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言情小说>美漫丧钟图片>第 132 章 笼中的鹦鹉(6)
  大事不妙了。

  姜意眠原本想着,戚余臣之所以找上季子白,很可能因为当初姜小姐被收养的时候,他已离开上海多时。这些年间从未回过秦家,连婚礼都没赶上,至今不清楚姜小姐的样貌。

  倘若见她一面,意识到她就是那位被季少爷囚困的姜小姐,他应该不会对她置之不理。

  应该?

  推门而出之时,她抱着约莫八成的把握。

  不防被这句‘不好’生生降为零。

  唔。

  危险如季子白这样的人物,有枪有权,心腹下属排起来可绕小洋楼n圈;有望提供援助的戚余臣,偏初来乍到,毫无根基,甚至连她们之间的过往都不记得……

  双方待遇差别未免太大,深深体现出副本恶意。

  “林小姐,你喜欢蛋糕吗?”

  戚余臣又说话了,微微倾下身,黑发如鲜亮绸缎一般滑落肩头。

  他将包装精美的小蛋糕往前推了推,态度相当客气,使得某玩家更加心情复杂。

  从前总是喊着小猫、小猫的人,亲热到上课要偷偷藏在抽屉里、睡觉必须抱着的程度。

  如今落得一脸拘谨与陌生。

  他怀着投诚的目的上门拜访,不挑名贵的钟表古董,反而捡着女性更为喜爱的蛋糕送。这说明,戚余臣分明知晓她的身份,然而顺水推舟地接受了季子白信口拈来的谎言,无意揭穿。

  意眠不得不表示:这落差相当大。

  但蛋糕还是要吃的。

  见她一副感兴趣的模样,心腹上前摘掉盒盖,取出一块纯白的奶油蛋糕。

  周边一圈精致的蕾丝裱花,正中心缀着几颗樱桃,红果绿叶,色彩鲜艳饱满,倒比街上千篇一律的鲜花裸蛋糕来得巧思。

  “除去画画,我也只会做这些了。”

  “可惜父亲觉得太过花俏,只有小婷她们说,很可爱。”

  他双手交握,轻轻说着,姜意眠倏地眉心一跳。

  「好可爱」

  「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很可爱?」

  戚余臣曾经对她说过相似的话。

  眉梢眼角俱是情意,目光温柔而忧郁,同他当下望向蛋糕的眼神如出一辙。

  假如说这句话是她过分解读,下一句——

  “这位小姐看起来很憔悴,也许您应该多花点时间陪她出去走走。”

  他对着季子白,挑起她目前最最需要的话题。

  季子白立时抬眸,神态冰冷倨傲,近似一个生来高贵的神仙,望着肮脏而渺小蝼蚁在觊觎他的宝物。

  如此妄想,叫人恶心。可又如此弱小,随便一脚就能碾碎的样子,以至于他提不起兴致亲自去踩。

  况且这人留着还有用。

  “送客。”

  最终只轻蔑地丢出两个字,

  戚余臣如梦初醒:“抱歉,我只是——”

  “戚少爷,请吧。”心腹冷着脸走过来,戚余臣只得一再抱歉,起身离开。

  而姜意眠瞧着他的背影,满心疑团。

  刚才对方一系列的表现,一句句话语,究竟是巧合?暗示?

  戚余臣他……到底在想什么?

  在这个副本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

  心腹送人出了门,原路折回大厅,张口第一句:“需不需要把他——”

  看一眼在场的女士,半道改用文雅委婉一些的词:“——处理掉?”

  真实意图无人不晓。

  在他看来,堂堂秦家八少爷着实胆小怕事,怯懦无用。别人配枪他握笔,其他少爷们日夜谋划,野心勃勃。他倒好,还有闲情雅致在那做蛋糕,同女佣们混做一团。这种人可谓生来的软骨头,纨绔命,哪堪重用?

  与其回头耽误他们的大事,不如趁早解决隐患。

  别提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

  生在秦家,自相残杀属常态,能赶尽杀绝那才叫本事。

  何况自家老板向来杀人不眨眼,七年前能一夜除掉姜家三十六口人,博得秦衍之的赏识;前几日听闻姜小姐险些嫁给秦衍之时,照样痛下杀手。遑论一个素无往来、八杆子打不着的八少爷?

  心腹对季子白几乎信服地五体投地。

  季子白反过来问姜意眠怎么想。

  问戚余臣这个人身上,有没有她中意的东西。

  譬如那双眼生得还行,头发不错。一张漂亮的面皮,一双用来画画做蛋糕的手,下刀的手感一定好,还适合作为战利品、摆设物,或珍藏在卧室柜子里。

  连同她的珍珠项链、繁复洋裙摆放在一起。

  语气平淡随意得就像:你看那只兔子顺眼吗,有没有杀他的欲望?要不要拔了耳朵,送给你做装饰?

  独上挑的眼尾半眯,隐隐带着勾引。

  勾引她堕落。

  意眠捧着蛋糕充耳不闻。

  季子白冷下脸,指使心腹:“扔了。”

  心腹上前,然而姜意眠扫过来一眼——

  他骤然心悸。

  老板也就算了,怎么姜小姐也有这股不容反抗的气势?这下好了,他一个下人夹在两个怄气的人中间,左右为难,进退维谷,迟迟没想清楚应该得罪谁,

  老板是老板,老板娘又是老板娘……

  咬咬牙,他绷着脸一推。蛋糕吧唧摔在地上,软绵绵地仿佛碎开一地过期的糖果,气味甜得发腻。

  季子白:“真脏。”

  心腹飞快逃离战场,叫人前来打扫。

  好了,不该染指这里的障碍物被解决掉,喜怒无常的季少爷阴云转晴,再问:“杀不杀?”

  意眠:“蛋糕。”

  “你认识戚余臣?”

  “蛋糕。”

  “你下来找他,想他救你出去,是不是?”

  “蛋糕。”

  “……”

  某姜姓玩家没什么别的爱好,不打游戏不追剧,不看报纸不听戏。被关了这些天,娱乐活动少得可怜,没见她有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从不因此失态。

  唯独两个老妇人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白糖精盐总是混着来,吃得人痛不欲生。

  她没好意思、也没办法同她们说,索性对季少爷爱搭不理,一脸五六天的冷待。最后才涂涂画画老半天说清了,原来是嫌他这个罪魁祸首百密一疏,防逃防杀的措施样样到位,只伙食那块管不好,看着就烦。

  从此季少爷便感悟了食物的重要性。

  如今一时大意,当着姜小姐的面毁掉她想要的蛋糕,无异于知错犯错。

  姜小姐借机抿着唇上楼去了,成功摆脱追问。

  徒留季少爷坐在楼下漫无目的地坐了挺久,终究得老老实实地派人去街上找一个差不多的奶油蛋糕。

  ——冷战,一回生两回熟,何必在小事上惹她。

  “那八少爷……”

  心腹倒是个死心眼,还惦记着那回事。

  “炸仓库的人有眉目么?”

  “还没有。”

  心腹道,那天大少爷、二少爷的人手起初埋伏在秦宅附近,盘算来一把瓮中作弊。后来听闻三少爷的仓库炸了,为防万一,也就彻夜遣人回去自查自守,只留下几个小喽啰以备不时之需。

  三少爷不可能给自个儿找事;其他几个少爷颓的颓,废的废。眼看夺权无望,拼命巴结秦衍之,趁他活着的时候多分几间店面还来不及,又怎么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乱来。

  故而半个月过去,这事儿做得且妙且绝,死无对证,迟迟找不到可当主谋的人。

  不是说着八少爷么,怎么拐到这儿来了?

  心腹腹诽。

  盛蛋糕的盖子还没扔,季子白俯身抹了一指头的鲜奶油,碎发抵着眉骨,投下一片深沉的暗色。

  “有人浑水摸鱼,谁知道有没有人在扮猪。”

  一面说出意味不明的话语,使心腹若有所悟:难道八少爷他……!

  一面尝了尝蛋糕,果然甜得不行,差劲。

  他抽张纸,面无表情,一下、一下反复擦拭那根沾过蛋糕的指节,排斥地近似碰过馊掉的垃圾。

  心里却在想:

  要是买不着一摸一样的,指不定得重新做一个。

  所以必须让姓戚的多活几天。

  *

  天底下没有同一块蛋糕。

  那日下属们翻遍大街小巷,只在名声最好的店里买来外形近似的两块。然而花边裱得不够精细,樱桃的颜色也欠缺几分,还没送到姜小姐手上,便被挑剔的季少爷一口否决。

  蛋糕的事渐渐不了了之。

  就在洋楼接客的第二天,姜意眠被转移了。

  ——被关进一个更大、更精致、更洋气的笼子,除了洋楼有花园,除去保镖还有大铁门。外头挨着街道,佣人数目翻了十倍,楼底下一天到晚有人巡逻,戒备程度也翻了十倍。

  越狱、劫狱难度直接翻上一百倍。

  有关戚余臣所说的‘多陪她出去走走’,则换了个方式实现。

  即使只是在花园里溜达两圈。

  至少还请了一伙戏班子唱戏不是?

  戏听到一半,有人打来电话。

  “是秦衍之。”

  心腹说着,眼角余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姜小姐。

  就好像在一个正牌丈夫面前提到不入流的情夫,作为知情人,不由自主地瞟一眼出轨妻子一样。

  紧接着,丈夫也似有所感地看了过来。

  姜意眠:?

  无辜,茫然,且冤枉。

  “——找到意眠没有?”

  提起电话筒,对方声线沙沙,第一句即晴天霹雳。

  秦衍之居然把找人的任务交给最大嫌疑犯?

  “没人上门要赎金,就不是绑架,她一个人走不了多远。”

  “要是用心找,也该找到了。”

  后面两句显然意有所指。

  也对。

  一个未过门,没实权,多年圈养在宅院里的太太,什么人会大费周章藏匿她?

  真相其实一目了然。

  不过其中涉及多种权势之争,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人心照不宣、按兵不动罢了。

  秦衍之让季子白找人,想来算是一个台阶,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交人万事休矣。

  不交的话……他们当真会为一个姜小姐撕破脸皮吗?

  姜意眠不大确定。

  左右她被拉过来旁听电话,总不可能单单坐着,听天由命。

  就算双手被锁着,不能说话,那至少还有腿,抬起来往茶几踢上一踢。摆在上头的瓜果糕点通通滚落,诸多银碗盘乍一碰着大理石,两边起落摇摆,发出错落有致的咣嗡声响。

  “什么声。”

  成功引得秦衍之的注意。

  “没什么。”

  才怪。

  以脚背抬起桌面——虽然用尽力气也只能抬起一点点,可好歹抬起来了——再豁然一松。茶几一脚咚声落地,再次致使父子俩的对话中断。

  这还是姜意眠被劫持以来,第一次明晃晃地与季子白作对。

  她像一只安静漂亮的雀,被限制自由,始终没有过激反应。看上去好似完全认命,实际上不过一场错觉,一个精心编织出来的假象。

  一旦你以为自己驯服了她,处心积虑设置的牢笼有所疏漏,她会立刻露出小小尖尖的爪子,朝着你的眼毫不留情地发起进攻。

  季少爷与姜小姐的博弈本质即是如此。

  一方不可松懈,不可心软,不可得意忘形,妄想打开笼子后雀儿仍会乖乖卧在他的掌心;

  另一方不可坐以待毙,不可轻言放弃,永远不能被那点儿隔着笼子施舍的情意所打动分毫。

  否则猎人与猎物的置换,往往只需一刹那。

  ——眼下便是后者撕毁伪装,初露锋芒的时刻。

  咚,咚,咚地反复制造噪音,就差对着电话喊:别找了,我在这。

  姜意眠觉得,但凡街头巷尾对秦衍之的议论有一分名副其实,他就该明白她的意思了。

  然而明白是一回事,如何作为又是另一回事。

  她清楚这个道理,依然要冒险一试。

  季子白也清楚,便不以为然地看着,任由她可劲儿生机勃勃地折腾。

  直到娇太太糟糕的体力挥霍完毕,他才好整以暇地摁住她的膝盖,折下那节莹白的小腿。将人完全圈在怀里,往下巴上狠狠咬了一口。

  一排牙印落在唇下,一排隐在底面,俱是又红又深,满含报复的意味。

  至于他眼里那抹生动张扬的笑意,难得几分青年气,既像对无谓挣扎的嘲笑,又好似无关胜负。

  因他本就爱这种你来我往地搏斗,越势均力敌,越兴奋愉悦。

  “没出什么事,只是有人在闹脾气。”

  季子白笑完了,一条手臂揽过她细细的腰肢,指尖揉着嘴唇。

  一边对着话筒说:“还记得我说过的有了新合意的人么?她正在我身边,我们打算下个月订婚,还打算要一个孩子。”

  又来了。

  意眠见怪不怪,这是什么流行的激将法必用台词吗?

  “你想跟她说上两句吗?”

  “父亲。”

  “……”

  如果说前面不过和风细雨地试探,这句话,无疑一把刀,带着战书直插秦衍之的面门。

  你丢掉的太太就在这里,坐在我的腿上,听着你的电话。

  我不但不把她还回去,还打算据为己有。

  你要说什么吗?敬爱的父亲。

  你能怎样呢?

  ——这些才是他真正要说的话,他对‘父亲’明目张胆的冒犯。

  秦衍之将会如何回应?

  这边两人皆拭目以待。

  不同的是一个肆无忌惮,一个略抱忧心。

  挂在墙壁上的德意志红木挂钟咔嚓咔嚓挪动,走至准点,铛铛铛的报时。

  电话那端,那人静了许久,开口道:“不用了。”

  季少爷对姜小姐挑起眉稍,得到一口咬。

  差点咬断他的手指头,正是对他方才所谓报复的报复。

  他自要咬回去。

  两人无伤大雅的胜负欲几乎可以说成嬉戏,一阵窸窸窣窣的动响,两道难以区分的呼吸,以无比缠绵的姿态,交叠着收进话筒。

  沿着有形的无形的电线,一路传进秦衍之的耳朵里。

  秦家书斋没点灯,窗布盖得很密,仅余下一道没遮好的空隙,光从那里照过来。筆蒾樓

  秦衍之静静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一层薄毯。

  光落在小半的脸上,称得一只眼是亮的,一只眼幽幽暗暗,隐没在漆黑的房里。

  他坐在那儿往外看,看见庭院里的槐树影轻摇,树叶簌簌作响。

  原是起风了。

  “听说林小姐从北平来。”

  秦衍之收回注视,口吻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万事万物都不值一提,天塌下来也无妨。

  “既不是这里的人,若在你那待得不习惯,就放她走。”

  “有些东西你本不该有。”

  “非要有,只能给自己惹麻烦。”

  形同一名拥有绝对权威的训诫者,说完,他淡淡地问:“你记住了吗,子白。”

  ——子白。

  不知怎的,秦衍之仅仅是念了一下名字,竟能让人隔空感受到那股独有的压迫感。

  一种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知道了,父亲。”

  季子白也将后两个字咬得非常清晰,带着一股腥臭的血味儿。

  接着父子俩便像无事发生般谈起各种生意。

  意眠起身要走。

  季子白没拦她,抬了抬食指,让保镖跟着。

  她回到小花园,坐在特意搬出来的贵妃椅上,脑袋瓜子里犹循环播放着刚刚听到的对话,自动蹦出一个十分符合当下情景的词:祸不单行。

  前有戚余臣对面不相识,后来个深不可测的秦衍之,让人摸不着头脑。

  看来外援是彻底没戏了,她必须想法子自救。

  关键是怎么救。

  一个月的期限转眼过去四分之三,季子白戒心如初。从药物注射到镣铐控制,一点没留下可钻的漏洞,反倒派遣更多的佣人一天到晚提供人形监控。

  连在自家花园听个戏都被死死盯着,放眼望去处处站着保镖把控出口。

  这会儿又可以用上另一个成语:插翅难飞。

  难免叫人有些……

  “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

  戏台上一句唱词,字正腔圆,韵律婉转,恰恰对上情景。

  姜意眠倏忽抬起头,望向台上那名一袭粉衣的花旦。

  这人……原先有这么高么?

  记着台上几个唱角都生得高高瘦瘦,不过定睛一看,花旦便是站在他们中间,也有些过分的高了。

  一张脸浓墨重彩,眉梢提得高高的,脸边贴着圆圆的片子,将脸型修饰得圆润漂亮。满头不知名的发饰花俏华丽,珍珠水钻闪闪发光,身段亦是轻盈过人。

  可这并非她抬头的原因。

  她注意到这位花旦是因为……声音。

  有一个人,他们朝夕相处近十年,她了解他所有的模样。包括初中时代,被不怀好意的男同学们用班级荣誉作绑架,被迫打扮成女生,顶替因病请假的女同学上台合唱。

  尽管这件事被赶来的班主任及时组织,但他在后台捏住喉咙、尽量模仿女生的调子唱了几句,那时发出的声音就是这样。软糯绵长,含着几分天然的哑,惊艳得个别女生都甘拜下风,却又因此引起新一轮娘娘腔、女装怪胎的论调,直至毕业都没能摆脱。

  姜意眠试着透过浓艳的妆容,华贵的衣袍去找他本该有的面容轮廓,始终不敢肯定。

  直到不期然地撞上那人的眼睛。

  刹那之间,她安下心来。

  ——戚余臣。

  无论打扮成什么样,她知道,那就是戚余臣。

  他来救她了了。

  *

  挂断电话,季子白正要起身,二少爷不请自来。

  “好久不见啊,什么时候搬的新住处,怎么也不请二哥来吃个酒?说起来怪你不亲近我,你看,你这伙下人没一个识好歹的,险些朝我开枪!”

  满身狼狈的人擅自走过来,说着就一屁股坐进沙发,上下掂了掂,夸弹性不错。

  隐约听到外头咿咿呀呀的戏曲,又站起来,兴致勃勃地拉着主人家:“啧,家里还唱着戏呢?请的哪个戏班子?你二哥我别的不行,数看戏本事一流!走走走,我给好好给你讲解一下这昆曲的奥妙。走!”

  季子白不动。

  都说秦家八个兄弟,第二位少爷最不着调。不过斗来斗去这么多年,败了一个又一个,末了只剩下三个少爷闹三足鼎立,要说这位没点本事全靠好运走到这一步,自是不可能的。

  这人无缘无故闯进这里,东张西望个没完,显然是冲着姜小姐来的。

  心腹不免担忧自家老板动怒。

  不料老板抽回胳膊,拍了拍,冷冷淡淡地说:“戏什么时候都能听,我的住所平时不欢迎人来。你既然来了,不上楼仔细参观?”

  “有道理,那是得参观一下。”

  二少爷笑嘻嘻地,脚尖转了个向,朝楼上走去。

  两人上了二楼的露天阳台,他再扭头往小花园里看,一大排下人里才有一抹红艳艳的背影而已。头发又长又卷跟海藻一样,戴了一顶特别大的西洋遮阳帽,远远的,连个后脑勺都看不清。

  “这就是你的新小情人?”

  二少爷一抬下巴,“口味倒是变了挺多嘛。先前小妹成日不是白的就是青的旗袍,那么长,大腿腿都瞧不着。头发又不准染不准卷,还以为你们都这么古板,喜欢老款式的女人。没想到啊!说真的哦,要是小妹能这么打扮,说不准我也会迷上她,同你们抢上一抢,那就好玩了,是吧?”

  这话说的,心腹听得心脏突突地跳。

  不光季心腹怕自家老板擦枪走火,就是二少爷带来的心腹,都两腿打颤,怕他有命进来没命出去呢。

  季子白:“不然你下去看?”

  “嗯?”

  “万一迷上了。”

  他偏过头来,一双眼黑得瘆人:“不是好玩吗?”

  二少爷一噎。

  “……你这小情人还挺活泼,是吧?”

  他转开话题。

  季子白循着视线看过去,只见那抹小小的红色突然跑上了戏台。

  他前头交代过,不准她跟别人说上话,碰也不许碰。

  可能后一句碰巧撞上了前一句,下人们慌乱间不敢碰她,她便抓住这个矛盾点,像鱼一样灵巧地甩开保镖,钻进戏台。

  时机把握得很好,一场戏唱完没多久,戏班子正在清点东西,准备收工走人。

  她这一钻,又像一块石头哗啦砸进水池,后面还接二连三地哗啦、哗啦。保镖执着枪,画着妆的、抹了妆的、没抹匀的人们受惊乱跑,衣裳腰带满天飞,台上台下顿时乱成一锅粥。

  “小情人在那儿呢。”

  二少爷好了伤疤不记疼,遥遥伸手一点,从台边点出一粒红。

  她没有趁乱换衣服,没逃跑,只扑在班主的宝贝行当箱里乱翻。

  看起来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贪图别人衣服好看,便鬼机灵地闹上一出,好给自己打掩护。

  “小姑娘爱扮俏,情有可原。不过你这位嘛,哎呀,别怪二哥没提醒你,那些个箱子可都是戏班子的命根,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给钱给命都不卖。你这回……真得赔好大一笔。”

  某人幸灾乐祸。

  季子白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她,活蹦乱跳地演戏。

  他不信姜意眠的动机是区区几件衣服。

  当然,确实也不是。

  姜意眠一边翻着衣服,一边四处搜寻。

  班主眼尖发现这有一只胡作非为的‘小老鼠’,立刻提着衫子蹬蹬蹬地跑过来:“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这出戏有哪里唱得不好,有哪里得罪你,你直说好了,为什么要这样毁我们的行头?你知不知道这一大箱子是多少人的宝贝,…多少人的心血?!”

  “就是!”

  “这人怎么回事,有几个钱了不得么?!”

  其他人纷纷围过来,俯身谴责,弄得保镖挤都挤不进去。

  姜意眠心怀抱歉,但继续硬着头皮找人。

  “不要回头。”

  又轻又柔和的四个字,明明含着告诫的意味,却似羽毛落在耳梢

  她感到自己的手背握住。

  戚余臣就在她的身后,周围的人们似乎有意无意地将他们挤在一起。

  天边滚过一声惊雷。

  姜意眠不能说话,不确定季子白什么时候会来,更不容许自己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有些着急,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向戚余臣说明自己的处境,奈何被重重人身压得动弹不得。

  这时,耳边又一声:“别怕。”

  奇异地安抚了她的情绪。

  这个副本的身体或许太天真了些,让她变得有点情绪外露。

  所幸现在冷静下来了,她捏住戚余臣的手,翻到背面,刚想在上面写字——

  “别怕。”

  对方的头发,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延伸到她的脖颈上,泛起轻微的痒感。

  接下来的话意外地令人心惊:

  “我知道你需要什么。”

  “不要担心,我会替你解决一切,让他们说出他们该说的话。”

  !

  他知道?怎么知道的?

  从来没有一个副本人物可以知悉她的任务,姜意眠不禁将信将疑,惊疑不定。

  可戚余臣好像不准备详细解释下去。

  “我该走了。”

  “记住,不要害怕,不要伤害自己,我会帮你的。”

  “还有,眠眠。”

  他抬手将她的一缕碎发勾到耳后,言语里染着无限的温情与哀伤,最后说了一声:

  “我好想你……”

  宛如一个压抑许久、疲惫至极的叹息。

  天边黑云汇聚,一道白光闪过。

  第二声雷犹如顶头炸开的悲鸣,震耳欲聋。

  ——下雨了。

  雷声混着杂乱的枪声、尖叫、雨水,人群四散,姜意眠回过头去。

  背后空无一人。

  只耳边久久回荡着那句沉重的、绝望的、仿佛泣血的,“我好想你……”

  像浪潮一样汹涌地席卷过她的身体。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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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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