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家老人悲痛得卧床不起,只来了一个年迈的老管家,带着十几个家丁,将当日白垣祯和程晚带去的聘礼一样不剩地退了回来。
晏青川拒绝退婚,在老管家惊诧的目光中,道:“我与师妹都没做有亏德行之事,既定了婚约,断无退婚之理。请老管家回去代我转告玉家二老,请二老收回聘礼,望二老不要嫌弃青川愚笨。婚期一到,青川定抱牌位成婚,终身侍奉二老,将二老当生身父母来孝敬。”
殿中众人听到这句话,纷纷震惊不已:当了九曜宫主,自该断绝情缘,但这新任宫主不仅要娶亲,还要举行冥婚……一时间,不知该说他痴还是说他愚。
但没有人敢站出来反对晏青川的决定,连远在千竹峰的白垣祯听到这消息,都只是一声叹息,没有说一句话。
岑婆婆在昨晚半夜过世了,是程晚亲自接的魂魄。直到今天早上,程晚才通灵告知白垣祯,他要亲自送岑婆婆的亡魂入鬼界。
白垣祯在通灵阵中听到程晚沙哑疲惫的嗓音,知道他定是难过了许久,不然也不会这时候才联系自己。
“走吧,小栗子,我们去与你程晚哥哥一起,送老人家一程。”白垣祯起身,微笑着对小栗子道。
“嗯。”小栗子站起来合上书本,目光坚定地看着白垣祯。
白垣祯套了俩马车,与小栗子一起往庆州城赶去。
“师父,你说苏源哥哥去了哪里呢?”小栗子抱着膝盖坐在马车上若有所思地问道。
白垣祯赶着马车,想了片刻,才回道:“他……他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在天黑时,默默守护着你呢!”
小栗子抬头看着傍晚血红的天空,眼神懵懂,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黑时,白垣祯终于在庆州城郊遇到了程晚。他一身素服,身后跟着两个鬼使,鬼使搀扶着一个神志不清的老妇人,正是岑婆婆的亡魂。
她口中念念有词,仔细一听,她念的竟然是“少爷”。心有执念而死致魂魄不散,岑婆婆竟然因心念少主而成鬼。
程晚眼睛很红,低垂着头,尚沉浸在悲痛之中。他上前搀扶着白垣祯,将他从马车上扶下来,一声不吭。
“怎么,不知道怎么做吗?”白垣祯轻轻握住程晚的手,柔声安慰道:“人人都要经历这一遭,岑婆婆在近九旬高龄寿终正寝,算喜丧。你要高高兴兴地送她上路,不要哭丧着脸。岑婆婆现在生魂刚离体,意识还不清,等她清醒了看到你这样,叫她如何能走得安心?”
“你是引路人,就必须要看淡生离死别。若你都带了情绪,那些亡魂又当如何?”白垣祯见程晚实在难过,轻轻拍着他的背。
“想不到……真正做引路人,第一个要送走的,就是岑婆婆……”被白垣祯哄着,程晚憋不住了,抱着白垣祯哽咽着道,“仙师,我再没亲人了……一个都没了……”
“程晚哥哥,能渡人入黄泉,帮他们完整地走完一生,是做好事,很好很好的事。”小栗子抬头看着程晚稚气地道,“所以你不要难过。”
程晚被她孩子气的话逗得勉强一笑,伸手拉过她和白垣祯抱在一起,哑着嗓子道:“小栗子说得对。仙师,请教我吧。”
白垣祯欣慰地看着两人,从怀中拿出一个精巧的古铜色铃铛,道:“这是安魂铃,刚逝去的人魂魄没有神识,不肯跟引路人走。引路人轻摇安魂铃,口念引魂诀,亡魂便会自己跟着你走。”
他轻声念道:“亡魂亡魂,侧耳细听,引路人神功浩荡彻幽冥,穷魂恶鬼悉得度,随吾而去,消尔诸罪障,免堕重泉登云路,往生天尊,不可思议功德。”他念完,便轻摇手中安魂铃,铃声“叮当”清脆。
一直闭着眼的岑婆婆听着铃声便睁了眼睛,如木偶般一步步朝着白垣祯走来,跟在他身后,等待他下一步指令。
白垣祯对程晚道:“引路人功法是用来对付凶煞恶鬼的。像岑婆婆这样的亡魂,只需要引魂诀和安魂铃便可以带走,你来试试吧。”他将安魂铃递到程晚面前。
程晚伤心地看着岑婆婆布满皱纹的脸,伸手接过了安魂铃,哽咽着半晌才念完那引魂诀,然后轻摇手里的安魂铃。
岑婆婆木然地把脸转向程晚,然后佝偻着背,一步步朝他走去。
程晚看着岑婆婆枯瘦矮小的身体,回想起幼年时岑婆婆照顾自己情形。
在噩梦缠身的夜晚,是她抱着自己坐在床头,一哄就是到天亮。那双苍老枯瘦的手,无数次抱过自己,给自己喂饭,
每当父母吵架时,是岑婆婆用枯瘦的身子将自己护在身后,捂住自己的耳朵轻声说着:“少爷不怕,不听便什么都不怕了。”
岑婆婆一生无儿无女,她前半生将所有的爱都给了母亲,后来,又给了自己。是她硬撑着维持程家的存在,拖着病躯抱着牌位上九曜宫为自己讨公道……
“婆婆,你一生为程家付出太多了,该好好休息了。下辈子,换晚儿来保护你。”程晚看着眼前的老人,低声说了句。
安魂铃声轻响,亡魂安心上路,带着无尽的思念的遗憾,认真又缓慢地走向最终的归宿。
送走岑婆婆后,很快就到年底了,不过谁都没有心情过年。
白垣祯将千竹峰峰主之位传给胡不归,让谢之序帮他管理千竹峰,然后带着程晚、小栗子飘然下山,三人四处游历,学习引路人的本事。
第二年五月十五,三人结束了历时半年的游历,在宴青川大婚这一天回到了九曜宫观礼。
这是九曜宫自八年前九曜之星选拔之后,整个九曜宫最大的盛事,由太理峰主朝青依亲自操办,贺小刀协助。
虽然是冥婚,但朝青依却将婚事办得异常隆重,迎亲的队伍张灯结彩,直接从九曜宫排到了飞鱼镇。前来观礼的人从四面八方涌向九曜宫,都想一睹九曜宫主娶冥亲这千古奇观。
一大早,贺小刀站在门口发呆,看着弟子们兴高采烈地贴喜字,挂喜帐,把喜堂置办得喜气洋洋,他却一脸沮丧,半点也无喜悦的样子。
朝青依朝气蓬勃地指挥弟子们挂灯笼喜帐,转头看见贺小刀垂头丧气的样子,走过去“啪”一下便拍了他头一下,责备道:“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帮你师兄穿喜服,误了吉时拿你是问!”
贺小刀摸了摸被打疼的头,噘着嘴沮丧地道:“朝师叔,又不是真的能迎回玉师姐,干嘛还要这么郑重其事……”
朝青依瞪了他一眼,开口骂道:“你懂个屁!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即便玉粟过世了,青川依旧要三书六聘,十里红妆一样不少地把她迎回来,这份痴情世上有几个男子能办到?你这个做师弟的可不许拖他后腿,赶快去帮他穿喜服,巳时准点在山脚下迎亲!”
贺小刀“哦”了一声,便慢吞吞地进房间帮宴青川去了。
巳时,一座由十六个轿夫抬着一座巨大的红色花轿,在众人的簇拥和漫天锣鼓声中缓缓来到了九曜宫山门处。
宴青川身着大红喜服,在贺小刀和诸位师兄弟的簇拥下,慢慢走到花轿前,将迎亲书交到玉粟娘家侍女手中,朗声道:“宴氏青川,今日将迎娶玉家千金,即便天人永隔,青川与玉师妹亦生死相随。今日以血誓为约,结发同心,生生世世永不弃!”
半山腰的一座凉亭里,白垣祯和程晚遥遥看着山下迎亲队伍。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婚礼程序一步步往下走,没有因为是冥亲而有半点疏漏。
白垣祯心里难过,便没有露面,但他又牵挂着婚事,便默默地暗中观礼。
小半个时辰后,在锣鼓喧天礼炮齐鸣中,新郎骑上高头大马,领着迎亲队伍,接上新娘的花轿,浩浩荡荡往山河居而去。
“仙师,要不要进去观礼?”程晚见白垣祯脸色难看,语气轻松地笑道,“仙师见过新人成亲吗?”
白垣祯眼睛一直看着山道上的队伍,沉声道:“本仙师活了这么多年,自是见过不少。”
如果玉粟还在,不知今日是笑得多一些,还是哭得多一些?以玉粟的性子,想必不会哭的,那她会不会害羞呢?白垣祯还没见过玉粟害羞,想必她今日定会害羞的吧?
可惜即便宴青川再风光迎娶,她都看不到了。
失去的,永远都回不来了。即便转世轮回,也是另一个身份和名字。玉粟这个人,永远是前尘往事了。
白垣祯记得清楚,当初见玉粟的第一眼,是在千竹峰亲传弟子选拔赛上,玉粟以一柄普通的青钢剑三招之内便把对手的剑击断了。当时的她小小年纪,眼睛里透露出的自信、不服输的冲劲,看得白垣祯心生欢喜。
如今,白垣祯永远地失去了那个最懂事的大弟子。
程晚见白垣祯眼神透露着悲伤,挽着他的胳膊轻声道:“我们去喜堂观礼吧。”
“嗯。”
虽然山河居布置得十分喜庆,但观礼的人脸上全无笑容。
身着大红喜服的宴青川今日真如芝兰玉树般光彩照人,俊美非凡,除了那满头斑白的头发,堪称完美。就连自封九曜宫第一美男的朝青依,都觉得今日的晏青川比他更俊美。
晏青川轻挑喜轿门帘,弯腰从喜轿里抱出了一个盖着红盖头的黑色牌位,看着怀中牌位,他冰冷的眼神有了一丝温柔。
“师妹,你可愿嫁给我?”晏青川看着怀中牌位,冰冷的脸终于有了笑容。这一笑,令在场众人无不心酸落泪。
冰冷的牌位没有回应。
晏青川在喜婆的引导下,抱着牌位,抱着此生唯一的温暖,跨过火盆,踩着红毯,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往喜堂内走去。
喜堂内站满了各位峰主和主事弟子,高堂位上却空空如也。宴青川没有亲人,没有师尊,没有高堂可拜。
“仙师,你要不要过去?”程晚扶着白垣祯远远站在门外,轻声问道,“你是玉真人的师尊,也是宴青川的师叔……”
“不了……”白垣祯一直看着喜堂内的新人,双眼有些湿濡,哽咽道,“不去了,人都不在了……”
程晚见他实在难受,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便轻轻握着他的手,认真看新人举行婚礼。
司仪大声喊道:“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宴青川抱着牌位,面对喜堂外,脸上并无表情。
“一拜天地!”
宴青川被喜婆搀扶着,抱着牌位对着喜堂外跪下去,拜了三拜。
“二拜高堂!”
宴青川转身,抱着牌位对着空空如也的高堂位拜了三拜。
“夫妻对拜!”
喜婆从宴青川手中接过牌位,抱着牌位与宴青川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宴青川从喜婆手中接过牌位,无人簇拥,无人哄闹,独自落寞地在喜婆的搀扶下进了洞房。
三书六聘,三跪九叩,大礼已成。此生此世,二人永结仙缘,生死不弃。
“走吧。”白垣祯眼睛快包不住泪了,抬袖快速擦了一下眼睛,转身便走。
程晚知道他难过得紧,轻唤了一声“仙师等等我。”快步追了上去。
经过半年的学习,小栗子已经到了不需要白垣祯敦促,便能自行研习引路人功法。白垣祯倒是省心了,观完礼,便与程晚回到郁离居歇息。
他们没有惊动胡不归谢之序,回到郁离居便洗漱歇下了。
今年气候有些反常,虽然才五月半,但已经热得如往年七月了。
白垣祯与程晚没有睡在房间,想着一楼书屋四面通风清凉些,就在这里睡下了。
程晚躺在竹席上,听着远处小栗子房间传来的读书声,问道:“仙师,你睡着了吗?”
白垣祯侧身背对着他,听着他明知故问的话,一反常态没有怼他,只是低声道:“没呢。”
听出了白垣祯声音里的落寞,程晚伸手一把抱住他的腰,细长的手指轻轻揉捏着他的肚子,将脸埋在白垣祯背上轻声道:“我睡不着。我与玉真人一样,不幸殒身……但我不用转世,不用忘记今生的一切,便回到仙师身边。仙师,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所以才助我成煞?”
白垣祯转过身子认真地看着程晚,惊诧地问道:“你……你都知道了?”
“嗯。”程晚一把抱住白垣祯,把头埋在他脖颈间轻声道,“入诛魔阵用身体为我挡下雷劫,用九曜护心灯护住我的残魂,带着残魂走遍九州大地,找十万童子为我祈福……还有,怕我像彩衣公子那样不想他师父老,服用大量紫乌藤把头发变黑,导致头痛欲裂……这些我都知道。”
白垣祯用拇指轻轻摩挲着怀中人的脸,半晌才叹了口气:“唉……原以为活了千年,早已见惯了生死。直到看到你身亡,我才真正懂了自己的内心,你比任何人都重要,我无法接受你的离去,我……我早已对你动了不该有的凡心。”
“白垣祯,你这个人,”程晚任由他抚摸自己的脸,低声道,“活了这么多年,还不如我通透。等到失去了,才能正视自己的内心;不是被我逼得无路可退,绝不表露真心;非要死过一次了,才能豁出去接受我。你说遇到你这么个人,我容易吗?”
听到程晚半是埋怨半是无奈的话,白垣祯轻轻一笑自嘲道:“是啊,在这件事上,我的确畏畏缩缩,不如你坦荡……不过这种事,哪有那么容易坦然面对啊!”
程晚舒服地闭着眼睛抱着他,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慵懒地道:“所以啊,这一切都来得不容易。仙师,这边的事情结束了,我们明日继续上路吧。小栗子学得差不多了,我觉得可以让她出去单独试炼一次。”
“那怎么行?”白垣祯立即反对道,“她才九岁,单独出门我怎么放心?”
“我们悄悄跟着她不就行了吗?”程晚打了个哈欠道,“我都想好了,让小栗子顺着长临河往东去,一路从雍城走到屿城,我们就租条画舫跟着她。”
白垣祯没吭声,还在犹豫。
程晚继续道:“她那身引路人功法对付一般鬼物已经不成问题了,我会让几个精干机灵的鬼使跟着她,再加上我们暗中保护,不会有问题的。”
小栗子快发育了,整日跟着两个大男人也不像样,若小栗子哪日突然撞见自己与程晚的事,自己这张老脸也就不用要了。
白垣祯便点头道:“也好,让她早点独立。该给她单独建居所了。”
“仙师想在千竹峰里给她建居所?”程晚有些诧异,毕竟小栗子不是白垣祯的亲传弟子,竟能得如此待遇?
“嗯,我打算收她当亲传弟子。”白垣祯道。
程晚不干了,一下坐起来酸溜溜地大声囔道:“你也太偏心了吧!当年我亲传弟子选拔得了第一你都不要,现在你要收她?”
见程晚急赤白脸,白垣祯饶有兴趣地用手支起半边身子,意味深长地笑道:“怎么的,你还想做我弟子?先叫两声师尊来听听。”
程晚被白垣祯噎了下,红着脸盯着他,那声“师尊”是打死都叫不出来的。
白垣祯一把拉过他的胳膊,翻身将他按在身下,低头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便分开了。
他一双好看的眼眸炽热地盯着身下之人,低声笑道:“而且一定要在上床的时候叫,让我看看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孽徒是怎么顶撞师尊的。”
程晚羞得满脸通红,臊得双臂交叉横在自己和白垣祯中间,隔绝白垣祯的目光,羞涩地囔道:“白垣祯,你要不要脸?”
“要什么脸啊,我们都这种关系了,你还惦记着要做我亲传弟子的事,你有病吧?什么醋都吃,也不怕酸死。”白垣祯伸手拉开他的胳膊,偏要盯着那张窘迫不已的脸,继续臊他,“小栗子今年九岁,我看你只有三岁吧?要不要我手把手教你怎么使筷子吃饭?”
程晚被他逼得无处躲藏,偏着头闭着眼睛不看他,臊得耳朵根都红了,气呼呼地道:“松开,你别拽着我的胳膊!”
白垣祯将他双臂控制在头两侧,低头逼近程晚的耳朵:“你叫声好师尊,我倒是能教你点别的有用的东西,比如……”
他对着程晚的耳朵轻声说了句什么,直接羞得程晚死命挣扎起来。白垣祯早就料到他想跑,今日下定决心要收拾这小崽子,自是不可能让他逃脱的。
白垣祯松开程晚的手,直接翻身骑在他腰上,死死地坐在他肚子上,让他连起身都办不到,然后抱着胳膊盯着程晚挣扎,笑道:“你那心眼还没有米粒大,一件事耿耿于怀多少年了?每次都拿出来刺激我。今天问你,以后还要不要提亲传弟子的事了?”
程晚挣扎不脱,扭来扭去也无法从白垣祯屁股下脱身,只得捂着脸颤抖着求饶道:“不提了……你别骑着我!”
见他求饶,白垣祯这才放了他。程晚得以摆脱,立即抓过被子蒙着头,再不敢说什么。白垣祯见他这模样,嘿嘿一笑,心道:小样,还治不了你了!
第二日,小栗子便带着白垣祯给的一大包裹法器和钱上路了,白垣祯和程晚一路上暗中跟着她,保护她。
两人一路倒也惬意悠闲,住在画舫上顺江而下,寻着一路上的美食美景,诗酒相伴,加上身边没有小栗子这个碍事的,两人蜜里调油般过了半年,才来到屿城。
屿城下大雪了,把江两边染得白茫茫一片。画舫停在江心,白垣祯坐在小火炉旁看书,炉子上热着一小壶酒,水“咕嘟咕嘟”地开着,酒香四溢。
程晚在厨房忙活了小半个时辰,煲了一锅鱼头豆腐汤端出来放在桌上,对白垣祯道:“天气寒冷,仙师先喝点汤暖胃,我再去做别的菜。”
白垣祯放下手中的书道:“不用忙活了,你把鱼头豆腐汤放炉子上炖着,其它的菜直接下这个汤里,这样边吃边下省事又暖和。”
程晚以前云游时露宿山野间,也用清水边煮边吃,那是因为山野间经常缺少调料和餐具不得已的办法。如今这画舫上样样俱全,还真没试过这样好不好吃,不过程晚也很想试一下。
“好,听你的,不好吃别赖我啊。”程晚转身回厨房拎出来一口锅子放在火炉上,将鱼头豆腐汤倒在锅中煮着。
“还能不好吃?”白垣祯将早已温好的酒取出来用布擦干,笑道,“这汤光闻味儿就知道很鲜美,煮什么菜都好吃,关键是边吃边煮,吃多久都是热的。”
程晚将从镇子上买来的蔬菜和肉洗好切好装进盘中一一端出来摆上,两人便围着小火炉煮起菜来。
“仙师,鬼使来报,说小栗子下午和一个和尚合力收了个怨鬼,和尚要把怨鬼镇在庙里,小栗子就跟他去了,说想学学和尚的手段,估计要两日后才能动身回程。”程晚夹了一些蘑菇放在锅中煮着。
“那就在这里等她两日。”白垣祯仰头喝了一杯酒道。
“嗯。我还没来过屿城,明日雪停了,我们出去走走。”程晚抬头看着远处江边的重山,一脸向往地叹道,“雨雪自飞千嶂外,榆林只隔数峰西。仙师你看,远处的山峦像不像一幅水墨画?”
白垣祯的脸被温暖的炉子和锅中热气熏得微红,虽然他眼睛看不清晰,但能从程晚的赞叹里感受得到那里有多壮观。
白垣祯喝了口浓香的鱼汤,慢悠悠地道:“这便是这世间让人留恋之处,往东可观浩瀚大海,临北可看苍茫冰原,向西可览万仞苍山,去南可见四季如春。所谓‘一山有四季,四季不同景’,总也让人看不厌。”
程晚将煮好的蘑菇夹给白垣祯,道:“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拼了命想要活着,不论好赖,活在这世间,才有机会去感受各种不同的可能。”
是啊,活着真好!白垣祯也算死过一回的人了,所以格外珍惜这白捡来的日子。隔着锅中的热气,他看着程晚精致的面庞,心道:说起来,这小崽子才是一直拼命努力活着的人。
程晚心性之坚韧,为白垣祯生平仅见。生为天煞童子命之人,天命从未给过程晚任何一条活路。他如蝼蚁般弱小,拼了命地努力活着,最终也争不过天命早夭而亡。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屈服于命运,五年熬成鬼煞,重塑肉身回到世间,让天命都在他面前屈服。
光凭这一点,白垣祯便自叹不如,想起身中寒毒后自暴自弃这么多年,他便有些汗颜。自己遇到的这些事,与程晚的身世经历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他小小年纪,为何内心可以这般强大?
白垣祯温情脉脉地看着程晚玉雕般的脸,眼神七分爱慕,三分崇敬。他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程晚,轻轻碰了下他的杯子道:“小崽子,余生很贵,不能浪费,干杯!”
程晚满眼笑意地看着白垣祯,道:“仙师,随性生活,不负此生,干杯!”
江水寒冽,画舫轻摇,窗花上灯火摇曳。白垣祯慵懒地靠在程晚怀里,贪恋着他身体的温暖,醉眼朦胧地看着窗外雪花飘落,闲适恬淡。
程晚抱着白垣祯,一双手隔着薄薄的衣衫轻轻揉捏着白垣祯的小腹,下巴抵在白垣祯肩头,声如蚊讷地道:“我这些日子精心伺候仙师,有作用了呢!仙师比往日丰腴些了。”
白垣祯转头白了他一眼,道:“你嫌我胖了?”
程晚收紧了双臂,把白垣祯牢牢圈在怀里,感受着怀中的温香软玉,满足地道:“不,仙师这样刚刚好,以前太瘦了,瘦得我心疼。细腰细腿的,每次我都生怕把你弄伤了……仙师以前的体态就非常好,我初上千竹峰帮仙师洗澡,看到仙师的身子,特别羡慕仙师有这样好一副体魄。”
“后来,在火灵山再见到仙师……”程晚轻轻将白垣祯的手握在手中给他取暖,“仙师便清瘦了许多,看到仙师的第一眼,心疼死我了。”
白垣祯低声坏笑道:“你不会在第一次帮我搓背时就惦记上我身子了吧?”
程晚一下红了脸,低声分辩道:“没……没有,怎么可能……”
白垣祯就见不得他害羞的样子,程晚越是害羞他越是来劲。他转身坐在程晚大腿上,双臂挂在他脖子上,一下把人按倒在床上。
白垣祯压着程晚,两人身体紧紧相贴,四目相对,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白垣祯在程晚唇上轻轻啄了下又分开了,声音里带着莫名的悸动:“刚才你说那鱼肉鲜嫩多汁……我一下就想到了你,你也是鲜嫩多汁。”
他凑近程晚的耳朵,低声道:“你说得我馋坏了,你说怎么办……”
程晚的脸直接红到了耳朵根,连脖子都变得粉红一片,他搂着白垣祯,结结巴巴地道:“那……那……仙、仙师要……”
“要。”白垣祯刚才那句是骚话,但见程晚这白里透红的羞怯模样,实在馋得不轻,低头便急切地吻住了他苍白且温暖的唇。
画舫外风雪正急,如刀般的寒风呜呜地吹着江面,激起涟漪无边,画舫内却灯火通明,春色无边。
程晚抱着白垣祯躺在床上,听着画舫外急切的风雪声,感受着怀中人疲惫又和缓的呼吸声,心中无比安宁。原来失去的一切,都以另外的方式回到了自己身边。怀中这个人,便是程晚的所有,而且,此生此世只属于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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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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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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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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