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崖底,是片没有人来过的绿地,有小路南北贯通,与崖顶走势一般无二。周边野草繁茂,遍布不知名小花,还生有不少菌菇,然麒麟早没有采食的心思。
崖体之上布有裂缝,汩汩清水不息,天然是条细小瀑布,流下来汇作个不大的幽潭。麒麟从火海冲出到现在滴水未进,焦渴已极,忙上前喝几口,又继续寻找虹猫的身影。可是,踪迹全无。
它大感奇怪,开始躁动不安。忽听半山腰“咔”的一声,抬头仰望,不是虹猫是谁?恰被挂在棵崖缝里长出的松树上,衣衫一角滴着血,点点淋入草地。方才的声音是树干承受不住虹猫的重量,几欲折断的响动。麒麟又惊又喜,自己怎么就没看到血迹呢?但紧接着可犯了愁,如何把虹猫弄下来?它攀不得岩,抱不得人,更无帮手,只能眼巴巴看着,“咿咿”轻唤,期盼虹猫可以苏醒,又不敢太大声,怕把魔教的人招来。就在它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时,那棵树终于支撑不住,“咔嚓”齐根断开,连带着虹猫一块儿摔在麒麟面前。
“呃……”虹猫吐出口气,整个人一动不动瘫在草地里,血染红了周遭青叶深泥。
麒麟忙上前试探他的鼻息,只觉若有若无,虽受重创,好歹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赶紧小跑至方才喝水的潭边,随口拔下片大叶,伸进潭里去捞水,不过叶子平整,叼起来只能在叶脉处留存一点,聊胜于无。
它返回虹猫身边,仔细将水轻轻抖进他嘴里,滋润他干焦的唇舌。如此来回多趟,虹猫再次出声□□,音如蚊作,轻不可闻。麒麟盯着这少年,眼眶湿润,心中明白都是为了救护自己,昔日伙伴才会落得生死未卜的惨景。现在没人帮衬,它又手无缚鸡之力,一旦魔教寻来,怎能护得虹猫?想到此处,麒麟不停打转的泪一下子就滚出来,大颗大颗滴落在虹猫身上。
俗话说,金宝贝,银宝贝,不如麒麟一颗泪。虹猫各处伤口,但经泪水打湿,都开始缓缓愈合,出血也少了很多。不过因为伤势着实不轻,人一时半会儿总无法醒来。
忽听几声啁啾,是小七飞回了,后面还跟着一只同样大小的鸽子,羽毛却是云水蓝色。它边扇翅前进边凌空等待,向谷底小路南方“咕咕”啼鸣。不多时,那边远处驰来一骑青骢马,四蹄如飞,迅疾无比,顷刻到得麒麟身边。一紫衫姑娘从马背上跃下,不过十五岁左右的年纪,英姿飒爽已远非同龄人所能及。她看了一眼麒麟,道声“别怕”,又附身去探虹猫气息。
“这位就是虹猫少侠?”女子问道。
麒麟点点头。它本来满怀忧虑,但来人是小七带回的,想必足以信任。
“我是玉蟾宫的宫女紫兔,奉宫主之命前来接应少侠,没想到还是来迟了。”紫兔对麒麟道:“此地不宜久留,少侠的伤又这般严重,我们得赶紧回去,在宫中为他治疗为好。”说罢,她解开自己腕上的棉布束袖,撕成几段,将虹猫身上的箭作简单固定。此举本是为防止箭矢即出而导致的流血过多,她可不知麒麟泪已奏效,即使现在立马拔出箭头,也无大碍。
一切处理停当,紫兔便小心地扶起虹猫,将依然人事不省的他妥善安置在麒麟背上,自己翻身跨上青骢马,道:“麒麟,你跟着小六他们先走,我断后。”
麒麟扭头看了虹猫一眼,伸出舌头轻轻舔舐几下他的脸,便听从紫兔的吩咐当先扬蹄而去,虽然快,却极稳,尽力不叫背上的人受到颠簸。紫兔紧随其后,沿着小路奔行,拐过山角不见了。
他们离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跳跳和猪无戒便从对面坡上寻了过来。
“哎呦,跟着教主鞍前马后的还不够,跑到这个地方来找尸体!那虹猫摔下悬崖能有命?非让咱们来一趟,俺老猪腿都快废了!”猪无戒边拨着齐腰高的草秆往空地走边道。
跳跳“嘿嘿”两声,道:“老四,凡事有个万一,万一那小子命大呢?快别抱怨了,这话也只能跟我说,要是别人听到了,传到教主耳朵里,怕不得问罪啊。”
猪无戒道:“问什么罪?我说护法,这次啊,要论罪,那可怎么都轮不到我头上。”
跳跳问道:“怎么?”
猪无戒道:“您还不知道?不能吧,我可都听底下人传了,护法大人天天跑腿儿探消息的能比我知道得晚么?”
跳跳奇道:“嗨,你有事快说,别跟我绕。”
猪无戒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老牛惹教主不痛快,此次回师,他恐怕要着祸了。”
跳跳满不在意道:“是吗?这我可说不好。”
猪无戒凑近了道:“护法,牛老三贪功冒进,不放信号弹,已经犯了教主忌讳。后来教主被人调虎离山,他又搅和了进去。我要是教主,我能放过他?”
跳跳打个哈哈道:“这教主的心思,咱们乱猜什么?能护自身周全就已经是大幸了。赶紧走吧,现在找到虹猫和麒麟的下落回去复命才是大事。”
猪无戒讨了个没趣,心头不爽,却碍于跳跳的地位不便发作,只暗暗道:“哼,你要不是太懂明哲保身,就是信不过俺老猪。”
两人很快走到虹猫落崖的大概位置,并未见到他的人影,麒麟也全无踪迹,不由都大感困惑。
猪无戒道:“奇了怪了,老猪明明眼瞅着他从这儿掉下来的,人呢?”
跳跳不见虹猫,心头不愁反喜,估摸着是被麒麟先一步救走了,万幸万幸,也亏得自己跟猪无戒来的路上总是想法故意耽搁他俩时间,否则早来一刻虹猫便求生不得。笑道:“说不准儿是在半途给山风刮跑了?”
猪无戒道:“护法,这种时候就别开玩笑了,咱赶紧在附近找找吧。”
跳跳道声好,收起笑,指了南方:“你往那边,我去另一头。”说罢他沿路慢走,仔细查找。忽见有块地方相比四周颜色有异,且似乎较为塌陷,便离了路,拨草前去。到后看时,心中一定,被压倒的整片草上果然是血,方才离得远,又有这许多杂草遮蔽,所以不曾注意。想来虹猫落在此处后得了救,既然人已不在,那不妨叫猪无戒来瞧瞧。招手道:“老四,老四,你快来。”
猪无戒应道:“好!”本要过去,却忽然停步:“咦?这是什么?”
跳跳闻言抬眼望去,见他从路旁的青石后捡起一块帛布,边读边走,读毕便哈哈大笑,还连声直呼:“造化,造化!”心中生奇,一把夺将过来细看。
那帛书上写着:“讯息已收到,静候双剑合璧,盼长虹平安。玉蟾宫宫主拜上。”字迹娟秀,轻灵飘逸,一看就知是女子手笔。布帛虽沾了灰,也掩盖不住上头散发出来的点点兰香。
跳跳道:“如此一来,虹猫和麒麟的去处,就一清二楚了,我们也能回去交差了。”说毕不见回应,扭脸一看,猪无戒正满面春色,眼神迷离地发呆。他将帛一折,伸手在对方面前晃晃,猪无戒仍然无动于衷,跳跳心中好笑,这小子不知又盘算什么呢,多半没好事。当下踱至他左侧身畔,往那肥黑的大臂上一掐,疼得猪无戒“啊呦”大叫出声。
猪无戒揉着被掐红的地方,不满道:“护法,你怎么治弄我老猪?”
跳跳强忍笑意:“不好意思啊,猪兄,你方才魔怔了,我叫你不醒,只好出此下策啦。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猪无戒“嘿嘿”两声,道:“护法,你可听过武林第一美人的名头?”
跳跳闻言了然,这个夯货,又动色念,那蓝兔是何等人物?岂容你轻薄?嘴上却不说破:“呦,这我可孤陋寡闻,不曾知道,你说与我听听啊。”
猪无戒两眼发光继续道:“护法,你这人,不实诚,大名鼎鼎的蓝兔你怎能说不知?听说她身居玉蟾宫宫主之位,武艺高强,又生得国色天香,堪比月里嫦娥,是个绝品大美人!抱在怀里睡觉,嘶……想来真个是又娇又嫩,那可赛过做神仙啊!哈哈哈哈……”说着说着他伸展双臂朝跳跳搂将过来,似是把他当作口中“美人”。跳跳微微侧身,随手将布帛盖在猪无戒头顶,连声笑道:“哈哈哈,看来我们猪四堂主是想揭盖头,娶媳妇儿了。可惜啊可惜,这位武林第一美人,很快就要被我们毁掉的,到时候你恐怕只能为她一哭了账。”
猪无戒回过神来,将帛书取下拿在手里把弄着道:“不错!护法,你说的对,她怎么也是七剑之一,教主容不得七剑,到时候别给俺一个死人。这……我得想个办法。”
跳跳笑道:“既然你真的动了心思,那本护法不能不为兄弟两肋插刀,到时候我自然为你美言几句,留下你小媳妇儿的性命。”
猪无戒听了喜不自胜,他心里原本没底,怕会惹怒教主,跳跳如能在旁说话,自然再好也没有了,:“真的?俺老猪多谢护法!”
跳跳摆摆手道:“谢倒不必,如果你能成其美事,为兄的脸上也有光啊。行了,虹猫和麒麟被玉蟾宫救走,我们得先把这个消息回报教主,赶紧回崖吧。”说罢跳跳刚抬脚欲走,又转身道:“对了,老猪啊,你回去后可不要遮遮掩掩,不敢跟教主明言,你如不说,我想帮腔都难。”
猪无戒当即道:“护法,俺老猪绝对不孬,肯定直说。咱们走吧!”
跳跳点头,回身发足而行,心中暗暗庆幸:“有了这么个牵绊,事情可好办多了。”
黑心虎的大殿位于一座高崖之顶,崖口处伸出半边断岩,状如虎口,原名虎嘴崖,后来黑心虎魔教盘踞此地,便更名黑虎崖。由崖下小路看去,遮挡了大半阳光。路旁怪石遍布,光彩俱无。有条窄而高的粗糙石阶直通崖顶。
跳跳和猪无戒以轻功快步拾级而上,只觉周身寒气森然透骨,虽已习惯,但总归是不舒适的。得到门前,一名黑衣兵已在迎候。
他先行一礼道:“护法大人,猪堂主,属下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跳跳点头道:“嗯,教主在何处?”
黑衣兵道:“教主就在大堂,吩咐属下说两位大人一到即请进去。”
跳跳转头对猪无戒说:“老四,你先去拜见教主,我这衣服破了,得换一件来方显恭敬。”
黑衣兵拦住跳跳去路:“护法恕罪,教主吩咐,请即进去,免得误事。”
跳跳稍感诧异,可很快就整理好脸色,拍拍衣上尘土道:“罢了,既然如此,那我们赶紧着。”
猪无戒亦提提裤子,紧紧腰带,跟在跳跳身后走进大门。
殿内灯火昏暗,堂上正中间坐着黑心虎。他桌上倒着头流血不止的鹿,四条腿都在微微发颤,距死仅半步之地。黑心虎闻到血腥味儿,杀心大动,一口咬在鹿的脖颈处,牙穿肉入骨。顿时热乎乎的鲜血喷溅出来,洒在他脸上,有的还溅下堂来。黑心虎越发兴起,呼噜呼噜地大快朵颐。粘稠的血顺着桌沿点点滴滴淋在地面。这情景,伴着摇摆不定的烛火,愈加诡异可怖。
跳跳强忍腥恶,跪地三拜,猪无戒亦随之。
黑心虎边吃边问:“你们可将虹猫跟麒麟带回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敢直面教主。
还是跳跳先开口道:“启禀教主,属下到那崖底,并不见他们的踪迹……”
“什么?!”黑心虎大怒,一掌击碎鹿尸:“你们两个废物!连个重伤的人都抓不住!”
猪无戒慌忙从怀里掏出他们捡到的布帛,双手举过头顶道:“教主息怒,属下等并非无功而返,我们发现了这个。”
一名黑衣兵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返身呈给黑心虎。
黑心虎阅后,脸色阴晴不定,缓缓道:“玉蟾宫……呵呵,还想要再次七剑合璧?!”
跳跳试探道:“教主,那虹猫既然已给玉蟾宫的人救走,想必麒麟也跟着去了,请教主示下,下一步该当如何?”
黑心虎随手扔下帛书,狠狠笑道:“先不忙,孤王说过,手里还有笔账要算算,叫虹猫多活几个时辰也无妨。”他转身走进王座后的门,侍立一旁的黑衣兵为他打起黑色骷髅制成的门帘。
“你们俩跟孤王来,看看吧。”
他二人互望一眼,皆心知肚明。听着教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谁都不敢耽搁,只能跟随过去。
门内很深,走出一段路,便来到个一分为三的岔口,左路向上,通此殿最高处的天台,中路出去为后园,右路阶梯朝下,黑心虎负手往右,跳猪二人一言不发地跟了下去,并始终与教主保持距离。他们越走越深,周遭寒凉,隐隐有水声点滴入耳,阶梯尽头是条狭窄甬道,并无光亮,两边的墙壁触手腻滑生凉,似是苔藓之类。
黑暗中走了好久,也不知到了哪里,突然,只听得黑心虎一声:“掌灯。”将身后静默许久的两人吓了一跳。
右侧某处传来句:“是!”
霎时火光亮起,适应了好一会儿跳跳和猪无戒才看清,他们站在水牢那两道坚实的铁桦木栅栏门前,看守一边一个执着火把,分立两侧。
“他怎么样?可有交代?”黑心虎问道。
“启禀教主,”一看守回道:“牛旋风拒不认罪,目前仍在牢中反省,但并未寻事。”
这水牢里,关的通常都是犯叛教罪的人,因此看守直呼姓名而不称“堂主”实不为怪。
黑心虎“嗯”一声,再不问话。另一看守从腰间摸出把钥匙,插进铁链上挂着的锁,抽出链条,将门“吱呀”推开,又忙跑去点燃房间四角的火把,才躬身请黑心虎等人进入。
在火光的映照下,跳跳环顾四周。这里地方很大,他们站在一道围绕整个屋子的宽阔平台上,剩下中间大部分位置皆注满水,水面比平台低五六寸。正中心钉死一粗木桩,因常年泡在水中,上头粘满了青苔菌群。牛旋风双手吊起,被镣铐紧紧束缚在木桩顶,上半身伤痕遍布,看起来早就受过刑了,下半身泡在水里,那水的颜色是令人反胃的黑。
不知道里头加的什么“料”?跳跳想,反正老牛肯定不好受,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教内谁都知道水牢可怕,他却从没有来过,以前虽然没少被罚,但他自问一向谨慎行事,总不至叫关进这里受苦。
昏昏沉沉的牛旋风忽感亮光,便缓缓抬头睁开眼,见是教主,立刻挣扎起来,将铁链拉得“哗哗”响。
“教主!教主!”牛旋风大喊大叫:“教主你相信俺,俺绝对没有背叛啊!”
黑心虎冷冷道:“这话说得孤王耳朵都起茧子了,你还有没有新鲜的?!”
牛旋风不改腔调,依然大喊:“教主!求求你,俺一片忠心,真的不敢也从来没想过背叛啊!”
黑心虎冷笑道:“嗓音洪亮,看来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牛旋风顿时住了口,不晓得教主这话是何意,他愣愣地看着对面的人,护法、猪老四都沉默不语,看守更是置身事外,他能指望谁?
“教主……”
牛旋风这一声刚出口,黑心虎已飞身落在从水面伸出的两根脚桩上,“啪啪啪”三个大耳刮子甩到他脸上。
“你还敢叫教主?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误孤王的大业!说!见了麒麟,为什么不放信号?!”
牛旋风被打得晕晕呼呼,口齿不清:“俺……俺……就是想………………立……立头功…………”
听了这话,黑心虎越发怒气冲天,一边吼着:“立头功!立头功!好!我让你立头功!”一边一把抓了他的坎肩,将他从水中提起,又重重掷回去,牛旋风那大块头身躯溅起成片水花。忽地,他的头发也被恨恨揪住,扯得他头皮直欲从脑壳上剥落,牛旋风大叫着,整个头给黑心虎猛地砸在粗木桩上,登时便止了喊,倒在地上,眼前金星乱冒,不知所处。
“起来!”
迷糊中听得黑心虎的喝声,牛旋风喃喃道:“教……教主……我真的………………”
“你遇见麒麟不报,已经是大罪,现如今还死不悔改!来啊!取辣椒水和盐!”
其中一名看守应声而出,不一会儿就提了东西回来,黑心虎足踏脚桩,翻身回到平台,接过看守递来的两只桶,双手齐扬,桶里的辣椒水和盐和在一起全部飞向水牢中心,罩在牛旋风头顶,很快淋淋沥沥地撒遍他全身。
可怜牛老三原本就伤痕累累,又在黑水里泡发了,哪里经得起这些刺激东西?浑身上下瞬间如同千刀万剐,痛比剜心,痒甚虫噬。方才被碰到天旋地转的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令他更加难以逃避这痛苦的折磨。
“啊!!!!教主…………”牛旋风惨叫连连,就连猪无戒都面露不忍之色,但瞥一眼教主的表情,他认为还是别插手的好,再看看情况吧。
“你给孤王老实交代!”黑心虎厉声质问:“是不是你怕猪无戒抢了功劳,所以故意乱放信号干扰?!”
“不…………不是……俺……”
“还敢犟嘴!”黑心虎怒气不减:“孤王两次在林子里碰见你,除了你还能有谁?”
牛旋风求告道:“教…教主……真的……俺……没有……啊……”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来啊!”黑心虎眼中凶光毕露:“放鳄鱼!”
牛旋风一听“鳄鱼”两个字,大惊失色,即刻便哭号起来:“不要啊!教主!不要…………俺没有背叛!没有啊!!放俺出去………………”
跳跳着实看不下去了,可话才到嘴边,就被黑心虎杀气腾腾的目光压在了嗓子眼。看这情形,恐怕只有老牛受尽煎熬而不改口才能让教主相信了,于是也就不再心急,静静瞧着那两个看守一个拉铰链,一个攀上左边高台开启机关。
随着木拉杆“咔嗒”声响,水面上缓缓升起一块与四周平台浑然一色的挡板,露出个比水还黑的洞口。紧接着几颗鳄鱼的头就出现在眼前,它们刚刚碰到牢中黑水,便躁动不已,很快几近疯狂。
牛旋风的恐惧已到了极点,他瞪大了双眼绝望地看着这群嗜血的恶魔。
鳄鱼们起初还顺着池子乱绕,但很快就闻到了牛旋风伤口散发的血腥味儿,一个个都向他游过去。
“啊!!!!!教主救命啊!!”牛旋风尖叫起来。
黑心虎对呼救置若罔闻,冷漠地看着一只鳄鱼张开满口獠牙,对准了牛旋风的右肋。
牛旋风再也顾不得许多,总不能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把命白白送了。他双臂抓紧吊着镣铐的铁链,拼命将自己拉离水面,抬起戴着镣铐的双脚,用力朝鳄鱼踹过去,正踢中它脑门,不过在牢里被折磨得太狠,这一脚连平时的一半功力都没有,仅仅是让那条鳄鱼放慢了进攻速度,而其他的鳄鱼都已聚集在他身边,对他这块肥肉虎视眈眈。牛旋风只能勉力把自己吊在半空,满脸通红,还挂着水珠,不知是牢里的水还是他的汗水。筆蒾樓
突然,一条鳄鱼猛地跳起,张开嘴欲咬住他将其拉下来,牛旋风赶忙将腿再向上抬了几分,差点被断左脚。
经此一吓,他越发感到自己手臂力不能支,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向黑心虎求告道:“教主…………救俺…………俺没有背叛……真的……没……”
话音未落,手便没了力气,“哧”地滑落下去,“噗通”一声掉进水中,鳄鱼群“呼啦啦”一涌而上,准备给他来个万刃分尸。
“啊!!!!!!”
牛旋风大声惨叫,求生的本能令他继续拼死抵抗,可这不过是拖延时间,再冷眼旁观的话,恐怕他真的就只剩下骨头了。
跳跳赶紧上前几步,跪地扣头道:“教主,您饶了老三吧,我看这肯定是误会了,他宁肯被鳄鱼吃了都不认,只怕搞鬼的真的是另有其人啊。”
黑心虎看了他一眼,凝神沉思着。
水花乱溅,牛旋风在用尽最后一口气抵抗。
跳跳见黑心虎听进去了,继续道:“教主,您想,我们在树林里碰面的时候,他确实是和您在一起的。老四放信号,任谁看到都会赶过去,属下认为,老牛肯定是见到信号才去的,正巧那贼人逃了,老牛便背了他的锅。而教主去追赶贼人时,老牛跟随您同往,当时属下等都距事发地较远,只有老牛始终在教主身边,所以他先出现实在是情有可原,还望教主三思。”
黑心虎依旧沉默。
猪无戒见势可挽回,寻思当着老牛的面,护法都开口了,我不能不卖个人情,省得老三以后得了命怪我不为他说话,便也跪下道:“教主,护法言之有理,您看老三平日里也算忠心耿耿,您说一他从不说二,叛教这种事他不会干的,请教主开恩,饶他一命吧。”
黑心虎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他冲在水里乱扑腾的牛旋风道:“牛旋风,你再说一遍,乱放信号的究竟不是你?!”
牛旋风早就筋疲力尽,他拼着一丝气儿,边躲避鳄鱼边勉强开口:“不……不是俺…………”
“好!”黑心虎点头道:“孤王就信你一回!”说罢,他上步运气,足踏水面飞一般掠过,几掌拍出将鳄鱼群打得七零八碎,稳稳站在脚桩上,单手拉了牛旋风的右臂,微运内劲儿,扯断镣铐,转身回步,带着他离开了那里。
一沾上踏实的地面,牛旋风顿感浑身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同时脑袋天旋地转,一个跟头栽倒,好像再也爬不起来。
“等他醒了,你们带他到大堂见孤。”黑心虎说完便负手出门,径自去了。
两名看守一个拿着什么东西去引鳄鱼归洞,一个去扳动机关,再不管这三人。
跳跳拔剑砍断了牛旋风脚上镣铐,猪无戒蹲在前头狠掐他的人中,一手掐,另一手不断地拍着他的脸,水牢里回响着清脆的“啪啪”声。
过了不久,牛旋风眼皮便抬起了,他发觉脸上生疼,待看清楚后,抬手拦住那又将落下的巴掌。
“你这个死猪无戒,干什么!”
猪无戒起身道:“好心当做驴肝肺,俺老猪看你昏迷,给你醒醒神儿,你还骂起来了,不识抬举。”
牛旋风摸摸自己的头,喃喃道:“对……俺昏倒了……”不待说完,他突然爬起来跪好:“教主!教主!多谢不杀之恩!”
跳跳“噗嗤”笑了:“老牛,你大梦初醒,教主他老人家早就走了。”
“啊?”牛旋风环顾左右,果然只有他们仨跟两个看守在。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是糊涂了。对了,”他膝行几步,面朝跳跳跟猪无戒拜了又拜:“多谢护法,多谢老四,今日若不是你们,教主怎么肯信俺?”
“好了好了,”跳跳扶起他道:“是教主宽宥,你才能活,不然我们说再多也没用的。”
猪无戒附和道:“是啊,老牛,你福大命大,来日方长。”
牛旋风道:“教主大量,但俺这条命,还是你们保的,今后二位有什么事,俺必定赴汤蹈火!”
跳跳笑道:“咱们兄弟,客气什么,不说这些了,你赶紧看看自己身体怎么样,没缺胳膊少腿的吧?”
牛旋风听了,忙检查了一下,除了身上受刑的伤,就是鳄鱼牙磕碰得腿上少了几块皮,幸好当时拼死抵抗,并未丧失求生的希望,否则不死也得交待半条腿。
“呵呵,”跳跳笑着伸手扶在他左胁下,道:“万幸万幸,否则堂堂魔教三当家,成了独脚,那可是大憾呐。好了,教主吩咐我们上去见他,咱这就走吧。老四,给老牛搀好了,走。”
猪无戒扶了牛旋风右臂,道:“护法,不用操心,摔不死他。”
说着,三人慢步离开了这幽暗冷寒的水牢。
大堂里,黑心虎已端坐其上。跳跳他们从后头进来时,依然有黑衣兵为他们打起门帘。
牛旋风先跪倒,再三拜道:“牛旋风谢教主不杀之恩!”
“罢了。”黑心虎点头让他起身,对着身旁的喽啰道:“拿来。”
那人即刻从袖中掏出个瓷瓶,下堂递给牛旋风。
“这是可治疗你伤口炎症的药,你拿去吧。”黑心虎说道。
牛旋风感激涕零,再行大礼:“谢教主!教主的恩赐,俺……俺记下了!”
黑心虎摆摆手,神情不大耐烦。牛旋风接了药便不再说话,三人静静等待着教主吩咐。
“虹猫那小子,竟然能死里逃生,连带麒麟也逃出包围。”黑心虎道:“虹猫若不死,始终是孤的心腹大患!你们谁愿带队前去剿灭?”
牛旋风一听,这可是立功赎罪的大好机会,上前才要请命,一只手拦住了他,是猪无戒。牛旋风用疑惑的眼神盯着他,只见他早已抢先一步,抱拳道:“教主,俺老猪愿往,替教主铲除虹猫,抓捕麒麟。”
牛旋风愣了愣,出言道:“教主,让俺去,俺一定给您把虹猫的首级和麒麟带回来!”
黑心虎沉吟片刻,牛旋风虽然有些功夫,但认死理,一根筋,又好大喜功,西海峰林一役,魔教上下准备了那么久,最终功亏一篑不能说没有他的问题,于是点了猪无戒的名:“猪老四,你心思敏锐,足智多谋,这次,你就做主帅,替孤办事吧!”
猪无戒得意道:“是,属下遵命!不过……教主……”
黑心虎听他欲言又止,心头顿时不大舒服,这个猪无戒,才对他委以重任,就来讲条件?道:“不要吞吞吐吐,有话就回!”
猪无戒瞅一眼教主的脸色,发现并无明显的怒意,小心地说:“教主,属下此去,必定竭尽全力,只不过……玉蟾宫是肯定不保了,可属下想叫那宫主做俺四堂夫人……不知教主能否把她赏给属下……”
黑心虎已明白他的意思了,冷冷地“哼”一声,未置可否。
跳跳见状,拱手道:“教主,老四这也是爱美心切,虽然玉蟾宫宫主是七剑之一,但只要虹猫一死,七剑还谈什么合璧?您不如就成全老四,好叫他用心办事。”
“好!”黑心虎道:“孤王同意你的要求,猪老四,你若敢不尽心尽力,取不回虹猫首级,孤就将你的头摘下代他喂鳄鱼!”
“是!”猪无戒欢喜地应了,满心都想着蓝兔,就好像只要教主同意,对方就已经是自己的妻了。
“牛老三!”黑心虎不再理猪无戒,转而点了牛旋风。
“属下在!”
“你做老四的副官,是此行的副队长,什么事都听他调遣。”
“属下遵命!”牛旋风爽快地应道。他可不像那个老猪,尽挑这种时候提要求,教主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护法!”黑心虎又点跳跳。
“是!”
“你还是传令官,往来黑虎崖跟玉蟾宫传递消息!”
“属下得令。”跳跳道:“教主,您要没有别的事,属下等就告退了。”
黑心虎道:“慢!”他抬手示意,方才给牛旋风取药的喽啰又端了一个漆盘走到三人面前,盘内盛着三粒灰绿色拇指大小的丸药。
猪无戒见状,不由得打个寒噤,开口道:“教主……这…………”
黑心虎道:“在你们出发之前,为了表明忠心,每人再服一粒孤王准备的‘神仙丸’。”
一听“忠心”二字,牛旋风毫不犹豫地拿起一颗,送进嘴里,当着黑心虎的面“咕咚”吞了下去。黑心虎微微一笑,这让猪无戒感觉浑身更加泛凉。接着跳跳也取过服了,就剩下猪无戒一人,黑心虎凌厉的眼神紧盯着他,喽啰将漆盘都举到他鼻子底下了。
“教……教主……”猪无戒还想挣扎一下:“上次……不是已经吃过了吗?怎么还要……”
“什么?”黑心虎语气中寒意十足:“你不肯?”
“不不不……我……我吃……”猪无戒怎么敢当面违抗黑心虎?无奈只能拿起最后一粒丸药,眼睛紧闭,张开嘴,把它放在自己舌上,那药顺顺滑滑地溜进了他的肚里。
完了!猪无戒心说,可脸上却不敢流露出任何抱怨的神色。
黑心虎满意道:“只要你们好好效忠孤王,这‘神仙丸’的痛苦自然是不必受的,好了,走吧,解药孤会派护法送去玉蟾宫。”
三人巴不得赶紧离开,见教主发了话,忙请个安,退了出去。
他们前脚才走,后面黑心虎突感心脏加速跳动,浑身上下顷刻间犹如坠入火海,整个人“扑”地就倒在了桌案上,不一会儿,又猛然跃起,这须臾之间,他眼里已盈满血丝,“汩汩”流动的血液仿佛要涨破眼球冲出来一般。
“啊!!!!!!”急火攻心的他大喊着,一把掀翻桌案,开始在大堂里横冲直撞,乱打一气,宣泄着无法解除的燥热之苦。吓得众小兵纷纷躲避,而那些来不及走开的就被黑心虎狂暴的掌气所伤,惨叫而亡。
大概闹了一盏茶的功夫,黑心虎脱力栽倒,嘴里还念着:“血!麒麟血……”
此时西边门里转出一个妖艳女子,鬓角留一圈卷发,脑后盘个小髻,余下的扎成松松的马尾,手中端着碗殷红的鲜血,娉娉婷婷走近黑心虎身畔,蹲下来抬起他的头,将血慢慢喂进他口中。
良久,黑心虎醒了过来,那碗血尚未喝完。他缓缓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袍:“是你。”
女子下堂行礼道:“参见教主。”
“呵,”黑心虎喘息着道:“孤发病之时,旁人避之不及,生怕被孤所伤,你倒是胆子大,敢亲自来喂孤喝血。”
女子道:“教主生受病痛之苦,属下怎敢只顾一己安危?”
黑心虎抬手令她起来,端起剩下的血,边喝边道:“行了,少闹这些虚文。你救了孤一次,孤记下了。这猪无戒已经在准备玉蟾宫,他如不胜,就是你出马的时候了。”
女子嫣然一笑:“是!”
跳跳等三人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堂中动静,猪无戒道:“教主又犯病了,还好咱们走得及时。”
跳跳道:“是啊,老三老四,我在这儿祝你们马到成功,旗开得胜啊!”
牛旋风“哈哈”数声,道:“护法放心,俺老牛出马,保管手到擒来!”
猪无戒不屑道:“你就吹吧,贪功冒失的苦头你还没尝够吗?”
“怎么了?”牛旋风不服气:“虹猫现在身受重伤,可以说毫无还手之力,俺放这话,能算吹吗?”
猪无戒道:“我告诉你,我是主帅,教主让你听我的命令,你可不要干什么出格的事!”
“哎,你……”牛旋风才要还嘴,跳跳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自家兄弟,怎么没出发就吵起来了?咱们的心要齐,才能助教主成事啊。”
牛旋风听后瞪了猪无戒一眼,才罢了。
跳跳笑道:“这就对了,我说老牛,你刚从水牢出来,身体可还能吃得消?”
牛旋风道:“护法,你放心,看,俺老牛结实着呢,这点伤不要紧,再说,教主不是还赐了俺药吗?路上边走边养,很快就好了。”
猪无戒道:“护法,您也是白操心,你看他五大三粗的样儿,怎么可能有事。”
“哈哈哈……”跳跳轻轻拍拍牛旋风的肩,道:“那就好,行,你们上路吧,我过几天就到。”
猪无戒拱手作揖:“是,还请护法不要忘了按时送神仙丸来。”
跳跳点头道:“没问题。”
得到他的保证,猪牛二人这才安心,各自去准备人马。跳跳目送他俩越走越远,直到离开自己的视线。接着,他转过身来,嘴唇微动,右手抬起拢了拢额角碎发,放下时手心儿已经多了颗潮乎乎的绿丸,正是神仙丸。借着广袖的遮掩,他右手轻搓,即刻将丸药碾为粉末,山风习习,粉随风散,很快,无踪无迹。
跳跳嘴角微微上扬,害人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蠢到连这都吃呢?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小鹿森灵的虹猫蓝兔七侠传之致敬情怀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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