那瓶毒药去哪啦?”

  “噗”的一声,张三往地下啐了口痰,恨恨道:“让一头猪猡给顺走了。”

  群雄不明所以,忙问其中详细。

  张三道:“那批冥器让我运回成都后,只挑了几件好东西留在身边,其他能变卖的全换了银子。那瓶毒药铺子里不收,药材店、兑坊我也去问了,都不要,我本想随手扔了,但想想也是件稀罕的宝贝,只是没找对买家,就扔家里头了。

  “接下来一个多月里,我不是在赌坊赌钱,就是在窑子里寻欢。那段日子,真是挥金如土,直到那天遇到那头猪猡。”

  他火气上来,不禁口干舌燥,灌了两口茶后,才接着往下说道:“那日我难办赢了一回钱,在我老相好的馆子里吃酒作乐,那头猪猡也在狎妓,他听我口音是一个地方的,就主动凑上来说话。

  “我见他是老乡,不免放松了警惕,与他大吹牛皮,有的没的全给说了。我们俩从正午一直喝到二更,肚皮里不知灌了多少酒水。当夜我醉的不行,别说回家,连地都下不了,就在我老相好房里睡了。一觉睡到第二天巳时才醒,发现那猪猡早走了,我也没当回事。

  “就那样浑浑噩噩又过了四五日,口袋早见了底,还记了五十多两的账。那赌坊里的宝官嫌我欠的多了,怕我坏账,便催我回家去取。我心中不乐意,你们须知,西域采的那朵大蘑菇,让我挣了有这个数。”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来。

  群雄问道:“两百两?”

  张三啐道:“什么两百两,两千两!这还不算我藏在箱底的几件珍宝。”吃了两口菜,接着说道:“我拗不过他们,只能回家去取,哪知一进家门,差点没一头栽地上。家生什物给翻的到处都是,当时我第一反应是遭贼了,赶到里屋一瞧,藏钱箱子给人用蛮力生生撬了开来。哎哟喂,把我给气得,差那么一丝丝就呜呼哀哉见阎罗王去了。”

  峨眉派众人问道:“那瓶毒药呢?”

  张三道:“自然让那猪猡给顺走喽,那天喝酒时,我曾与他说过这瓶毒药的厉害,记得当时他听得津津有味,一个劲地说有意思。”

  成炳丰提出疑问道:“这位兄弟,你怎么能确定作案人一定是你那个老乡,赌坊与青楼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人家见你突然之间出手阔绰,总有那么几个不安好心的家伙会生出歪念头来。”

  张三道:“肯定是那猪猡没错。你问我如何知道的,因为那猪猡好大的胆子,偷了东西,还不忘洗了个澡,留下了他那身又臭又油腻的袍子。”

  群豪恍然道:“原来如此。”

  到得这时,唐霞算是看出了姜正龙的意图,但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张三口中的那瓶毒药与紫云宫事变有直接联系,扬声道:“天下毒药何其多,症状类似的亦是指不胜屈,随随便便拉个人来胡说一通,如何教人信服。”

  张三叫道:“我句句属实,哪一句胡说了?”

  唐霞不去理会他,双眼紧盯着姜正龙。

  “探海无底”袁中侯站出来道:“唐师姐,寻找背后真凶本是你峨嵋派的事,现由我们泰山派替你们代劳,你一句感谢的话都……”姜正龙一摆手,制止了袁中侯的话头:“师弟,话不能这么说,既然是武林同道,那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本座作为武林盟主,这些本来就是我分内之事,何况唐师妹提出的质疑合情合理,咱也须给人家办的明明白白。”

  袁中侯很是恭敬道:“是,掌门师兄教训的是。唐师姐,却才是小弟言语失当,得罪莫怪。”唐霞微微点下头,她尚不清楚泰山派是敌是友,不好作回应。

  姜正龙忽然抬头对着窗外道:“可否请一位百晓生出来说话。”声音不大,却远远传了出去,即便是在底下画舫内喝酒的豪杰,亦是听得清清楚楚,仿佛姜正龙就站在他们面前。

  不多时,头顶瓦面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群雄顺着声音的走势向檐前看去,冷不防却听到背后有人高声吟唱道:“萍踪靡定了无痕,腹藏地理与天文。欲问古今几多事,无所不知百晓生。”

  话音落,一个儒生从人丛之后钻了出来,向四方群雄打躬作礼罢,问道:“不知代理盟主召见,有何见教?”

  这“代理”二字,姜正龙听在耳中,像是被绣花针扎了两下,格外的刺耳,不过事实如此,也不好发作。

  姜正龙含笑道:“敢问先生名号?”那百晓生答道:“回代盟主,小生代号庚子午。”

  姜正龙点了点头道:“本座对贵城的问答系统,不是太了解,待会儿若有不当之处,先生多包涵则个。”说着拱了拱手。

  庚子午回礼道:“代盟主言重了。”

  姜正龙向底下招了招手,立即有一名泰山派弟子托了个红木盘子上前。姜正龙掀开罗巾,盘子上放着一个烧得发黑且有所残缺的葫芦形瓷瓶,瓶身上龟裂的条纹,表明瓷瓶是破碎后重新用胶水粘合起的。

  张三一见那瓷瓶,立即叫了起来:“就是这瓶玩意,就是这瓶玩意……”

  姜正龙让他嚷嚷的头疼,使了个眼色,“大盘手”蒲晔当即跨步上来,封了张三的哑穴。姜正龙得了清静,开始向庚子午提问:“请教先生,可知这只瓷瓶的来历?”

  庚子午翻开《百晓天书》,来回对照看了好一会儿后,说道:“这只瓷瓶是出自楼兰古国遗址往西南八公里左右的一座古墓。”

  姜正龙说了个“好”字,接着发问:“再请教先生,这瓷瓶是在哪摔碎的,烧成了这副模样?”庚子午回道:“峨眉山,紫云宫。”

  唐霞等人听了,无不耸然动容,纷纷在脑海中回顾当日的情景,怎么自己就没发现。其实也怪不得她们,当时紫云宫中一片狼藉,谁会去留意几块破碎了的瓷片。

  姜正龙微微颔首,很是满意,接着问道:“第三个问题,瓷瓶从墓穴盗出来时,内中都装了些什么?”庚子午道:“里内盛的是源自于天竺的致命迷药——‘鬼夺心窍’。”

  姜正龙道:“染上这种迷毒,会有哪些症状?”庚子午照书念道:“凡染‘鬼夺心窍’者,三魂不守,七魄不归,阴阳颠倒,五行错乱,外在表现则为癫狂难抑,嗜血好杀。”

  唐霞等心中又是一凛,记得自家的炼丹宝典《丹经》中,同样录有这款毒药。

  姜正龙再问:“三个月前,峨嵋派掌门董至宗及其门下数百名弟子,一夜之间,突然发狂,可是因为中了这‘鬼夺心窍’?”

  庚子午刚要启口,忽又觉不妥,把到嘴边的话语给吞了回去,暗自斟酌:“这一问可不好答,董至宗是遭暗算而死的,并没有中毒,但我要是主动回覆,某种程度而言,也算是泄漏了杀手的隐私。”

  百晓城对于隐私的界定并不明确,主要还是依靠百晓生自个来定夺,可以说每次回覆,都是攸关身家性命,因此多数百晓生在给客户置答时都会比较保守。

  庚子午歉然道:“代盟主见谅,这一问涉及他人隐私,恕小生回答不了。”

  姜正龙微微皱了下眉头,对于庚子午的回答,不是很称心,说道:“那我换个问题,听说这‘鬼夺心窍’已然绝迹,是也不是?”庚子午道:“鉴于缺少了一味必要的炼制药材,所以是的,‘鬼夺心窍’已然绝迹了有近百年。”

  姜正龙道:“换句话说,这是近百年来唯一的一瓶。”庚子午道:“记录在册的就这一瓶。”姜正龙道:“好,最后一个问题,现今世上除了这‘鬼夺心窍’,还有哪一款毒药具有类似的发病症状?”庚子午摇头道:“没有了。”

  如果说唐霞和刘常新之前还有疑忌,听过庚子午的话后,想不信都不行。百晓城名声在外,唐刘二人出道至今,还从未听闻过百晓生有过弄虚作假的前例,眼下虽还不能断言罪魁祸首便是张三的那个同乡,但从得到的证据来看,他是第一号嫌疑人。

  只见唐霞一个箭步冲上,揪起张三,厉声喝道:“说,你那同乡现在住在哪里?”神情激动,恨不得一口吞了他似的。

  张三却只是瞪大了眼珠子一个劲的摇头,原来他给点了哑穴,尚未解开。

  “大盘手”蒲晔就立在一旁,见状立即上前替他解了穴道。

  张三一得便利,就扯着嗓门叫道:“我要是知道,早找他算账去了,哪还轮的到你们来问?”唐霞想想是这个道理,松开手问道:“既然是同乡,姓名总跟你说了吧?”张三道:“说是说了,但我那时喝的烂醉,一觉醒来,又给忘了。”

  唐霞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道:“那他是做什么出身,都曾在哪些地方供职?”张三只是把手来摇:“都忘了,都忘了。”语气颇有些不耐烦。

  唐霞一问三不知,火气蹭的一下又上来了,一把扣住了他肩头,喝道:“那你都知道些什么?”手上加劲,把张三疼的直叫唤。

  唐霞喝道:“说!”

  张三痛的直吸凉气:“我……我只知道他……他是个胖子,一头油腻,身上……身上汗臭的厉害。喂,你先松了手,疼死我了。”

  刘常新上前劝道:“师姐,你跟他动气也没用呀。”

  唐霞咬着牙关道:“如果不是这贼骨头盗了那害人玩意出来,哪会有后面的事发生。我真该一掌拍死他。”越说越来火,手上没了分寸,只把张三的肩关节抓的咯咯直响,感觉随时都有碎裂的可能。

  刘常新道:“毕竟下毒的不是他,那凶手纵然没有‘鬼夺心窍’,也会找其他法子来害人。”唐霞怒哼一声,这才撒开了手。

  张三痛的差些晕厥过去,心里头不知把唐霞谩骂了多少遍,完了又抱怨起这两年犯了太岁,晦气事不断。

  唐霞喝道:“还有呢?”张三摩挲着红肿的肩膀,没好气道:“没有啦!”

  刘常新温言道:“小兄弟,你再仔细想想,人的记性是很奇怪的,本以为遗忘了的事,有时候却能不经意间想起。”张三见他好说话,努了努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饿了一天了,一口饭都没吃上。”说完盯着旁边桌上的酒食。

  刘常新微微一笑,做了个手势,任由他吃喝。

  张三倒也不客气,抓起一只肥鸡就大剌剌地啃了起来,边嚼边说道:“噢,对了,他还提起过他不久前加入了个鸟门派,叫什么什么来着。嗯,也记不得了。”刘常新道:“不急,你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张三自斟自饮又喝了两碗酒,跟着说道:“那猪猡挺会吹牛皮的,他说他曾见过那什么玉,就是你们争先恐后都要抢的那块玉,叫什么来着?”

  刘常新道:“荒冥玉?”

  张三一拍大腿,叫道:“对,荒冥玉。那猪猡吹牛皮也不过过脑,他要见过荒冥玉,岂不成武林盟主了?要不是看在老乡的份上,早拆穿他的牛皮了。”他不知荒冥玉的具体效用,以为见着了荒冥玉就能一统江湖。

  刘常新微微皱了下眉头,江湖上号称见过荒冥玉的人不知凡几,这个信息毫无用处。

  余赛男催问道:“还有呢?”张三摇头道:“没了。”刘常新道:“你再好好想想。”张三道:“该说的都说了,你还让我怎么……”冷不丁“啊”的一声喊,伸手指着北面的墙头,好似见了鬼一般。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墙头上挂了一副对联,上联是:“人杰地灵滚滚财源从地起”,下联是:“物华天宝滔滔生意自天来”。

  群雄不解,很普通的一副对联,在坊店商铺中十分常见,不知张三大惊小怪个什么。

  张三激动地叫道:“就是这个名,就是这个名。”刘长新忙问道:“什么名?”张三道:“人杰!人杰!猪猡就叫这个名字!”

  刘常新一愣,正觉着这个名好生熟悉,耳边传来魏云稚嫩的声音:“好巧哟,何师兄,他跟你一个名哩!”

  刘常新只觉得心头咯噔一下:“不会这么巧吧,人杰为人虽然懒了些,但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唐霞同样疑惑不已:“人杰既孝顺,嘴又甜,怎么可能是凶手?”

  张三也听到了魏云的话,拍桌叫道:“啊呀,就叫何人杰!”

  余赛男等闻言,忙回身去拉何人杰出来对质,哪知找了半天,愣是没找着。

  姜正龙与几个师弟面面厮觑,嘴角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心里头尽是嘲笑:“早就料到是自家内奸干出的好事。”

  原来何人杰自见到泰山派弟子押上张三后,当场给吓得全无人色,只道事迹败露,正打算下跪求饶,才发现事态尚未发展到那一步。眼看张三在那自顾自追忆往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瞅准机会,悄无声息潜进人群之中,此时不溜,更待何时。也是他撞大运,整座酒楼挤满了人,他隐在人群中,没人会多留意他一眼。

  好不容易从云梦楼内挤出,他反而没了主意,不知该往何处逃命,像只没头的苍蝇般,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向西。

  不觉间,逃到了湖畔,头顶流云遮挡住了星月,整座湖面上不见半点光亮。

  他心下一合计:“还是走水路最稳妥,他们轻身功夫再好,终不能踏着水面来追我。”当下偷了一艘渔船,奋力往湖中心划去。

  再说峨眉派弟子在所在楼层找了一遍,当然没找着。

  楼梯口有人道:“刚才不是下去了一个峨嵋派弟子么?肥肥的,我看他捂着个肚皮,满头的冷汗,以为是吃坏了东西,跑茅房拉稀去。”刘常新忙即问道:“可瞧的确切?”那人回道:“贵派服饰容易认的很,不会错的。”旁边有人也应道:“噢,我也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这么一号人。”

  唐霞等一听,二话不说,立马追下楼。

  成炳丰则偕了两个师弟赶到茅房,捏着鼻子进内张望了一遍,除了收到几顿臭骂,一无所获。

  兰婶在楼前画舫内打听到了新一步的动向,到得这时,唐刘二人再无怀疑,下毒祸害了峨嵋派数百条人命的凶手就是何人杰。至于他为何要下这般毒手,两人就不得而知了。

  原来何人杰此人外在看起来憨厚乐观,大方豁达,内在里肚量极小,属于睚眦必报的一类人。

  那日他犯懒偷闲,让董至宗瞧见,训了他一顿,他表面上虚心受教,心底里却是记下了仇恨。之后几日,因他心中不快,办事频频出错,又受了管事师兄三顿责罚。

  这恨意一点点堆积起来,很快就超过了他的极限,随之而来的便是他的打击报复。他想起了在老乡张三那偷到的那瓶药水,当初听张三说道时,他就不信,偷到手之后,一直没机会使用,这回正好拿来试试效用。

  他本意只想将管事师兄和几个不顺眼的师兄师姐一并毒死,若是能顺道带上董至宗,那是最好。第二天正好轮到他去山溪里挑水,他知道管事师兄有喝早茶的习惯,便趁挑水的机会,往水缸里滴了几滴药水,随后转念一想,水缸这么大,难免要将药水稀释,他怕不起作用,索性将整瓶毒药都倒了进去。

  他做完工后,找了个地方偷了会儿懒,等回来时,发现管事师兄已经用过了早茶,但一点事都没有,当时就气得他把张三列祖列宗问候了一十八遍,待要问候第一十九遍时,眼前场景突然起了变化。

  何人杰初见管事师兄发狂时,他心里是欢欣鼓舞的,但当他发觉周围师兄弟姐妹一个个疯了一般,扑向他来时,他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逃命时,由于慌不择路,还差点断送了自己的性命,也是他命不该绝,碰着了成炳丰几人,躲进了山洞。

  虽然确定了下毒的凶手,可仍有一个疑惑萦怀在刘常新的心头:“何人杰那畜生武功平平,可背后偷袭我的那一掌……难道是他故意藏巧?”摇了摇头,猜想不透。

  当下峨嵋派并岳阳楼一百来号人,再加上与两家交情不错的几户门派,拢共近三百人,分了四路去搜。

  姜正龙在心里合计:“我既然做了武林盟主,当着天下群雄面前,若是没有点表示,脸皮子上须不好看。唉,罢了,就再周济那姓唐的泼妇一回。”当下说了几句场面话,无非是些“武林同道是一家,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言语,号召了群雄,一同去找。

  在场诸多人中,也有不少瞧不起峨嵋派和泰山派的人在,看热闹有兴致,要他们跑腿出力,那是大大滴不乐意。可看着大伙儿都下楼去了,他们若再死皮赖脸坐着不动,日后难免教人鄙视,千不甘万不愿地离了席位,懒洋洋地跟在了大队伍屁股后头。

  刚才还人满为患的云梦楼内,霎那间人去楼空,众伙计忙了一整天,趁此间隙,去后院稍歇片刻。只是苦了那些去茅厕解手的客人,掀开帘子回来一瞧,无不张口结舌,刚才还是宾朋满座,怎么上个茅房的工夫,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十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俱是一头雾水。

  “咦,怎么一个人都没了?”

  “咱这不是撞邪了吧?”

  “会不会是吃了霸王餐溜了?我几个师兄经常干那事。”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区区点银子,干出那等龌龊事来?你当所有人都是你师兄啊。”

  “会不会是让贼人掳劫去了?”

  “不可能,当今世上,哪个帮派有这等本事,再说你看这席间,丝毫不乱,半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找个百晓生问问不就一切都清楚了。”

  “好主意。喂,百晓城的朋友,请出来说话。”

  ……

  “怎么没动静啊?”

  “糟糕,连百晓生都给逮去啦。”

  事实上,百晓城并不鼓励百晓生在外人面前现身,自身安全得不到保障不说,还会影响到被观察者的行为举止,若非暴露了踪迹或是某些重要场合,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去理睬的。

  “真是见了鬼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蓦地从外刮进来一阵夜风,卷的户牖咣咣作响。

  “鬼呀!”

  “何方妖孽,有种的就出来,躲躲藏藏的算什么好汉?他们怕你,老子可不怕你。”

  “几位客官,你们跟谁说话呢!”

  布幔掀开处,走出来一个酒保,这十几个人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死死拽着他不放,好不容易问清来由,才知是一场虚惊。

  再说群豪在岳阳城内发起地毯式般的搜寻,俗话说的好,人多力量大,不多时就发现了何人杰的行踪。也是他粗心大意,竟把船头的油灯点亮了,黑布隆多的湖面上,只他一艘渔船,想不被发现都难。

  当下鱼鳖虾三将各摇一艘快船,飞也似往湖心追去。何人杰忽见岸边灯火点点、人头涌动,早吓得魂不附体,手脚不自禁的发僵发硬,本来动作就不太利索,这会儿把渔船摇得原地直打转。

  眼看在劫难逃,何人杰把心一横,扑通一声,蹿入了水中。待众人赶到时,只找着了一艘空渔船。

  火头鱼道:“不碍事,纵使他水性再好,总要出来透气,我们只要守住这片水域,不管是活人还是死尸,总要捞他一个上来。”

  数十条渔船来回穿梭,把湖面照得犹如白昼。

  群雄在岸上看了会儿热闹后,自回去歇了。唐霞等不懂水,守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拗不过方彪,也回去了。

  次日天晓,唐霞心中惦记着事,早早就来到码头。鱼鳖虾三人领了近百名小弟值守了一晚上,连个鬼影子也没见着。

  火头鱼道:“活是肯定活不成了,尸体多半顺着水流漂到下游去了。”万年鳖道:“勿需担心,我们兄弟几个今日就坐船到下游去搜。”

  刘常新相谢了两句,跟着道:“便宜那畜生了,不过死了也就罢了,怎么再好意思劳烦诸位。”火头鱼道:“休要客气,峨嵋派的仇人就是我们岳阳楼的仇人。”

  唐霞和刘常新又谢了几句后,自回岳阳楼。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董浊的邪侠恶仁榜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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