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排调》
时逢雨季,土地多湿滑,即便是水路也比寻常时难走,谢安和陆退一路磕碰,多有耽搁,足用了三十余日才抵达江陵。
二人赶至桓温军府时已是五更天,天色行将大亮,府中管事何伯得知来人是谢安,不禁笑出一脸褶子,等不及的便要去通报桓温。
谢安忙道:“眼下天色未明,管事勿惊扰大将军,谢某在此等候便是。”
何伯敛手道:“谢司马有所不知,大将军早先特意嘱咐过,司马若到,不论何时都要即刻通报,不得怠慢!请司马暂去别院小憩,老奴这就去通报大将军!”
谢安顿了顿,
“既然如此,便有劳管事了……”
“司马多礼,请。”何伯说罢,便有两名婢女上前为谢安和陆退引路。
二人随着婢女的指引一路来到一处清雅的小院。此院是桓温专门为谢安准备的,院中屋舍洁净,草木砂石亦布置得温雅。
陆退初来乍到,事事都觉得新鲜,只见他在院中四处转悠了一圈,忍不住叹道,
“没想到桓温老贼一届武夫,竟能有如此品味,真叫人想不大啊!”
谢安闻言下意识瞥了身旁那两名婢女一眼,转而低声对陆退道:“慎言。”
旋即屏退婢女,与陆退进屋等候桓温召见。
谢安本以为这等候不会太久,谁知左等右等,眼看着日头初升,也不见管事前来传话。
陆退闲极无聊在屋中乱转,无意间发现一面铜镜,觉得十分新奇,便拿了来给谢安,
“明公快瞧瞧这个,把人照得好清楚啊!”ωWW.bimilou.org
谢安接过一照,这才发现一路疾风骤雨,将自己那原本梳理齐整的发丝吹得凌乱。遂取下巾帻,披散头发,重新整理发髻。
谢安性格迟缓,平日衣食起居常常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此时梳理头发亦是一下一下梳得极缓慢,让扶着镜子的陆退看着急得直抓心。
只用了将近半个时辰,谢安才将将盘好发髻,耳侧忽地传来敲门声。谢安还道是管事前来传话,遂让陆退去开门。
未想话还没说出口,屋门却已被推开,谢安闻声回头看去,只见来人竟是桓温。
桓温此时着一身深衣,将周身杀气敛去不少。
只见他看了看桌上的铜镜、梳子还有谢安未及戴上的巾帻,笑对谢安道:“安石,梳头呢?”
“大将军?”谢安诧异间忙起身行礼:“安应征入幕,理应由安前去拜见大将军,怎敢劳大将军大驾亲临,实在失礼!”
桓温不以为然的摇摇手:“这有何妨?是我等不及想快些见到安石,这才自作主张跑了来,安石不会怪我唐突吧?”
谢安欠身:“岂敢岂敢。”
桓温与谢安说着话,眼神却警惕的停在了一旁的陆退身上,旋即问道:“安石,这位是?”
谢安忙道:“这是原豫州刺史官署军司陆退。”
桓温上下打量了陆退几眼,转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拍手道:“陆退……哦……知道知道!我知道!原是仁祖帐下参军,陆退陆黎民!”
陆退忙抱拳为礼:“卑职见过大将军!”
桓温哈哈大笑:“陆军司不必拘礼,军司既随安石到此,往后便是自己人了。”
说罢,拉过谢安的手道:“近来天气多变,安石一路跋山涉水,着实辛苦。走,随我去议事堂,我为安石接风洗尘!”
“可……安还未及着帻,如此见人未免失敬,还请大将军宽容片刻,待安穿戴齐整,即刻便去!”
桓温却是不以为然:“欸,老友相聚,心中畅快,何烦此俗礼?走!”
说罢,不由分说强拉着谢安去了议事堂。
议事堂中此时早已设好了宴席,桓温的幕僚亦有几位在坐。谢安入堂之后,发现桓伊竟也在席中,不由又惊又喜,
“子野怎也在此?”
桓伊见了谢安,心中亦十分高兴,起身行礼道:“伊见过明公,”
可还未待桓伊把话说完,桓温便代为答道:“子野也是刚来我幕中不久,我原想让他做我的副将,可他偏生要做个参军。我这些掾属啊真是一个比一个轴,真叫人头疼啊!”
谢安闻言只是笑笑,然而坐在桓伊一旁的南蛮参军——郝隆,却不失时宜的接过了桓温的茬:
“大将军是该头疼,桓子野,郗嘉宾,王元琳,袁彦伯,习彦威,现在再加上一个谢安石,江左逸才,尽聚桓府,这不知要叫多少人眼红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大将军不头疼才怪唷!”
桓温听罢,忍不住调侃郝隆:“这江左逸才之中,难道不包括卿隆郝郝佐治吗?”
郝隆倒是不屑,一扬下巴,
“卑职非逸才,卑职当属奇才!”
郝隆此言一出,差点没把桓温笑弯了腰,直指着他道:“隆郝啊隆郝,安石和子野都在此,卿岂敢如此自夸?当真是老脸皮厚不知羞啊!”
桓温言罢,众人尽皆哄笑做一团。
经郝隆这么一闹,议事堂中的气氛不由变得和暖起来,谢安也在不觉间放松了些许。
桓温随即将谢安请入上座,又吩咐婢女为其斟酒,转而道:
“安石啊,今日准备的菜都是卿爱吃的菜,吃!多吃!”
谢安遂举杯,
“大将军盛情,安不胜感激,在此先敬大将军一杯。”
桓温朗笑道:“好!”
杯酒饮尽,桓温胡乱擦了擦粘在胡须上的酒渍,神色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哀凉,只见他两眼盯着手中的空酒杯嘿然良久,方道:
“安石,此情此景,不能不让我想起无奕啊……无奕生平最是好酒,他若在,今日必要陪我等一同畅饮,若能如此,该是何等的乐事一桩!可惜,可惜啊……”
桓温提起谢奕,难免触及谢安心中的隐痛,谢安不由缓缓放下酒杯,轻叹道,
“难得大将军还记挂着亡兄……”
桓温缓缓摇头:
“无奕走了,我这征西府是清净了,可我这心里却总也觉得空唠唠的,不习惯呐……到现在都还不习惯……”
桓温说着,抹了抹眼角的泪,对谢安道:
“若说起来,我与谢家也真是有缘。我与仁祖是布衣之交,无奕又在我幕府任事多年,与我无话不谈,形同知己。如今卿也来了,卿说说,若非缘分,岂能如此?”
趁着桓温与谢安叙旧的档口,郝隆已将自己那张案上的酒菜吃下了大半,此时只见他边嚼着菜边嘟囔道:
“大将军,今日为谢司马接风,是高兴日子,大将军总提那些不开心的做什么?”
桓温闻言一愣,转而道:“是啊是啊,佐治说得没错,今天是高兴日子,我们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来来来,安石,接着喝!”
正在酬酢间,屋外管事何伯忽然来报,
“大将军,袁真将军送的草药到了。”
桓温置杯,
“什么草药?”
何伯咧嘴笑,
“大将军忘了,前段日子大将军总说睡不安稳,袁真将军听说了,便说他那有妙药,愿呈大将军……”
“哦!”
何伯这么一提醒,桓温才想起来确是有这么回事,
“快快,把药拿进来,今日佐治正好在,他可是鉴药的行家!”
何伯应“诺”而出,未几,用一木盘盛了些药材进来,只见那药一根一根,细细长长,酷似虫草。桓温示意何伯把药材给郝隆看,片刻,问郝隆:
“佐治可知这是何药?”
郝隆取了一根放在鼻尖轻嗅,转而放回木盘上,
“大将军,这药名叫远志。袁真送来的这个是远志中的上品,定神散郁有奇效!”
“哦,原来是远志……”
桓温说着,眸光微转,转而笑对谢安道:“我听说这远志又名小草,安石可知为何一物而有二称啊?”
远志这药,谢安也曾服过。自是知道它为何又名小草,
远志与小草实为一体,生长在地上的叶片称小草,埋藏于地下的根茎称远志。
只不过桓温此问显然是醉翁之意,谢安一时无言应对。
郝隆在一旁默默打量谢安,旋即一笑,
“大将军,谢司马既答不出,不如卑职来替司马答吧。卑职以为出处之间,天壤之别,处则为远志,出则为小草。是故一物二称也。”
谢安闻言,更觉难堪,不禁羞愧的低下头。
桓温意味深长的兀自哂笑,转而对谢安道,
“我幕下怪人多,安石雅量,勿要见怪。”
谢安摇摇头,
“郝参军才思敏捷,安自愧不如……”
然谢安虽这么说,坐侧的桓伊却见不得桓温和郝隆二人联起手来对谢安如此明嘲暗讽,
“大将军,郝参军方才所言虽妙,可见识未免偏狭,伊不敢苟同。”
桓温一听,兴致更浓,欣然道:
“愿闻其详。”
桓伊顿了顿,道:
“小隐于野,大隐于朝。萧条方外是隐,从容廊庙亦是隐。只要心怀出尘之志,不与污俗同流,则出处同归,又何谈有天壤之别?”
桓伊这话把郝隆堵得一时间找不出说辞反驳。
谢安不由感激的看了桓伊一眼,桓伊亦回以一笑。
然郝隆自认辨才绝伦,岂肯在口舌上被人占去便宜?眼睛眨巴眨巴的功夫,心中便已有反击之策,正欲开口,却闻桓温道:
“好了佐治,安石是我的上宾。”
郝隆这才作罢,撇了撇嘴,低头吃菜去了。
桓温接着问谢安:
“安石啊,我听朝臣说,万石三天前已被从廷尉放出来了,想这会儿也该到会稽了吧?”
“按理说……该到了。”
桓温转而一叹,
“其实若真要论,这次万石兵败,我也有责任啊……”
谢安莫名,
“大将军何来此语?”
“想当初殿下命万石任豫州刺史,逸少还为此特意来找过我一次,说是让我务必劝殿下改换人选……那个时候我还觉得逸少未免小题大做,可现在想来,那时我若听进逸少的话,事情也不至如此啊……”
“不过万石之事卿也别太往心里去,胜败乃兵家常事。以万石之才,待这风浪过去,朝廷必会重新重用的。”
谢安听罢不置可否,若有所思。
正当此时,屋外依稀飘来一阵喧嚷,桓温不悦,当即怒喝:
“本将军宴客,何人胆敢在此喧闹?!”
几个府兵旋即押一人入内,
“大将军,此人称是谢司马手下,非要闯进来!”
桓温一看那闹事者,不经讶然:“陆退?”
谢安也颇意外,“卿怎的如此冒失?”
“是急事啊明公!”陆退来不及向桓温行礼,径直跑到谢安身旁,
“会稽那边来的急信,谢万将军病倒了!”
“什么?!”
这消息简直如同晴空霹雳,让谢安顿失应酬的心情。
桓温亦看得出谢安魂不守舍,遂许他提前离席,回信询问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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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走后,宴会亦随之匆匆结束。待众人散去,桓温独自坐着,若有所思。转而叫来何伯问:
“郗参军何在?”
“回大将军,在书房。”
“可用过午饭?”
“参军埋首军务,尚未用饭。”
“卿去备些参军爱吃的饭菜,一会送过去。”
“诺,仆这就去准备。”
吩咐完何伯,桓温即起身前往书房去寻郗超。
书房中,郗超正没身于一堆书简之中专心致志写着什么,以致未曾注意桓温的到来。
桓温轻手轻脚靠近郗超所坐的桌案,站在郗超背后默默看了片刻,转而道:“嘉宾,还在忙呢?该吃饭了。”
“大将军?”郗超回头一见是桓温,忙起身施礼。
转而不禁怪道:
“大将军今日不是要为谢安接风吗?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桓温走到邻近的一张案边坐下,叹道:“风自是接了,只不过不欢而散啊……”
“这是为何?”
“谢万病了。”
“谢万?”
“嗯,像是还病得还不轻呢……”
郗超沉吟,若有所思。
沉默了片刻,桓温转而问:“对了嘉宾,之前让卿草拟的那封建议还都洛阳的上疏可拟好了?”
郗超一愣,辄拿过桌上那刚刚写完的上疏呈予桓温,
“拟好了,大将军请看。”
桓温却挥挥手,
“不必看了,嘉宾办事我放心。一会让人封装好直接呈送建康。”
然郗超垂眸盯着那封奏疏,神色却显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道:
“大将军……恕超斗胆,敢问大将军,难道不觉得这一步棋走得太急了些吗?”
桓温一怔,
“……嘉宾是说提议还都一事?”
郗超颔首,
“眼下大将军刚借袁真得了豫州,兼并州郡的步伐应当放缓。如今洛阳虏患未清,三面受敌,大将军拥大军坐镇江陵,却骤然倡议还都,恐引得朝野惶遽,难保不会适得其反啊……”
桓温默然,转而负手行至窗边,望着窗外海棠花开荼蘼,半晌,道:
“这步棋我迟早都要走,与其留待来日,不如借着眼下豫州之势,趁热打铁。岁月不绕人啊……我已经没有那么多少时间像从前那般小心翼翼了……”
桓温如今四十有八,已近半百之年。
这不提还好,桓温这般一说,郗超才恍然惊觉桓温近年来确实是苍老了不少。
看着桓温鬓间的白发,郗超心中何尝不觉酸楚,片刻,道:
“速战有速战之法,缓图有缓图之法,超必竭尽所能,助大将军实现霸业,九死无悔!”
桓温转过身来望着郗超,眸中有泪光闪烁,
“我桓温今世得遇郗嘉宾,幸甚,幸甚!”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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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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