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猫的尸体被绳索缚了,高高挂于旗杆上示众,老远即可看到那一袭破烂布袍,茶灰色叫干掉的血污染作了深褐,随风微摇。
黑心虎负手站在旗杆下,仰头望着他五十年的老对手,眼中神情复杂,不知是取其性命的狂喜还是心愿不达的恨意,抑或二者兼有。五十年前你重创孤王功力,五十年后孤王收了你这条老命,哼,本以为麒麟已是囊中之物,谁想你教养的好儿子还是不让孤王称心如意!
一时间黑心虎面上阴晴不定,魔教众人无一敢大声呼吸,只低头忙活自己的事。
外围站岗的小兵不知内里情况,高声报道:“护法使者求见!”
黑心虎转身坐下,不再看那死者一眼。将注意力放到面前的地图上。这是张西海峰林的地形图,绘有此处各个角落,展开铺平在一棵粗有三尺的断桩上。黑心虎边仔细辨认里头每条可能逃生的小路岔路,边冷冷道:“传”。
“传护法使者!”
跳跳听得通传兵高唱,忙整衣敛容,走上前来,未言先跪。他在外间就已看到了高挂的白猫尸骸,心中不免感到惨然,此时在黑心虎面前,却不敢有多余的表示,只恭恭敬敬说了一句:“属下拜见教主。”
黑心虎盯着图,并不看他一眼。
跳跳微微抬头,见黑心虎面无表情,不知喜怒,试探着道:“教主,属下奉命巡视各部而回,特来向教主复命。”
“说,各部如何?”黑心虎问道,依然不去看他。
“回教主,属下巡视了猪四堂主与牛三堂主的布防,猪堂主安排了兵士准备机关捕捉麒麟,牛堂主也正带着人马搜山,两人十分尽心尽力,其余人等都各司其职,不敢有丝毫懈怠。”
黑心虎冷笑道:“果真如此?为何这么久不见一个信号弹?是麒麟插上翅膀飞出了山,还是尔等确实不曾遇见?”
跳跳一颤,教主这样说,不知是已获悉前事,还是随口一问,若他不知牛旋风和虹猫的对战,倒也好说,可此地有的是传信兵,难保他不知晓,还是照实讲了,免得惹教主以为自己卖人情拉帮结党。
“启禀教主,属下才从牛堂主处过来,见他确实撞见了虹猫那小子,可惜牛堂主立功心切,欲独自拿住他们献于教主,怎奈轻敌,被虹猫杀出得脱。”
黑心虎闻得此言,抬手“啪”地击中面前树桩,只听“咔啦啦”几阵响,树桩碎裂成七八片散落在地,那张地图却依旧完好无损。
众皆知教主震怒,做事的不做了,守卫的也不守了,全部跪倒,齐道:“教主息怒”。跳跳离得近,黑心虎的脸色就如同铅色乌云笼罩着他,令他呼吸不畅,愈发不敢擅语。
黑心虎口气冷似冰霜,指着跳跳道:“你,去传孤王的令,再有贪功冒进,轻敌大意者,来孤王处领死!”
“是,属下这就去传令。”跳跳登时如蒙大赦,站起身离开了营地。
黑心虎复转脸去看白猫,那老者临死前的笑尚挂在嘴角,此刻瞧上去诡异又带着三分嘲弄。
“来呀!”
“属下在!”有黑衣兵应道。
黑心虎死死盯着白猫,愤恨交加道:“给孤王把他放下来,丢到谷底,喂狼!”
“是!”
话说虹猫带着麒麟,一路奔逃,在林中七拐八弯,早将尾随追杀的牛旋风甩掉,他又抄近路往东南的山头而去,一路无火无烟。
“少侠!”
忽听得人唤,虹猫叫停麒麟,扭脸去看。见是位七旬老翁,由一四十多岁的大叔扶着走过来,想是其亲子。
那老者激动地道:“可喜可贺,你还活着!”说着他紧走慢赶几步。
虹猫忙跳下麒麟背,上前见礼:“老人家,大伯,晚辈有礼了。”
“不敢不敢,小老儿跟犬子受不起啊。”老者道:“若非少侠,只怕我等早已葬身火海。”
“老人家,不必说这话,乡邻们可都安好?”虹猫关切道。
那大叔说道:“只逃出十之七八,村舍里有些老人……他们……逃不动……幸好俺有些力气,背着俺爹随少侠逃得性命……”
“啊?”虹猫垂下眼睑,脑海再一次充满烈火中挣扎的哀叫,好像又闻到了直冲鼻息的焦味,仿佛重新置身于那人间惨剧,一时默然。
“少侠,”老者道:“乡亲们就在不远处,我儿听到麒麟的声音,我这才叫他扶着过来看看,不想真的是你,请少侠过去见见众乡亲吧。”
“虹猫惭愧,这场祸事连累众位,叫这么多生灵无辜丧命,我实在……无颜面对大家……”虹猫道。
“少侠不必如此,这并非你之过。”老者说着伸出他满是皱纹,青筋凸起的糙手,执起虹猫的手,恳切道:“走吧,乡亲们都在等你。”
见老者真诚相请,虹猫自己也确实挂念乡邻,便也不再推辞,任由老者拉着手去,麒麟亦步亦趋跟在其后。
他们往东行了没一会儿,一直遮挡视线的乱树枝丫突然减少,前方呈现出大片空地,数十人在这里将息。其中不乏被烧伤的人,有些忍不得痛,不停□□着,还有受惊后啼哭不止的孩童。几名村妇正忙着给伤者处理创口。
“乡亲们,少侠来了。”老者一句话,众人都纷纷上来问讯拜见。虹猫也一一问候了。
旁边有位左腿受伤的青年这时撑着根树枝起身,见了虹猫便双眼盈泪,一拐一拐走过来,因为激动险些儿站不稳,虹猫赶紧急踏几步扶了,那青年一把抓牢虹猫臂膀,凄凄惨惨,话音都在颤抖:“虹猫少侠……少侠………………”
“大哥,你腿有伤,先坐下再说吧。”虹猫一边说一边搀着那青年背靠树干坐好。
青年坐下后却不撒手,继续哭道:“少侠……我是逃命的途中因为惊慌从高处跌下来摔伤的腿,你在这深林中不知,那高崖上,远远望去就能看到……白大侠……他…………”虹猫道:“爹?他怎样?”
“白大侠惨死……那伙黑衣兵,把他老人家的遗体……挂在旗杆上……示众……”青年说罢,复埋头哽咽,抓着虹猫的手无力放下。
“什么?!”虹猫闻言登时脑中轰响,五脏六腑仿佛都突然紧缩起来,绞在一处。父亲一天之内被杀,又惨遭曝尸,而他,连替父收尸安葬都无法做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做此侮辱之行,身为人子焉能不痛?他昏昏迷迷,跪倒在地,竟“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众人都慌了,忙上前,扶人的扶人,取水的取水。
虹猫愣愣的,迷迷蒙蒙中不知是谁拥着自己,把一个葫芦递到他嘴边,也不知道就着喝了多少口水,只是恨不得马上飞到贼众窝里,救下父亲遗体,杀尽那帮魔徒,用他们的血来祭奠亡父。但又转念想想,父亲用命换得自己和麒麟脱身,前时不顾一切地冲到现场已属冲动,若非贼众受了重创短时间内无法恢复,恐怕当时他们就难逃魔爪。自己如何都不要紧,但麒麟绝对不能出事!爹!孩儿不孝!孩儿对不起你!
各种思绪一波波冲撞着虹猫内心,不由他不悲从中来,泪水流过脸庞,在他被烟熏得灰扑扑的面上划过两条白痕。
拥着虹猫的是那位带他过来的老者,见这孩子如此,也难受不已,轻唤道:“少侠,少侠?”
虹猫并无反应。
“孩子……”
听得一句“孩子”,虹猫缓缓转过脸,望着老者慈祥的眼,更是忆起父亲生前亦常常用同样的目光看自己,愈加触动情肠,扑到那老者怀里,放声大哭。老者又如何能不动情?他环抱了虹猫,一下一下抚着他后背,不住地念:“好孩子,好了……哭吧……哭一场……”
在场的乡民,无一不与白父交好,都是受过白父帮衬的人,今见白老先生身亡,虹猫痛哭,哪个不悲哪个不伤?一时间戚戚哀哀,泣不止哭不尽。
虹猫哭了一阵,从老者怀里起身,擦把眼泪,面西而跪,朝家的方向重重磕头三次,眼神决绝:“爹!孩儿起誓,必不负所托,促成七剑合璧,铲除魔道,守护麒麟,守护大地!以慰爹在天之灵!”
言罢,他又回转身,向乡亲们深深一拜:“众位乡邻,我虹猫今日立誓,便绝不辜负,一定消灭魔教,还大家一个太平家园!”
有风拂过,树影摇曳,亦拂动虹猫的鬓发。
老者扶起虹猫,感动已极:“好好,好孩子,是个有志气的好孩子。”
“众位,我这便即刻启程,去寻找其他七剑传人,魔教仍在山中四处搜寻我们,这里并非久留之所,我走后请大家也尽快离开,找个更安全的地方将养生息。”
乡民中有人提议:“少侠,既然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何不同行,一路彼此互相照应,待下了山再送你走吧。”
虹猫道:“万万不可,非是虹猫不愿与各位同路,而是魔教的人要抓的是我跟麒麟,届时动起刀兵,怕连累大家,所以,虹猫只能独自上路。况且若我遇敌,正好为众乡亲争取时间下山,万望谅解。”
老者出面道:“少侠,你放心去吧,我们自会顾好自己,前路凶险,你可也要当心啊。”
虹猫深深望着老者:“我明白,老人家,多谢您了!”说罢,向老者拱手一礼,转身跨上麒麟背:“各位乡亲,告辞了。”话音未落,麒麟便发足飞奔而起,很快穿林扬尘,再看不见。
跑了一路,已入夜。周遭静谧,更无半点火星。月色迷蒙,温润溶光,有鸣虫雀啼入耳,安抚人躁动的心情。白日还是通天的火焰裹身,夜间陡然清凉如厮,分明水火两重天,就如同虹猫今日的遭遇,大起大落。
麒麟渐渐放慢了步伐,口中“咿呦”低唤。它伸着脖子一会儿往路边草丛里探探,一会儿在树干上凑凑,东瞅西看。
“麒麟?你怎么了?”虹猫道:“是不是饿了?”
麒麟点点头,接着四处寻找食物。
“也是,整整一天,你除了早上吃过棵灵芝,再没好好吃过什么东西。对了,”虹猫说着掏出早晨采的双生灵芝另一半,深叹口气,递给麒麟:“吃吧。”
这棵灵芝,捂在他怀里时间久了,汗水一浸有些微潮。麒麟知道原本是给白猫留的,如今却再也用不着了。它伸舌头温柔地舔舐几下虹猫脸颊,又把脑袋贴着虹猫的肩。
虹猫拍拍它,浅浅一笑,可眼中蕴了无限落寞:“好了,我没事,吃吧。”
麒麟这才张开口,将灵芝衔下,吞进肚里。怎奈今日体力消耗甚大,一棵实不管够,它又一路慢行,仔细寻找林中路边哪里生有菌类野果。
虹猫虽然使命在身,且未脱险境,却不催促。深知若要出此山,还有的路赶,让麒麟饿着肚子可不成,便陪着它缓缓走来。
不多时,麒麟顶开一束灌木,那下面生了几棵肉乎乎的菌子,冠大如盖,颈粗如柱,当地人都称为“大脚菇”,也是麒麟爱吃的,既见着立刻拔起嚼了。而继续往前,它惊喜地发现这一带竟然都有散布,不禁欢快地蹦跳开去,虹猫还来不及叫住。
“害,麒麟!”他快步赶上,埋冤道:“你这家伙,见了吃的就什么都不顾了。”
他们尚未闯出包围圈,可以说所到之处无不杀机四伏,麒麟天真,虹猫不能不多多留心,他紧跟其后,时时注意四周,恨不得多长一双眼睛。
麒麟饿极,此刻只知狼吞虎咽,并未发觉林间早有许多双目光齐齐聚于它身,不怀好意。
走着走着,忽见前方三步之地,挺立一堆硕大异常的菌菇,伞盖展开真似圆盘,一嘟噜一嘟噜挤靠着,夜露沾其上,晶晶亮。
麒麟见猎心喜,急要上前。此时虹猫眼角余光朝四周一瞥,只见枝条如风过而晃,落下几片叶来,心道不妙,待要唤回麒麟,早就不及。麒麟已一脚踩上菌群前的松软泥土,登时正上方枝杈掩映处飞速砸下一沉重铁笼,然虹猫比它更快,不等其落至麒麟头顶,早飞身一脚将那笼踢开。
才足沾地面,又不晓得触动了哪里的机关,一块插满尖刀的砧板从不远的林子里弹射而出,直冲虹猫,迅猛无比,躲之不及。虹猫使剑如臂,横砍竖劈,欲把一块浑板给削作稀烂。
同时麒麟被四下里迸射的碎片逼得倒退数步,不意靠在颗大石上,那石底下却有个斜坑,被它一碰便往后滚了几寸,但听“哧”地声响,一张黑森森的大网遮天扑下,四角先落,不论麒麟向哪方逃,都无法得脱。
此刻袭杀虹猫的刀板还留有余威,可他见势危急,顾不得许多,解了麒麟之困要紧。忙撤剑回身,被那板上的碎刃在右臂上划开一个口,顿时血冒而出,混着汗水生出刺痛。
眼看黑网就要裹住不断冲撞求生的麒麟,长虹剑疾至,伸入网底,在其将收未收之际一剑挑了开去,又轻挥锋刃,把网“哧”地豁成两半。
“哈哈哈哈……”
黑暗里忽听有人大笑而来,一阵枝叶乱响后,从中钻出个身矮粗壮的汉子,是猪无戒,后面还跟了一队黑衣兵。他手摇流星锤,迈着外八子步上前:“想不到你这小子竟能一连破我三道机关,算是有几分本事,怪不得牛老三那个憨货敌不过你,还得俺老猪出手。”说罢自腰间囊内掏出信号弹,以火石引燃,那弹倏地蹿升上天,在头顶炸开一朵艳红的花,黑夜里看起来格外光灿明显。
“小的们!给我围住虹猫,待俺老猪来捉麒麟。”
猪无戒一声令下,众喽啰皆持刀剑蜂拥而上,将虹猫困于当中,麒麟隔在圈外。
“麒麟别怕,我这就来救你!”虹猫喊道。
“哈哈哈,你自身难保,还是顾好自己吧!”猪无戒道。
“哼,”虹猫道:“就凭这几个区区残兵,岂能伤我!”
“少废话!给我上!”猪无戒言毕拿了手下递过的绳索,冲麒麟走去,全然不在意身后拼杀声乱,惨叫迭起。
“乖,不要怕,让猪大爷带你回黑虎崖。”
麒麟眼瞅着对方步步逼近,不停地踩跺前蹄,低头弓腰,做势要冲。
“乖麒麟,乖!”
只有三步了!
麒麟后腿肌肉全部绷紧!
两步!
“不要动。”
一步!
麒麟猛地突冲,尖角闪着金光对准了猪无戒的脑袋。如此近的距离本可万无一失,但猪无戒眼疾手快,麒麟不待看清,绳索便套上了它的双角。猪无戒抓牢了那对鹿角,膀子用力,将自己矮胖的身躯送在半空,又重重落在了麒麟背上。
“咿——————————”麒麟一声长嘶,立刻开始左踢右踹,颠倒上下,直欲将猪无戒丢下背来,只是那人手抓绳,足贴身,麒麟头部受制,总是徒劳。
“你给我乖乖听话!否则没好果子给你吃!”
忽闻一声断喝:“住手!”
猪无戒抬脸看去,只见虹猫手提血剑,疾奔过来,满脸怒容。他身后,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黑衣兵尸体,血流如水,染红了周边草窠绿地。
虹猫手起剑落,先削断捆着麒麟角的绳子,再扬手向猪无戒攻去。那猪无戒本拽了绳拉扯麒麟,突然系断力松,一个不稳身子就歪斜过去,麒麟感到背上人的控制出现空隙,立刻猛劲儿一颠,把猪无戒“嗵”地跌落在地。虹猫见状顿改长剑走向,免得误伤麒麟。
“哎呦……疼死了……”猪无戒捂着屁股趴在那里不住嘟囔,眼前忽有寒光一闪,他顾不得疼痛,不及思考便就地一滚,滚出五六步远,躲开虹猫这一刺,才翻身爬起。同时他迅速扯下腰间的流星锤,抡圆了抖擞精神:“来吧!看招!”
流星锤虎虎生风,长虹剑铮铮音绽,两人眨眼间交兵一处。
猪无戒双手提锤,一招“双风贯耳”向虹猫夹攻过去,虹猫矮身躲避的同时挺剑上刺,取彼右目。猪无戒突地后跃,足下发力时右手往锤绳上一推,绳直若棍,右锤便呼啦啦打将过去。虹猫才欲应对,那锤却停在面前两三尺处,不等劲儿泄,左锤又至。虹猫登时明白,心道:“使这双头软中有硬之兵者,常以右手为主,左手为辅,如今此人却以右手之锤诱敌,左锤蓄势待发,当真不以常理出牌,好个虚实相生!这一锤必积力十足,不可硬拼。”当下随机应变,弓步侧身朝右,长剑平举,以攻为守,横挥欲扫敌脖颈。
猪无戒忙将锤收回,才要格挡,奈何剑疾到,且虹猫巧抖剑锋,顿时眼前晃动着几层剑影,辨之不清。慌乱中猪无戒大骇,胡乱避让,不知往哪个方向。忽觉左臂一凉,竟撞上虹猫剑刃,他赶紧着地滚开,躲了那丧命之灾。定睛细看,左胳膊没有衣物遮挡,月光下清清楚楚一道剑创,几乎入骨。猪无戒头皮发麻,适才倘迟慢一步,此刻便已在黄泉路上。
“好小子!竟能在这几招之内伤我!老猪真是小看你了!哎呦……”猪无戒说罢捂着伤口喊了声痛。
虹猫喝道:“姓猪的,今日若早早让路,我还可留你性命,如执迷不悟,死在这里别怪我剑下无情!”
“哈哈哈”猪无戒大笑三声,随便抓一把草塞进口中嚼烂了吐出,糊在伤处:“想过去,容易啊,把麒麟留下俺老猪就让你走,否则,等教主他们一到,我就算有心也无力。”
虹猫怒道:“少废话,看剑!”又是一剑刺出,猪无戒举锤架住,两人再次缠斗在一处。那猪无戒此番却不再拼命出力,只是或接住敌招或避让敌击,当虹猫要夺路而走时抢上拦截,几次三番都是如此,既保留了自己实力又不易对付,只欲拖着对方等待教主率众赶到。虹猫心下暗暗叫苦,这个人比牛旋风难缠得多,打也打不到,走也走不掉,如同块狗皮膏药摆脱不得,令人烦躁难忍。
正酣战间,天空中西北方“嘭”地爆响,又是一颗信号弹,不知何人所放。猪无戒纳罕不已,人明明就在自己这里,那间又何来的虹猫麒麟?必有谁弄鬼!虹猫见状愈发步步紧逼,攻势凌厉,猪无戒硬接几招度事不利,亦拿出十分的力气对抗,否则撑不了多久就得吃大亏。
那边黑心虎本已向猪无戒的方位疾赶,冷不丁又闻炸响,心头疑云顿生:“莫非麒麟往西北逃了?”脚下立住,思忖片刻便朝变化的位置而去。到得西北林中,黑心虎一跃飞身上树,金鸡独立于松树之顶,那树梢颇高,枝条纤细比其余松枝更甚,风过摇动不止,黑心虎却稳如磐石,四下打量。
这大片松林,只有风入针叶的沙声,且并无半点打斗的痕迹。黑心虎足尖微运,一个转身面对其后,见牛旋风提着双斧在底下左顾右盼,不禁大为动气:“这个该死的蠢牛,麒麟既已逃走,竟不去追赶,反在此地愣着等孤王处置,实在无用至极!”立时运功催发真气,从树顶扑下,直冲牛旋风打将过去。
牛旋风忽觉一股劲风从上刮到,还当是虹猫,忙举斧格挡,哪知抬头仰望,却是教主,黑袍猎猎,杀气滚滚,慌得手足发软,板斧“当、当”两声坠落在地,人已拜倒不起:“教主,是俺,别杀……”
黑心虎存心欲教训这个办事不力的下属,并无停手之意,可就在掌风即将逼至牛旋风面目时,转念想道:“麒麟不在此处,想来这蠢货也该见过,且问他个清楚再说!”当下收掌,周身真气都随之化去,其时离牛旋风不过一拳之距。
“属下拜见教主,谢教主不杀之恩!”牛旋风膝行至黑心虎脚下,不住叩头。
“罢了!麒麟何在?!”
“教主,属下不知……”牛旋风底气不足道。
黑心虎怒火上涌:“什么?!未见麒麟踪迹就擅放信号,你该当何罪!”
“教主,属下……属下也是看到信号才赶来的…………属下并无欺瞒教主之心,教主……”
黑心虎不等他辩解,一耳光抽过去,牛旋风整个人直向后摔出数个跟头,半张脸霎时肿作个小山,口中鲜血直流,却纯然不敢有所反抗,见教主发怒,怎还有清明神思,忙翻过身,再次爬到黑心虎脚下,只是一个劲儿磕头求饶:“教主,属下知错,俺真的知错……知错了……”
黑心虎举掌还欲要打,远处又“嗖”地飞起一颗信号弹,红花绽开在西方高远的天空。
“哼,孤王倒要看看,到底是何人作怪!”
言罢,黑心虎再不去管那狼狈不堪的牛旋风,袍袖一甩便远远离去。m.bimilou.org
西边这片林子,依然是寂静如常,没有半个人影,不闻一丝人声。黑心虎赶到现场,环顾左右,只发现一个教内特用信号弹的空壳孤零零躺在地上,他将那壳拿在手中,确信受了蒙蔽无疑,可恨假传讯息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好啊,我魔教中人竟有如此胆大包天的混账,敢背叛孤王!真是不知死活!”黑心虎道,手紧握成拳,那弹壳顷刻间已碎为齑粉:“一旦查出是谁,孤王必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教主?”
“谁?!”黑心虎猛一扬手,掌气所至,树木皆拦腰折断。
是牛旋风带了一众堂下喽啰随教主而来,见教主抬手间劈倒数棵参天大树,惊得目瞪口呆,怎敢多言半个字,只跪地俯首,听候发落。
“又是你!哼!”黑心虎双目一冷,逼视着他。半晌,突发右手,五指作鹰爪状,不待看清便死死掐住了牛旋风的脖颈,像捉家禽一般将他轻轻提起。牛旋风忽感喉头一紧,双足离地,顿时没了依靠,且呼吸困难,连替自己辩解的话都无法说出口,只能勉力去掰教主如同铁钳般的手,无力地从嘴中挤出一点含糊不清的告饶词句。他底下那帮人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谁敢去为堂主说情,何况是触犯教主盛怒之下的逆鳞?
“教…………主……俺……俺…………”
“两次误报,牛旋风,你合该万死!”黑心虎狠道。
“教主………………呃…………不……不是……俺……不是……”
此时跳跳带队匆忙赶到:“教主!属下看到信号弹,特来相助,牛老三这是怎么了?”
“这废物假传信号,孤王留他不得!”黑心虎说着手上更加重了力道,牛旋风白眼直翻,整张脸由红到紫,毙命就在顷刻之间。
跳跳实是不忍,冒死进谏:“教主,请听属下一言。今日西海峰林一片混乱,难免有人浑水摸鱼,暗中助力虹猫,但此事并未查明,牛旋风是否背叛,没有证据尚无法判断。现今麒麟依然在我教的包围圈内,抓获只是个时间问题,可依然需要人手。教主不如权且记下,令他戴罪立功,待麒麟落网,虹猫亡覆,再发落不迟。”
黑心虎闻言,思索片刻,脸色方稍显缓和:“不错,现在最重要的是麒麟,这废物的账,孤王来日再与他慢慢清算!”说罢,随手将牛旋风扔将出去,如同扔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牛旋风在空中打了两个旋儿,一屁股摔在个小兵身上,那小兵怎能受得了?“喀嚓”断了脊柱,登时便没了命。牛旋风趴在他温热的尸体上,不住咳嗽,间或大口呼吸,紫涨的面庞良久才恢复原状。
“多……多谢教主……多谢护法…………”
跳跳冲他使个眼色,牛旋风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垂手侍立在旁。
黑心虎来回踱步,不再理会他:“信号弹虽响三次,但以我估计,麒麟真正所在,必是那头一回信号发出的山头!”
跳跳拱手拜道:“教主英明!”
“虹猫啊虹猫,调虎离山,你还嫩着呢!”黑心虎冷笑道。
“教主圣明!”跳跳又道,其身后喽啰皆随之同声。
“走!”黑心虎发足奔出,余众跟着教主脚步纷纷赶路,齐奔东南山林。
虹猫这边与猪无戒激战正酣,见远方天空两发信号过后便一直安静如常,就知晓黑心虎一定揪出了暗中相助自己的人,或者至少他破了此计,现在恐怕正全力赶往这里围攻自己,手下更不容情,招招致命。
猪无戒连连受制,只能勉强自保,完全无力反击,身上被刺中多处。忽地他瞅准时机跳出圈外,同时手伸入怀,中指与食指夹住一物,暗道:“让你尝尝我蝴蝶镖的厉害!”说着扬手就是一镖。那镖状如蝴蝶,边缘锋利,闪着萤萤白光飞至。
虹猫迅速朝左避让,蝴蝶镖疾厉贴耳而过,倏地插入身后树干。他转过脸,见猪无戒接二连三又打来数枚,分别冲自己头、胸、腹及四肢关节,心中赞道:“黑夜浓浓,发暗器还能认准要害,实为不易,好功夫!”当下横剑挥扫,即刻将众镖都接在刃上,形移剑走,“噌噌”连声,全部如数还了回去。
猪无戒见七枚利器寒森森反朝自己飞将过来,其势比前更甚,顿时胆破心惊。本指望打出的这些暗器能有一枚击中虹猫,哪怕给他避开要害,但只要伤及皮肉,局面于己就大大地有利。因其镖之妙,在毒不在伤,能克制敌真气运行,使人无法催动内力。习武者对阵拼斗,向来少不得内力帮持,否则只好任人宰割。可现在,猪无戒却暴露在自己的暗器之下,虽有解药,但大敌当前,等解完毒,只怕早作了鬼了。他心中大乱,一时间手足无措,只大喊一声“啊呦”,便认命般双手抱头闭眼等死。
但听“乒乓”几声,猪无戒发觉无恙,睁眼看去,黑心虎大袖拦在自己身前,蝴蝶镖尽落于地,忙不迭叩拜:“小的多谢教主救命之恩!”
“哼,没用的东西。”黑心虎说话间,魔教众人已团团围上,牛旋风双板斧挺立,凶霸霸圆眼大睁,跳跳单手执剑拦在路口,似笑非笑颇有深意般打量虹猫。猪无戒亦翻身而起,仗着人多势众,更无方才的惧色。虹猫麒麟困在当中,怒目环视,心道:“若非重任在身,我定要你们血溅五步!只是保护着麒麟,硬拼不得,先冲出去才是要紧,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黑心虎狂笑道:“小子,要是乖乖交出麒麟,孤王饶过你这条小命,立刻放你走路,否则,只怕过不了半盏茶的工夫你就在去见令尊的路上了!”
虹猫冷笑一声:“哼,要我把麒麟交给你们,别做梦了!”
黑心虎眼光顿冷:“好!果然是白老先生的好儿子,跟他一样敬酒不吃吃罚酒。孤王倒要看看你这小子能学他几成功夫。给我上!”
牛旋风头一个冲上前来,他是领教过虹猫的厉害的,但教主命令必须遵从,何况因为信号弹的事情教主还怪罪着他,如何敢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以求脱罪?于是拿出比白天更拼命的劲头挥斧砍劈。虹猫闪身一避,却正撞上猪无戒使来的锤,他急转身,同时左手起推偏那锤头,右手一剑斩落,几乎要了对方整个右臂,若不是猪无戒反应快,决计不免受创。牛旋风一斧扑空,甩开膀子大吼一声,抬手使招“横扫五岳”从虹猫右后方袭到,跳跳亦剑出灵动,攻其左翼。虹猫耳听八方,闻斧先至,剑在后,当时左足退出一步,长虹交于左手,右手运起真气,待牛旋风虎扑上来时矮身踏至其身后,一掌送出打在对方宽实的后背。那牛旋风本全力向前,更兼虹猫一掌之功,顿时控制不住自己,直往跳跳明晃晃的剑锋上撞去。跳跳不料此变,收招不及,忙慌慌张张倒转手中兵刃,刃在后,柄在前,牛旋风“嘭”地怼在剑柄上才留得性命,而那板斧他一惊之下忘了收回,眼见要砍到跳跳,跳跳利落地将身回转,墨发扬落,衣袂翩然。但听“哧”的一声,斧刃只撕去了他半块衣袖。
牛旋风狼狈爬起,歉意道:“护法,俺……俺不是故意的。”
跳跳摆摆手,满不在乎地笑道:“哈哈,无妨,回去你赔我一件就是。”
猪无戒趁此空当,抡起锤倏地扔出,近战得不着便宜,便远攻。牛旋风与跳跳亦回身去打,虹猫以一敌三,四人团团斗在一处。
跳跳心道:“看这情势,虹猫麒麟恐难以脱逃,我有心助他一臂之力,可教主眼皮之下,如何瞒天过海呢?”忽见牛旋风大斧挥到,自己恰转至路口,不由暗喜:“正好,我与虹猫卖个小小的破绽,他如聪慧,便可趁此机会破围而走。”当即剑点虹猫右侧,其时虹猫才化开猪无戒一招,余光扫下见右方剑到,那护法进招虽利,可下盘似实却虚,便不接他,只使招“长虹贯日”刺向对方大腿。跳跳忙回手相护,“当”地双剑并撞,虹猫剑上内力浑厚,这一碰下就似吸住了跳跳的兵刃,他腕转身移,跳跳稳不住,加上本就有意,更装作不敌,任由虹猫将他甩出,叫声“啊呦!”便径直倒向张牙舞爪的牛旋风,途中还注意着不能扑到他那斧上,将身微侧,“哧”地一剑剌裂了牛旋风的坎肩,他人却倒在对方身旁,亮森森的板斧贴臂而过,万幸躲开了开颅之难。
牛旋风慌忙扶起跳跳:“护法,您没事吧?这小子太可恶!”
跳跳就着他手起来,拍拍土道:“没事,他内力太强把我偏过来了。”
黑心虎大声怒喝道:“一群废物!连个毛头小儿都抓不住!给我追!”
原来虹猫早趁跳跳偏离,几剑结果了拦在路口的小兵,将包围圈撕开一道口,骑着麒麟沿路逃去了。
麒麟撒开四蹄,没命价狂奔,只听后面喊杀声死死紧跟不放,虹猫扬剑砍倒一棵路边斜伸出来的松树,以期阻拦魔教,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他们逃了半宿,魔教等人也追了半宿,直到天边新日初升,四下大亮。一人一骑冲出树林,忽见前方开阔,还当有了生路,驰近看时却是一道深涧,横贯南北,连绵不见首尾,宽约数丈,两岸高崖对望,其中云雾弥漫,不知深浅。麒麟伸头探脑,在崖边不住踱步,虹猫亦焦急万分,深涧的宽度远超自己轻功所能及,更何况就算他能通过,麒麟奈何?
正思忖之际,林中步踏声乱,黑心虎已带领大军追至崖边。
“哈哈哈……”黑心虎大笑:“当真是天助我也!小子,此番你插翅难逃了!怎么样,还是交出麒麟,快快受降吧!”
黑衣兵们齐喊助阵:“交出麒麟,快快受降!”
虹猫看一眼气势汹汹的黑心虎魔众,此刻前有天堑,后有追兵,明明是条绝路,他反而冷静下来,如今别无他法,只能拼一把,置之死地才可后生。于是附身对麒麟低语道:“麒麟,靠你了,能跳过去吗?!”
麒麟明白虹猫之意,回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郑重点头,虹猫拍拍它的脖颈,以目鼓励。麒麟向后倒退数步,离魔军愈来愈近,黑心虎等不知其义,还当他们放弃了抵抗,更是洋洋得意,哪想到虹猫仗剑喝道:“魔头!你等着吧,七剑合璧之日,就是你归天之时!”不待话音落,虹猫一拍麒麟,那灵兽发足疾奔,到崖边纵身跃起,登时凌空,飞一般冲对岸而去。
黑心虎大喊一声:“快放箭!”早已顾不得麒麟死活。
刹那间无数羽箭齐发,虹猫迅速反转过来,右手舞动长虹,剑光熠熠,顿时乒乓之声大作,不绝于耳。怎奈身处半空,动作不易,剑花无法完全把他们裹在当中,他下意识将麒麟护得严严实实,不叫箭矢碰到它一星半点。
突然虹猫右臂陡痛,已中了一箭,深深扎入他大臂肌肉,挥剑速度便慢了几分,更不能防住周身,几枝箭又射中他身体各处,泥血混染的白衣霎时复添新迹。然而此刻这点疼痛已算不得什么了,因为这条断崖深涧实在太宽,麒麟全力一跳还不得通过,距离对岸尚有三四尺,他们就已经开始有下坠之势了。虹猫眼望着生路不远,冷汗直流,他不能拖着麒麟一起丧命深谷!决心立下,他将长虹剑衔于口中,再也不去抵挡羽箭,直接翻身滚落,以己之背护住麒麟,生生接了那如蝗箭雨,忍着剧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推麒麟后蹄,那麒麟借着虹猫之手再度跃起,稳稳落在了对岸的土地,等它急切回头看时,虹猫早坠入茫茫白雾,连□□声也听不到了。麒麟仰天“咿哟”长嘶,徘徊两圈后疾奔走远,去寻虹猫。
黑心虎见事已至此,再在这里待着也是徒劳,而且折腾了这许久,他甚觉疲乏,仿佛旧病又要复发,便指了猪无戒和跳跳,吩咐道:“你们,下山看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有何情况即使回报,孤王要带兵先回黑虎崖休整。”
跳跳心道:“就算您不说我也要找机会探望虹猫,现在正好。”一拉猪无戒,拱手道:“教主放心,属下等这就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小鹿森灵的虹猫蓝兔七侠传之致敬情怀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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