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言情小说>[陈情令江澄BG]从君行>第 51 章 水龙吟·其四
  腊月二十三,

  江澄醒来时,天色尚暗。

  每日晨起练剑是他的习惯,

  剑锋破空而过,

  一朵雪花飘落,

  被他稳稳接住。

  他仰头看着天边的阴云,

  细雪零落,

  他呼出一团白气。

  聂思琰大概还没有醒,

  再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公子!少宗主被杀了!”

  “是鬼将军!魏无羡的鬼笛响了!”

  凄厉的喊叫声,让江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看到江厌离的神色由震惊变为痛苦,

  江澄伸出手去扶住她,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长姐。

  为什么会这样?魏无羡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阿澄,你想个办法,把这件事告诉阿琰吧——”

  “除了你,谁告诉她,她都会崩溃的。”

  想到聂思琰,江澄其实有几分退缩。

  那可是金子轩,他该怎么告诉她,才能缓解几分她的痛苦?

  但就算如此,江澄还是去了——

  他在心里斟酌着词句。

  或许他并非言辞最妥善的,

  但他对自己的耐心有信心,

  他能承受她所有的愤怒、悲伤,甚至,

  迁怒。

  他站在露华殿的梨树下,

  雪已经下了许久——

  一树梨花压海棠,满目潇湘覆白霜。

  江澄很少觉得害怕,

  但这绝对是他清晰地感到害怕这种情感的一次。

  “江澄!”

  他一转身,透过漫天飞雪看到那双含笑的眼睛。

  江澄下意识地想要笑一下,

  可所有的情绪都被冻结在心里。

  他就算是惶恐、不安,都要忍住。

  金子轩一死,仙门百家必然大乱。

  他能预感到那种压力的到来。

  而魏无羡,必然会被百家讨伐。

  可是,江澄想保他......

  他不敢看小姑娘的眼睛,

  里面的期待和疑惑让他呼吸不匀。

  “你跟我来。”

  江澄的手搭在她背后,

  轻轻推着她转了个方向。

  那句话在他嘴边徘徊几次,

  仍不知如何说出口。

  他总觉得,可以委婉一些,再委婉一些。

  江澄突然希望聂思琰只有三岁,

  这样他还能把她抱起来,

  悄悄在她耳边告诉她,

  “方才有一只仙鹤突然飞来,说你的轩哥哥修仙得道——”

  “你哥哥乘着仙鹤,去天上了。”

  可现在,不论他说得如何隐晦,

  聂思琰到了最后,都要自己来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下雪的时候,世界会格外寂静。

  而这样的寂静,恰好是满月宴不需要的。

  江澄能感受到,聂思琰的不安越来越重。

  直到她拽住他的袖子,

  “江澄!别走了!停下!”

  ‘金子轩......’

  “我......”

  他找不好一个词来定位金子轩的离去,

  每一丝气息都太过的沉重。

  江澄扶着她肩膀的手缓缓收紧,

  “有事情。”

  再走过一个转角就能看到正殿的台阶——

  不能再等了,

  必须让她在看到之前,有一个准备。

  江澄猛地拉住聂思琰,

  挡在了她身前。

  这时候,他有了一个自私的想法。

  他想直接把她打晕,带回莲花坞里。

  说是关起来也好,藏起来也好,都无所谓——

  只要别再让她感受这个充满悲伤的尘世,

  怎么样都是好。

  她怪他也好,恨他也好。

  都无所谓,

  只要别让她掉眼泪。

  但江澄也知道,

  他不能那样做。

  聂思琰就算是再娇贵,

  身上也流着聂家的血。

  每一寸骨血都倔强而高傲,

  就算她的羽翼再如何稚嫩,

  羲和的刀刃都能见血封喉。

  他能做的,只是在她身后,

  当她回头的时候,

  当她需要的时候,

  走到她身边去。

  仅此而已。

  聂思琰自己可能不知道,

  有时候,她审视别人的目光,

  像极了聂明玦。

  虽然不像他那么直白,

  却比他更有穿透力,

  像是直接看进了人心里。

  “你就站在这儿听我说。”

  江澄狠狠地咬牙,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告诉她。

  起码他来说,会委婉很多。

  起码,她还能够在这儿有所发泄。

  “今日,金子——”

  “阿琰!”

  听到金光瑶的声音,

  江澄就觉得不妙。

  但他没想到金光瑶会如此卑鄙——

  无论江澄如何阻拦,他都坚持要把血淋淋的真相,

  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诉她。

  就连细节,都要描述。

  掏心而死,

  他是希望聂思琰感受金子轩那样锥心的疼吗?

  江澄气得浑身发抖,

  可聂思琰却像被冻住了一样。

  他不敢轻易碰她,

  只能虚扶着她的肩膀,

  对金光瑶咆哮。

  “你要是说不出来人话,就去投畜生道!”

  “害人诛心是能让你得道化形吗?!孽障!”

  ‘娼妓之子’就在他嘴边,

  可江澄没有骂出来。

  聂思琰一向不喜欢别人说金光瑶,

  罢了。

  聂思琰的手冰凉冰凉的,

  用力地攥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但江澄不能骗她。

  他蹲下来,将她冰冷的手放进手筒里。

  “我想找一个缓和些的方式告诉你,可是......”

  她的平静让江澄愈发不安,

  他宁愿聂思琰大哭大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安静得好像灵魂都离开了。

  金光瑶聒噪到了江澄想掐死他的地步——

  他哪里是怕聂思琰冷,分明就是想让她上去看看金子轩的遗体。

  聂思琰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

  江澄站在她身后,左手抚上了紫电。

  只要金光瑶再说一句话,

  他可不在乎会不会撕破脸。

  天上的飞雪不绝,

  蒙蒙的,压着人心。

  聂思琰的眼角有一丝嫣红,

  江澄看着她站在那儿,

  仰望着正殿。

  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他走过去,撩开斗篷将她拢进来。

  既然她想安静地站一会,

  那他在这儿等她就好。

  江澄是经历过生死离别的人,

  他知道现在不是催她去休息的时候。

  她需要时间来接受,

  所以江澄不催她。

  只是沉默地,任白雪飘落在他肩上。

  “江晚吟......”

  这个名字有一些陌生——

  她已经很久没有唤过了。

  而这提醒着江澄,

  他们之间存在着的问题。

  即使谁都没说,

  但他们都很明白。

  聂思琰的指尖通红,

  抬起的一瞬间,

  江澄甚至以为她的指尖,会落在他的面颊上。

  但她只是拂落了他肩上的落雪。

  她似乎想说什么,

  江澄弯下腰等着。

  可聂思琰只是低下头,

  盯着他胸前的蟒纹。

  他们呼出的白雾融化在一起,

  聂思琰的肩膀一点点松下来。

  江澄听到渐近的吵闹声,

  第一个反应便是把聂思琰挡在身后。

  她最好不要和这件事扯上任何关系,

  不然,此生都要被套上枷锁。

  三毒的剑锋凌厉,

  却如何都挡不住向她席卷的红尘。

  为什么所有人,

  硬是要把她也拖进这一池污水里?

  魏无羡和江家的关系,

  剪不断,理还乱。

  所有人都可以借此反咬他一口。

  江澄就算是有心,

  也护不住。

  因为他也同意了——

  请魏无羡来参加满月宴。

  “曾经在学堂里,我和他的课桌挨着。”

  这一席话,注定了她将深陷其中。

  江澄蒙了一瞬间——

  她一个连杀鱼都没见过的姑娘,

  要去看碎尸?!

  他想也没想就攥住她的手,

  “聂思琰,你回来!不许过去!”

  江澄有时候不明白,

  为什么人间总是如此险恶——

  自己受了伤,就要把别人也拽下去。

  他想让轻快的笑容永远在她眉眼间,

  可偏是所有人都把丑恶捧到她面前。

  他就像是逆着汹涌的人流,

  想走到她身边,

  却被越推越远。

  只觉得,无力至极。

  他攥着她的手腕,低声祈求着,

  “聂思琰。”

  求你了,别去。

  江澄看着她飞奔而去的身影,

  停下了脚步。

  聂思琰不哭不喊,连悲伤都一齐咽下——

  她根本就没打算放手,

  没打算软弱,

  没打算退却。

  他或许不应该跟上去,

  不应该去打扰她的坚强。

  “江宗主,别看了。”

  金光仁的声音尖锐,其中满是嘲讽,

  “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与我们解释魏无羡做的事吧。”

  “还有,江家该如何为此案道歉。你有什么诚意,最好都拿出来。”

  “魏无羡叛离江氏,”他回过头,

  “他做什么,与我何干?”

  金光仁看着他,轻蔑地留下一句,

  “这就是你们江氏教出来的好弟子。”

  江澄避开众人,回到江氏所在的院子。

  果然,所有弟子都显得十分慌乱。

  他用了一些时间才将他们安抚好——

  现在,江氏的军心决不能乱。

  太静了,

  就像是云梦夏日里沉闷的午后,

  那是暴雨将至的先兆。

  次日的阳光格外明媚,

  映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江澄在露华殿的门口等了许久。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

  江澄看到她眼里汹涌的悲伤。

  他知道魏无羡是他们之间不可避免的一战,

  可为什么,

  她要躲开的,

  只有他一个人?

  江澄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哪里,

  突然就被拒之门外。

  他想起儿时偷听父亲奏编钟,

  也是这样,

  被拒之门外。

  没有任何原因。

  来自童年的恐惧重新缠上他,

  是不是,她也要这样走远了?

  聂思琰做的所有事情江澄都知道,

  他也明白她顶替了南宫瑜的位置。

  似乎还是他不够懂她,

  总以为把她护在身后才是对的。

  但其实,

  聂氏的血脉已经在她身上觉醒了。

  被玄铁和青石铸就的筋骨,

  不会轻易折断。

  就像现在,她能够安排好金麟台,

  绝不给金光善半分机会。

  却把自己所有的悲伤都放在一边。

  但她的锋芒太盛了,

  所有的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反而吸引了金光善的注意。

  当南宫瑜把瓦盆交到她的手里时,

  江澄的心也要跟着停跳。

  他再也拦不住了——

  血迹斑斑的生死场,已经为她打开了门。

  聂思琰的变化,江澄也注意到了。

  她好像不会笑了,

  嘴角的弧度变得虚伪。

  似乎她生来就熟悉那些虚与委蛇的东西。

  溪水般清透的眼神开始深沉,

  每一个神色都带着怀疑。

  而她的暴烈也是江澄没想到的——

  任谁触及她的不快,都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那天夜里她在云菲殿的所作所为,江澄有所耳闻,

  但他不想在她悲伤至极时谴责她过分的行为。

  可如今她对江厌离的不尊重,让他不自觉地皱眉。

  金光瑶拦着她,小声地劝解着。

  下人的窃窃私语开始萦绕在江澄耳边,

  “聂家的三小姐真是有手段!”

  “是啊,这不是咱们公子主外她主内,两人配合默契吗!”

  “要我说,宗主是有意与聂氏联姻的。”

  “如今金麟台只剩下这一位公子了,身份立刻就不同了!”

  “可不是吗?一个金,一个玉——这可不是金玉良缘吗!”

  可他还是不自觉地追随着那个背影,

  看她走远,再走近。

  冰冷的指尖擦过他的掌心。

  只差一点,他就能握住她的手。

  曾经聂思琰看他的眼神,总是直白通透。

  可如今,却开始躲闪。

  其中所有的情绪,都被剪得破碎。

  他努力地想把它们拢住,

  却也只能任其飘散在风里。

  送葬的队伍太长了,

  江澄只能远远地看着她。

  鞭炮和唢呐一起响着,

  漫天纸钱飞散,满地残红如血。

  他看到聂思琰回过头来,

  眼泪从她眼中滚落。

  他想过去,却被拉住了,

  “宗主,这不合礼数。”

  “等我。”

  鞭炮的声音太响,

  淹没了他的声音。

  聂思琰被金光瑶护住,

  那双遥遥望着他的眼神被挡住。

  江厌离的哭声刺痛着他,

  本来,他的姐姐,该很幸福的。

  他箍着她的肩膀,

  将她搂在怀里,试图分担她的痛苦。

  江厌离的指尖绷紧了,想要去够那越来越远的灵柩。

  江澄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所有的安慰,都是徒劳。

  ‘阿姐,你要照顾好自己。’

  他看着小姑娘被打得跌出去,

  鲜红的颜色在白玉的碑石上格外明显。

  所有的情绪化作那个名字,

  “聂思琰!”

  江澄从前的顾虑都消失了,

  任江厌离怎么拦他都没用。

  他就不该放任她自己去闯,

  他就不该相信别人会好好待她。

  别人爱怎么骂他僭越祖制、不知礼数、狂傲自大,

  就怎么骂吧。

  这世界上,没有他扛不住的锋芒。

  可聂思琰不一样。

  风把她细微的声音送到江澄身边,

  聂思琰摇了摇头。

  她又在顾虑什么呢?

  江澄停住了脚步,

  左手抚着紫电。

  如果她不想让他走近的话,

  那他就守在远处吧。

  聂思琰的一番话,有理有据,

  声声泣血。

  今日一去,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她终于被逼上了和他一样的路。

  他曾受过的苦,

  她一样也没少。

  或许,他该站得更远一些。

  在他身边,聂思琰得不到任何庇佑。

  他拦不住她,也护不住她。

  听到金光善召集各家时,

  江澄就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

  金子轩下葬了,

  现在他们腾出手来收拾魏无羡了。

  可他知道,江厌离的虚弱,

  除了为金子轩的悲伤,还有为魏无羡的担忧。

  而他,亦是如此。

  他儿时的所有回忆,和笑闹有关的,

  只剩下魏无羡和江厌离了。

  他不知道魏无羡到底是怎么了,

  但他不愿意相信魏无羡想破坏他姐姐的家。

  江澄坐在书桌前,回忆这些年。

  他也想不明白,

  他们都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的。

  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只有风才能穿越命运的牢笼,

  像他们,都是朝夕之间阅尽了枯荣。

  旧时如大梦,长夜过后就各奔西东。

  所有的情,只能在心中汹涌。

  江澄很想等一个回眸,

  却怎么都抓不住故人的衣袖。

  都说他不懂,

  那谁记得少年同游?

  魏无羡说过,

  “以后你当了家主,我就当你的下属。一辈子扶持你,就像你父亲和我父亲一样!”

  “他们姑苏有双壁!咱们云梦,就有双杰!”

  很多时候,相信,不需要理由。

  江澄不是不担心聂思琰,

  但此刻他再走近只会给她招来更多麻烦。

  他只能悄悄地帮她摆平一些事。

  可换来的,却是一个更残酷的答案——

  “宗主,聂姑娘之前拨给咱们的几千两已经查到来源了......”

  “是江清审人时偶然得的口供——”

  “那是金夫人的钱户。”

  “利息,什一。”

  江澄压下心中的怒火,

  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加深两个人之间的嫌隙。

  但他不得不怀疑聂思琰最初的目的,

  究竟是真的想帮他,

  还是想把这个套,拴在他脖子上。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不会折损江家,

  也能护住魏无羡。

  那就只能,

  他亲自动手。

  这一次大会,金光善除了要围剿魏无羡,

  还要打压他。

  所有的风刀霜剑全部指向了江澄,

  把他旧日里的痛处说了一遍。

  可他还不能反驳,

  江澄要等金光善的人亲自点他,

  如此,才不会暴露他的想法。

  可聂思琰突如其来的一通话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甚至还把金光善也拉下了水。

  聂思琰很聪明,她知道以怎样的方式来折损敌人,

  保全自己。

  那之前呢?

  南宫瑜和金光善不合,

  聂思琰是她亲手带大的。

  如果是为了给金子轩铺路......

  那他们就成功了。

  聂思琰言辞尖锐,

  但她特殊的身份又摆在那里,

  让人无法反驳。

  她的才智,她的身份,都是一把锋利的刀。

  不管指向谁,那个人都别想赢得轻松。

  太多的真相和疑虑压在江澄心上,

  搅得他心神不宁。

  姚柏年闹事是她做的,

  而后呢?

  聂思琰给出了那个惊为天人的计划,

  江澄找不出来什么漏洞,

  只是,江家重建,钱还差了那么一点......

  那个恐怖的想法如同浇了他一盆冰水——

  他以为自己算计了聂思琰,

  其实,是她算计了他。

  那她曾给过的承诺呢?

  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吗?

  只为了,获得他的信任?

  这一局棋,江澄看着自己满盘皆输。

  想着放在枕玥殿抽屉里的秋千的图纸,

  江澄绝望至极。

  似乎所有的美好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倾塌下来,埋葬他的希望。

  如今,他连魏无羡也保不全了。

  他忽然想到在夷陵的偶遇,

  真的是偶然吗?

  她对魏无羡的敌意那样深,怎么会突然跑去夷陵?

  江澄觉得自己真是无药可救,

  她一流眼泪自己就想认输。

  可她呢?

  每次看到他眼里的痛苦和倔强,

  有没有一丝的难过?

  还是说,只是觉得胜利近在眼前?

  江澄对聂思琰身边的人一向客气几分,

  就连金光瑶他都可以忍。

  但聂思琰却毫不掩饰对魏无羡的恶意,

  还有,对江厌离的蔑视。

  当他冲进露华殿,看到江厌离红肿的面颊时,

  怒火冲上了他的头顶。

  聂思琰满不在乎的神色让他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她要杀他的挚友,又伤他的长姐,甚至骗他的信任,

  可他还在背后替她摆平威胁。

  他们明明一起算过的,

  金子轩对她而言很重要,

  魏无羡和江厌离对他很重要。

  为什么,聂思琰不能......

  就算是可怜他——这是他仅剩的至亲,

  她为什么,不能退一步呢?

  就算并非真心,她为什么不能缄口?

  就算她拦不住百家围剿,那能不能在心里帮他一回?

  她说会一直站在他这边,永远维护他。

  可现在,她坚定地站在他的对立面,

  他心上的每一刀,都是她下的手。

  她曾经看他的时候,眼里只有笑意。

  如今,却只剩下了杀气腾腾。

  聂思琰一夜之间变了很多,

  或者说,她终于展露了之前被隐藏的锋芒。

  每一句话都一语中的,字字诛心,

  挑拨离间的手段不亚于金光瑶——

  他们,才是一家人。

  江澄觉得,自己是不是对她太好了?

  好到了,她认为自己只能妥协?

  他容她走近,想着如何站在她身后守着她,

  聂思琰却是回身把刀捅进了他心里。

  “兄弟阋墙,动如参商——你们江家人的戏,能不能就在自己家里唱?!”

  “十句阿羡,却没有一句阿澄。江宗主,你不寒心吗?”

  诸如此类的话有太多,

  江澄很想问问她,

  是不是一开始,就在看笑话?

  也许,她根本就不觉得他好。

  从头到尾,都只觉得他可怜而已。

  可怜他还不算,反而要把他推进更深的深渊里。

  不然,她怎么会把他浸满鲜血和失望的过去,

  化作轻描淡写的嘲讽——

  你们江家人的戏,能不能就在家里唱?!

  聂思琰的眼角上扬,

  神色狠厉时,

  看谁都有轻蔑的样子。

  回想起来,

  她的出现就很偶然。

  南宫瑜偏生提出过要送她去莲花坞的事,

  而她之后就在背后告阴状。

  她们下了好大一盘棋,

  所有的偶然,是否都是写好的必然?

  故事的开始,就已经是结局。

  除了“晚哥哥”这个亲近的名字,

  她从来都对他直呼名姓。

  是因为,并非真心吗?

  而“阿澄”这个名字在她口中出现,

  今日,是第一次。

  江澄骗她自己后悔当初手下留情,

  “你不也在骗我阿姐吗?我为何不能骗你?”

  退一万步说,他当时想着自己的目的得借助她来达成,

  可最后,却是反过来被算计。

  他想怪她吗?

  当然想。

  却无话可说。

  羲和的刀锋扫过他的脖颈之前,

  江澄往后一仰,躲了过去。

  忍一直都是他的习惯,

  但对聂思琰来说,应该叫做包容。

  即使她刀刀致命,

  他也没有还手。

  最终,江澄忍无可忍,化出紫电来缴下羲和。

  他没想过伤她,

  甚至连灵力都没用。

  可聂思琰看他的眼神,却满是仇恨,

  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的厌恶。

  江澄的心口钝痛,

  他把三毒抽出来,剑锋点地。

  若她真过来和他拼命,

  空的剑鞘可以把她击晕又不伤人。

  至少,让她平静一下。

  那一口血,是喷在了江澄心上。

  江澄看着她把脸埋进金光瑶的怀里,

  肩膀不住地抽动着。

  他知道,再做多少解释,都没用了。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算计,无数的谎言,

  猜不透的心思,算不清的亏欠。

  聂怀桑的鸟笼被扔在了墙边,

  那只被他寻来的青雀死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疯了一样把他推出门外——

  他一遍一遍喊着熟悉的名字,

  但那扇门再也没有打开。

  那个夏天,曾经的承诺,

  究竟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还是惩罚?

  给他希望的人,也赐他绝望,

  聂思琰,是不是只有他死了,

  她才开心?

  再次见到温情,

  江澄心中只剩下了愧疚和怜悯。

  她曾经救过他,

  如今,他却不能报答。

  逆着光,他向聂思琰的方向看去,

  小姑娘乖巧地依偎在南宫瑜身边,

  可看向温情的眼神却是格外的冰冷。

  她真的不需要他。

  他的存在,只是锦上添花的作用。

  而南宫瑜他们,才是雪中送炭。

  他就知道,金光善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温情。

  江澄来的路上,从背阴之处撬了一块碎冰,

  用随身带的匕首,削成针状,再用手捂化,

  最终凝成一根很细的冰针。

  温氏□□,他趁机把那根冰针刺入温情的心脏——

  对不起,他只能帮她到这儿了。

  当那两枚玉佩和二百两银票被送到他手里时,

  江澄觉得口中也泛起了腥甜。

  聂思琰真的要走了,

  可他也没有了挽留的权利。

  似乎所有人,他失去的所有人,都不给他选择——

  阿娘走得决绝,阿爹去留无声,魏无羡从不回头,阿姐......

  “簪子不碎,就到永远。”

  那支龙纹簪没有被送回来,

  江澄仍不肯死心。

  就算是骗他,

  骗了那么长时间,

  总该有几分真心了吧?

  离开前,江澄还是忍不住转身。

  他有点舍不得,

  有一点害怕。

  从前,他都是拿命在拼,

  长剑破空,金戈铁马。

  就算是温家傀儡将他围住,江澄也没怕过——

  大不了就是一死。

  他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还怕死吗?

  但这一次,他生怕自己回不来了——

  从前多么绝望地视死如归,

  如今多么执着想长命百岁。

  他真的,很想留住她。

  心里突然有了一股冲动,

  他要在去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明白。

  不管她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

  都得告诉她。

  江澄逆着夕阳朝她走过去,

  走得又快又急。

  就像是濒死的人看见了救命的仙药。

  可金光善催了他一遍又一遍,

  聂明玦亦在他身后冷眼看着。

  小姑娘不悲不喜的眼睛看望着他,

  像是在等他,

  又像是在旁观。

  再等等吧......

  等着一次尘埃落定,让江澈把魏无羡送回莲花坞,

  他就来解释。

  她的发髻一直都很繁复,

  唯独春日与他一同去月下阁时绾得简单。

  那根摔碎的玉簪,和这一根很像。

  ‘阿琰,再等等我。’

  江澄只能努力地笑一笑,

  指一指那支他不能亲手扶正的簪子,

  “歪了。”

  不夜天一战,

  又一个人放弃了他——

  江厌离的死可以说是彻底击垮了他。

  江澄差一点,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亲手将魏无羡挑落悬崖——

  他被扔下乱葬岗都能活着回来,

  比起将他拽上来被百家围攻,

  江澄觉得,这个方法似乎保住他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看着魏无羡坠崖,

  仿佛看见自己往昔的岁月跟着他一起,

  坠入了深渊。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

  一滴眼泪跟着魏无羡,

  落了下去。

  江澄不是没受伤,

  但他还是得去找魏无羡。

  他想着,要是魏无羡还剩下一口气被别人先看见了,

  那不就是一剑穿心的命?

  就算是灵力消耗极大,

  他也得亲自去,找到他。

  “江宗主,我家小姐让我替她传话——”

  “请您前往月下阁一叙。”

  江澄抬头望着兰陵的方向,

  她是知道他想做什么了吗?

  再等等......

  毕竟,魏无羡的命,不能在等了。

  “江晚吟!”

  虞茗姬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第一次对他大声说话,

  “你现在就差一口气就要上西天了,你还去什么月下阁?!”

  “你这是去黄泉路!”

  江澄对人的耐心一向非常有限,

  “与你无关。”

  虞茗姬一把拉住他,

  “你若天明还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江澄把胳膊抽出来,

  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随意。”

  有人把他曾做过的事提前告诉她了,

  江澄默许着她的恨意,

  也默许着她用祭奠死人的方式给他敬酒。

  那两杯酒,他喝得毫不犹豫——

  金子轩大婚时,他也喝过同样的酒。

  他不怕其中的酸和苦,

  比起他的人生,这些真的算不了什么。

  只是,她的女儿红,不能辜负。

  他默许了一切,

  可聂思琰呢?

  她恨得堂而皇之,好像她才是被辜负的人。

  是,他是算计过,可到头了输得一无所有的,

  是他江澄!

  她的家族没有受制于人!

  她还有亲人相伴!

  她仍然立于云端,

  但他已经卑微到了尘土里。

  他想过和她解释,

  那她呢?

  是不是觉得,把他骗得团团转,非常得意呢?

  有些话宣之于口,

  有些话沉寂心中。

  江澄失望地转身离去,

  从一开始,就不该奢望的。

  “晚哥哥。”

  他的脚步一顿,

  转过身,见她慢慢地朝他走来。

  或许是个梦吧,

  她还愿意走近,

  还是又在骗他?

  他想起中秋的那个夜晚,

  自己对未来的想象——

  聂思琰这个名字,刻在他对未来的每一次期待里。

  似乎只有和她相关,才能够被称作未来。

  江澄,想再期待一次。

  那根簪子碎在他脚边,

  擦过他微微向前伸着的指尖。

  “簪子不碎,就到永远——坏了就再送一根。你们云梦也不缺这点钱吧?”

  可是,就算他准备再多,她恐怕也不想要了。

  又是这样,

  他相信别人给他的诺言,坚守着不肯退让。

  直到最后,别人转身离开了很远,他才发现原地只剩下自己。

  他突然觉得灵力涣散,经络堵塞。

  手脚逐渐无力,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恍惚。

  江澄在心里嘲笑自己,‘你终于还是栽在她手上了。’

  “你给我喝了什么?!”

  她说,他生得很合她意。

  她说,嫁给他不算亏。

  江澄想骂她骗子——从头到尾,她就没想过要嫁给他。

  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个人的梦而已。

  他以为是两个人的戏,

  可她却是台下看笑话的看客。

  原来她记得曾经的事,

  那她为什么不来质问他?

  就连伤心,抑或是生气都没有吗?

  不用心,就不会伤心。

  “你想起来又如何?你我两两相欠——”

  她不要他还了。

  江澄看着聂思琰突然凑近的面庞,

  她身上熟悉的芙蓉香又拢了过来。

  她顽劣的笑容像是在嘲讽他的愚蠢,

  “小哭包,我实话告诉你——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爱你的。”

  是可怜他要死了,最后骗他一次吗?

  聂思琰的睫毛很密,遮住她眼中的思绪。

  她一点点地靠近,江澄措手不及。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她是想用一个吻,换他一条命吗?

  最后放任她一次。

  温热的气息吹在他唇上,

  江澄暴怒地看着她。

  她的鼻尖触着他的额头——

  他们从未如此亲近。

  “但,我不会像以前一样喜欢你了。”

  像以前一样?

  江澄猛地抬眼,在她的眼角处捕捉到一抹嫣红。

  原来她曾经有过真心吗?

  江澄靠着她的肩膀,

  面颊贴着她温热的颈部。

  如果她真的有过真心,

  他们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江晚吟,若非黄泉路上,愿你我再不相见。”

  他分明是想留下她的,可为什么总是把她越推越远?

  无数的场景从他眼前滑过,

  她突然收紧了手臂。

  一阵恐惧涌上心头——他恐怕,要永远失去她了。

  她明说给他下了毒,

  江澄反而不相信了——

  她若是想他死,该一刀捅进他心口才对。

  他不肯放弃地用尽了全力拉住她的裙摆,

  可她一刻都不再停留了。

  看着她的背影,

  江澄心中隐约间浮现了一个答案——

  他让她等得太久了。

  可魏无羡和聂思琰,他们站在对立面。

  江澄哪一边都难以舍弃。

  他总觉得,他们只剩下彼此了,他不能放手。

  而她,还拥有很多。

  这是江澄第一次庆幸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不然,再选一次,

  他会愈加后悔。

  两种选择,没有一种是对的。

  而他,注定了失去一切。

  但他此刻并不恨她,

  就算是聂思琰真的给他下毒,

  也毒不过那根碎在他手边的簪子,

  痛不过那个随风而逝的诺言。

  他一直把聂思琰当做了联姻的对象,

  在无数的沉浮之中,忘记了回头。

  他以为只有他跟在她身后,

  其实,她也一直乖乖拉着他的袖口。

  原来,他那次停顿,欲语还休的是“这是你舅母”。

  原来,他的那些幻想里,藏着的是携手春秋。

  有太多的“原来”,

  还有那句,永远都不能宣之于口的话。

  那三个字,终将被缄默。

  “故人有诺三千许,却作春风唱子规。”

  终究,是不能回头了。

  江澄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

  聂思琰都不会再相信了。

  如果离他远一点,能让她获得几分安宁,

  那他就放她走吧。

  江澄从来都舍不得强求,

  甚至,都不敢挽留。

  他看着聂思琰的背影,

  突然间想起那一首《云梦谣》。

  他知道空出来的地方,

  该写什么了——

  “经年、经年,应是花好月圆。”

  原本,都应该是的。

  被梁晚烟唤醒前,

  江澄做了一个梦。

  梦里大雾弥漫,荒草萋萋。

  他像是在找什么,

  可如何都找不到。

  他的心狂跳着,无比惶恐。

  江澄并不想重罚,

  却也没有一个亲近的态度。

  既然她那么想走——此生都不愿再相见,

  他就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好了。

  之后便是一别月余,

  江澄独自平息了波及莲花坞的风浪。

  已经二月中旬时才听说,聂思琰跟着南宫瑜去了别苑。

  好在南宫瑜大病未愈,还没有空来管他的事。

  但他也不由得担心那个小姑娘,

  脱离了聂明玦的照拂,没有南宫瑜的庇佑,

  她能独自面对吗?

  虽说想着不再见,

  但那次夜猎他还是绕路去了河内——

  不去山上的别苑,就远远地看一眼她住的地方。

  河内接近云梦,三月上旬已经繁花似锦。

  他带着江澈在山下的小村子里转了转,

  ‘不如给她带两包点心好了’。

  放在门口,他立刻就走。

  可他却在卖糕点的铺子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就算是小姑娘躲得快,江澄也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聂思琰,他这辈子都不会认错。

  去年也是三月,

  小姑娘一样是慌张无措,

  对他是避之不及。

  就算是那家店铺里一老一少的演技欠缺,

  他也没有拆穿。

  江澄知道小姑娘就躲在柜面下面,

  他的手指敲着木板,

  想了个计策。

  ‘既然已经见了,那就再见一次吧。’

  他有意让江澈留了地址,

  却没有要任何东西。

  如果她愿意来见见故人,

  那是最好。

  江澄走在回去的路上,

  突然有点担心,

  核桃粘从来没见她买过,

  会不会是不爱吃?

  听到小厮来通传时,

  江澄少有地慌乱了一下,

  似乎自己在这儿待着,

  如何都不合适。

  他所有的不适都发泄给了小厮,

  两句话便把那个小孩子说得面色发青。

  “叫她进来,不用说有没有空。”

  她从前去枕玥殿,他哪次没空?

  江澄站在屋外等了一会,

  感觉她吃得差不多了,

  才加重了脚步往屋子里去。

  进门的时候,他扫了一眼——

  桂花糕少了两块,核桃粘也没了不少。

  看来还是比较爱吃,等一下让她带回别苑好了。

  见她行礼问好,江澄清晰地感受到他们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

  他坐下来倒了杯水,本来想给她也倒一杯。

  但手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聂思琰恐怕不需要了。

  江澄心里也有点委屈,

  就是看见她疏远的神色,淡漠的眼神,

  觉得委屈。

  没有原因,就是非常地委屈。

  想到她之前躲着他不见,如今又来找他,

  江澄心里五味陈杂。

  话到嘴边,就成了嘲讽。

  听她一字一句跟他讲述那段恐怖的经历,

  江澄又觉得,远远地看着,是个错误——

  不把她拴在身边,聂思琰就总要去生死边缘蹦跶。

  他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有没有能让她离他远一些,

  又能安全的办法。

  原来,她并不想见他。

  “江宗主事务繁忙,若不是走投无路,小女不敢轻易打扰。”

  江澄明白了,但凡有别人能求,她绝不求他。

  可看她那低声下气的样子,江澄又觉得扎眼——

  这是她对金光善的态度。

  怎么,他和金光善一样吗?逼得她做小伏低来求他?

  不明尊卑这四个词,

  彻底刺痛了江澄。

  聂思琰不相信他,

  不惜一切代价地讨好他。

  在金光善面前,她都没提过尊卑两个字。

  她说得平淡,连恨他都不想了吗?

  江澄冷笑了一下,

  他倒是很想恨她。

  既然她要谈条件,

  那他奉陪到底。

  血契这个想法,算是一箭双雕——

  让云梦摆脱了南宫瑜的束缚,又给了他保护她的机会。

  虽然从前怀疑她是不是骗他,

  但江澄十分相信聂思琰品行端正。

  其余的,都是幌子。

  总得,让他们立这个血契。

  江澄想着她怕疼,还是得用银针。

  但他没想到,他轻轻碰一下,聂思琰都会反应那么大——

  他一点力气都没用,她就避之不及,仿佛挨了火烫。

  真的,那么讨厌他吗?

  聂思琰曾经分明很喜欢靠在他身边,

  每次都会很乖地凑上来。

  江澄发现,她手上的长命缕也没了——

  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牵绊,

  也被她舍弃了。

  她连一句像样的解释都没有,

  从他手里接过银针。

  江澄没躲开她来取银针的手。

  他用随身的匕首刺破掌心——

  这点痛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聂思琰的灵力是金色的,

  比日光更加灿烂,

  江澄是第一次见。

  他看着温柔的光辉在他暗沉的紫色灵力中游走,

  险些掉下眼泪。

  他念动咒诀,

  在第一道血咒的掩盖下,

  加上了一道傀儡符——

  聂思琰从今往后所有的内伤和致命伤,

  都会转移到他身上。

  轻伤就算了,免得被发现。

  看着她慢慢走远,

  江澄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

  他守着她长大,

  毕竟,娶她是不敢想的。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糯米紫薯的[陈情令江澄BG]从君行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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