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顾四周,自是能看出来这个家庭的经济条件并不好,四面墙上黑乎乎的,上面还有不少缝隙,显然距离上一次刷墙已经很多年了。
而他待的地方,明明是少女的闺房,但却没有太多具有女性特色的东西。
房间狭小且阴暗,除了一张床便全是木架子,邵瑜如今坐的这张椅子,还是临时搬进来的。
而所谓的床,也只是两条板凳上架了几块木板,床上的被褥全都破旧不堪,显然已经使用很多年。
一旁的木架子上没有首饰或者衣物,放置的全是竹条或油纸等杂物。
床上坐着的新嫁娘穿着一身大红喜服,一边哭得泪眼朦胧,另一边手上还在扎灯笼。
新嫁娘动作娴熟,很快便扎出一个圆柱形的灯笼框架。
新嫁娘旁边头发花白的女人虽然不忍,但还是耐心安慰道:“儿啊,女人家都是要嫁人的,不是嫁东家便是嫁西家,都一样,你只急着,去了张家你也别忘了娘家别忘了你哥哥……”
新嫁娘却半点没有被安慰到,反而哭得更凶了,朝着母亲说道:“我不嫁不行吗?我就留在家里,给你们糊灯笼……”
她母亲闻言却哭得比她还要凶,说道:“我的儿啊,你就是糊灯笼糊到死,也挣不了五十两!”
邵瑜自然看得出来,此时这一桩喜事,已经进入了哭嫁这个环节,但寻常人“哭嫁”是喜哭,而他面前这一桩,母女二人却都是真哭。
此时一旁的门忽然打开,走进来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青年相貌不错,但因为眉眼间流里流气的缘故,故而面相让人觉得十分不舒服,与屋内愁云惨淡的情形相比,青年脸上此时满是喜色。
“妹妹,大好的日子,哭什么呢?哭花了脸可就不漂亮了。”青年笑嘻嘻的说道。
床上坐着编灯笼的新嫁娘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后,却哭得更凶了。
“哎哟,不哭不哭,张家是什么人家,你过去了就能当少奶奶,要不是有你哥哥我,这福气还轮不到你呢!”青年流里流气的说道。
新嫁娘没回话,只是眼泪越发汹涌。
“福气?”邵瑜轻声问道。
“是啊是啊,爹,张家是什么人家,要不是我欠了张家大爷钱,妹妹哪里有这么好的福气!”青年笑着说道。
“这么好的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邵瑜问道。
“这……”青年愣了一下,立马说道:“爹您开什么玩笑呢?我是男的,怎么能嫁人呢。”
“呵呵。”邵瑜冷笑一声,只拿眼珠子盯着青年。
青年被亲爹盯得头皮发麻,不明白一向对自己千依百顺的爹爹,怎么突然这副模样,但他很快就想到,妹妹嫁给了张家大爷,日后自己去这个妹婿开的赌坊,岂不是可以横着走。
想到这一点的青年,便又凑到妹妹身边去,嬉皮笑脸的说话,企图给妹妹洗脑,让她日后嫁了人也不忘拉扯他这个好哥哥。
邵瑜在睁眼之前便已经接受了这个世界的剧情,因而他看着眼前青年的眼光便越发奇怪。
这样的货色,居然也配当主角?
眼前这三个人,年纪大的是他的妻子王氏,流里流气的青年是他的儿子邵大宝,至于要出嫁的那个,是他的女儿邵小草。
一个叫大宝,一个叫小草,单纯是看名字,就能知道父母心中到底谁轻谁重了。
这是一个浪子回头的故事,邵大宝自幼便聪明伶俐,加上作为家中唯一的儿子,理所当然的成为邵家夫妇的心头宝。
从小到大,邵大宝便要什么有什么,不想学做灯笼,家里便送他去读书,读书多年,连个童生都不是,但家里也没有半分怨言,依旧供着他在外吃喝玩乐。
而他妹妹邵小草,今年不过十五岁,明明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但一双手上却满是老茧。
邵小草打从记事开始就在帮家里干活,邵家老两口多年劳累,年纪越大身体便越差,邵小草体谅父母,从八岁便开始帮忙糊灯笼,到如今,整个铺子里八成的灯笼,全是她没日没夜糊出来的。
因为担心家中的铺子,即便是出嫁之日,她手上的活计也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
邵家没有田地,多年来靠着一个灯笼铺子过活,灯笼铺子利润微薄,邵家老两口又年事已高,若是邵大宝真的是在安分读书,靠着邵小草没日没夜的糊灯笼,倒确实有将哥哥供养出来的可能。
只是邵大宝,却从来都不是个正经读书人。
他明明比妹妹大五岁,但在家里时不事生产,出门在外读书也是三心两意,读书多年,连个童生也没考中,反倒被不良同窗带着进了赌坊,到头来欠了一身赌债。
邵家原本家底不厚,家中资财也早就被邵大宝打着读书的名头挥霍一空,如今唯一值钱的便是这个纸糊灯笼的铺面。
赌坊里全是凶神恶煞之徒,他们给了邵家两条路,要么交出铺面,要么交出女儿。
赌坊的主人张大爷,早早就看上了邵小草,因而才做了这个局。
而邵家夫妻俩面对这样的两难选择,虽满心不舍,但最后还是在儿子的欺哄下将女儿嫁了过去。
邵家夫妻俩大字不识,想法也十分简单,女儿始终都是要嫁出去的,嫁谁不是嫁呢,而儿子才是老邵家的命根子,铺子在手,日后即便儿子读书无望,回家也还可以依仗铺子过活。
邵小草即便再哭再闹,但在父母的哄骗下,她最终还是带着一个小包裹就嫁进了张家。
张家大爷脾性暴虐,虽千方百计得到邵小草,但他也半点不珍惜。
邵小草其实是他第三任妻子。
和前面两任一样,邵小草也没有逃脱被丈夫磋磨而死的命运。
邵小草嫁进张家五个月,人便没了。
走得时候还怀着四个月的身孕,却也只被一卷席子草草安葬。
邵家老两口虽偏心儿子,但也不是完全不在意女儿,夫妻俩怂了这么多年,在面对女儿的死亡时,终于雄起了一次,老两口一起上张家要说法。
但没有讨回公道,反倒被张家家丁打了一顿,夫妻俩本就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因而没过多久便双双殒命,死后被随意安葬。
原本就混账的邵大宝,在短时间里死了妹妹和爹娘,自家的铺子又被妹婿再次做局输掉了,没有半点依仗的邵大宝,便只能流落街头,与破庙中的乞丐抢吃食。
若真是这般,倒也算是善恶有报,但在邵大宝沿街乞讨的第三年,他从死去的乞丐同伴身上捡到一个狼牙吊坠。
之后他的人生便天翻地覆,一个月后,大将军府前来寻子。
邵大宝便以这枚狼牙吊坠作为信物,摇身一变,成为大将军府流落在外的少爷。
大将军戎马多年,众子皆战死沙场,唯独留下这一根流落在外的独苗,自然细心教导,而在亲生父母死后尝尽了人间冷暖的邵大宝,也褪去了一身的浮躁,开始珍惜拥有的一切。
父子一人耐心教一人用心学,邵大宝这块朽木,倒是出息了起来,被大将军安排着从御前侍卫做起,在皇帝有意提拔之下,最终一步步成长为天子重臣。
邵大宝前半辈子糊涂混账,后半辈子倒是荣华富贵,子孙满堂。
至于惨死的父母与妹妹,对于邵大宝来说,不过是夜深人静时发出的几声叹息。
即便自己在京中享尽荣华富贵,邵大宝也从未想过返回故乡看一眼,就连父母妹妹的尸骨,也不愿意派人重新入殓安葬。
邵瑜的思绪回神,眼前这个日后要荣华富贵的邵大宝,此时还在耐心的劝说着妹妹:“你少哭一点,哭多了就不漂亮了。”
“你妹妹想哭就哭。”邵瑜忽然说道。
在场的人全都一愣。
邵大宝立马说道:“爹,妹妹眼睛都肿成什么样了,等到晚上张大爷见到了,指不定还以为她有多不情愿呢。”
“本就不情愿,有什么好遮掩的。”邵瑜在邵大宝瞠目结舌的视线中,继续说道:“你妹妹不嫁了。”
邵大宝也不知道为什么,邵瑜为他做什么,他总觉得理所当然,但郑老头这个陌生人帮了他什么,他却觉得对方待自己很好。
郑老头见邵大宝神色不对,便又说道:“你快点吃,吃完了还能早点休息。”
食物虽然给的少,但饿极了的邵大宝还是拿起来,吃了个干干净净。
等他吃完了,郑老头又拉着他交了碗,紧接着便赶紧冲进房间里抢床位。
这里条件艰苦,说是床铺,实际上就是一团干稻草胡乱的摆在那里,但这些床铺,依旧有好坏之分。
越是靠近门的床铺,便越容易漏风,也越发容易冻人,这地方条件简陋,找一个不漏风的位置便显得极其重要。
靠着郑老头的丰富经验,邵大宝也勉强得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床位。
郑老头熟练的整理床铺上干稻草,邵大宝站在旁边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学习着老头的样子,但因为太过笨拙,呈现出来的却依旧是一团乱麻。
郑老头回过头来,看他整理的这些稻草,叹了口气,说道:“你在家里,没做过这些事吗?”
邵大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说道:“我现在也在学着做一些事情了。”
左右现在无事,郑老头倒是起了交谈的心思,便问道:“你爹娘一直这么宠着你吗?那你以前在家里时都在干什么?”
“都在读书。”邵大宝说完这话,不禁有些脸红。
毕竟他说是在读书,其实真正读书的时间很少,大多数时候都在外面鬼混。
“读书啊。”郑老头眼中有些羡慕,说道:“能够供你读书,你家中条件应该也不错。”
读书在这个时代十分费钱,若是没有一点家底的人家,可不敢轻易送孩子去读书。
郑老头没有继续问他为何不读了,看着邵大宝带过来的被褥,不比他的好多少,显然是家里的条件无法继续支撑他读下去。
“读了书也好,能认字,那以后还可以在城里找个账房当先生。”郑老头说道。
在账房里当先生,钱多事少,还不用受累,这样的活计,在老头看来也是十分惹人羡慕的。
邵大宝却开心不起来,他虽然读了书,但却从来没有读进去过,因而账房先生的要求,他可能都达不到,但这样的事情,他是不敢告诉郑老头的,只能含糊的应了两声。
入夜,邵大宝躺在四处漏风的屋子里,听着左右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呼噜声,他很想捂住耳朵。
但一旦捂住耳朵,冷风就会从破烂的被褥里灌进来。
他从来没有觉得哪一个夜晚如今夜这般让他难以入眠,他睁开眼睛,看着一片漆黑的上方,不知为何他竟然想到邵瑜。
他刚刚来这里,还未正式参与修筑堤坝,已经觉得受不了了,那邵瑜呢?在那些交不起罚银的日子里,父亲那样老迈的身躯,到底是如何劳作的,邵大宝不敢继续细想下去。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透的时候,邵大宝尚且在被窝里,忽然感受到一阵猛烈的寒风吹了进来。
“起来了,起来了,别偷懒!”
邵大宝听见有人恶狠狠的喊着,但他却没有当一回事,而是翻了个身,又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但他一旁的郑老头,却已经十分利索的开始穿衣,老头穿戴整齐之后,便凑到邵大宝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喊道:“孩子,快醒醒。”
郑老头有些着急,若是邵大宝一直不醒来,还不知道那差人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
但邵大宝却还当是在自己家呢,嘟囔了一句,又翻身睡去。
此时屋内大多数人都爬了起来,那喊人起床的差人,提着灯在屋子里巡视,很快便注意到了睡得如同死猪一样的邵大宝。
那差人还算客气,先看向一旁的郑老头,说道:“你,喊他起来。”
郑老头闻言,又推了邵大宝几下。
但这几下,就跟在死猪身上挠痒痒一样,也,没有任何作用。
此时屋子里的人,已经有不少穿戴好衣物后走了出去,屋子里难免显得有些空荡荡,因而这般,邵大宝的呼噜声便显得格外刺耳。
提灯的差人见郑老头叫不醒人,索性也不再客气,直接上去就是一脚,隔着被子重重的踢在邵大宝身上。
邵大宝被直接踢醒,睡得迷迷糊糊经了这一遭,当即大喊道:“谁!谁打我!”
“自然是你差爷动的手,死猪,快起来!”差人骂道。
邵大宝随口嘟囔了一句什么,但还是不想起来,他这般磨蹭的举动,又换来差人的重重几脚,他甚至直接被踢出了被子里。
打开的房门,在清晨的寒风中被吹得呼呼作响,被这阵冷风一吹,邵大宝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郑老头适时的将他的衣服递了过去。
邵大宝哆哆嗦嗦的接过衣服,颤抖着手套了进去。
那提灯差人冷哼一声,警告道:“今日念在你刚来,我不计较,若明天还敢继续赖床,你就等着吧。”
等提灯差人走了,邵大宝方才哆嗦着朝着郑老头说道:“怎么能……怎么能随便打人……”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是来服徭役的。”郑老头叹息着说道。
邵大宝还是觉得满心不忿,想到临走前邵瑜说的那番话,拿出来学了学,说道:“我们来修筑堤坝,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不该好好对我们吗?”
郑老头顿时觉得这小孩似乎有些过于天真了,场面话谁都会说,但这么把场面话当一回事,就显得有些书生意气了。
“我们徭役是来受苦的,上面的大人们才是做大事的。”郑老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起身朝外走。
邵大宝闻言一愣,但很快还是爬起来跟了上去,他到了这个地方来,举目无亲,唯有一个郑老头待他不错,他自然要跟紧了。
早饭比昨天的晚饭还要少,一碗稀饭外加一个窝窝头,味道也很差,但即便这样,邵大宝还是全都咽了下去。
等他们吃完了早饭,立马有人过来催促,所有的徭役立时便挤在一起,排成一列长长的队伍,被人带着朝着河堤方向走去。
邵大宝昨天走了一整天,此时腿还酸痛着,因而还有些迈不开脚。
他稍微走慢了两步,立马就有差人上前来推搡,口中骂道:“磨磨蹭蹭的,是想耽误工期吗?”
邵大宝若是还敢磨蹭,那拳头立马就砸了下去,无奈之下,哪怕身上再痛再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加快速度往前赶。
只是他却不知道,仅仅是路上的艰苦,不过是这次服徭役的冰山一角。
好不容易走到了河堤上,很快便有人过来给他们分工。
恰好那负责分工的差役,便是昨日和邵瑜说话的那个,他还记得邵大宝,立马朝着他说道:“小伙子,既然你是来做出一番事业的,那你就去扛沙包!”
邵大宝就这么被随意的安排着去做最累的活,压根就反抗不得。
而郑老头年纪大,因而被分过去做比较轻省的活计。
邵大宝被带着到了一堆沙包边,他刚打算提起一袋,但却半天都卡在那里。
一个从来没有干过重活的人,骤然接触这样重的沙包,自然很难提起来。
邵大宝左右望了望,只见自己周围的年轻汉子们,轻轻松松就提起来扛在肩上,甚至有人一口气扛了两三包。
邵大宝便学着他们的样子,又试探着想要提起来,但沙包只是离地两厘米后,邵大宝就再也承受不住,便又放了下去。
而那些轻而易举扛起沙包的人,见他这般,还有心发出几声嘲笑来。
邵大宝顿时脸涨得通红。
“你在磨蹭什么?”这个说话的差人,正是给他安排活计的那个差人,此时见邵大宝这模样,他立时双眉紧皱。
邵大宝看了他一眼,有些心虚的说道:“提……提不动。”
见着邵大宝一个好好的大小伙子,但提一袋泥沙半天都拿不起来,差人眉头皱得越紧,说道:“你这一身肉难道都白长了吗?怎么连一个沙包都扛不动?”
邵大宝常年在家中不事生产,因而身上长了一身膘。
只是这一身都是肥肉,对于干活没什么助力。
“差爷,给我安排个别的活吧。”邵大宝低声说道。
这话一出,那官差还没有回话,反倒是一旁有人笑话道:“娘们兮兮的。”
邵大宝顿时耳根都羞红了。
那衙差闻言,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因为邵瑜的缘故,他对邵大宝的印象很好,此时这般,难免觉得有些破灭。
“你是真的不行,还是想偷懒?”衙差无意之间的问话,倒是让邵大宝陷入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处境中。
“哈哈哈,他是真的不行,他不行!”刚才那个笑话邵大宝的人大声说道。
一群男人凑在一起,说话难免荤素不忌,这话一出,周围人顿时全都发出恶意的嘲笑来。
邵大宝虽然断了根手指,但还觉得自己是个男人,被这样一说,他只觉得自己男人的尊严都被冒犯了,当即也不回答,只鼓足了劲,想要提起眼前的沙包。
只是哪怕他心里的意念再大,眼前的沙包却依旧是那副他高攀不起的样子,提起来在空中摇晃了一下,便又再度因为支撑不住而掉了下去。
那差役此时倒是看明白了,伸手拉过邵大宝的手腕。
邵大宝的手腕白白嫩嫩,手掌上也没有一处老茧,显然是没有干过活的人。
差役无奈叹息一声,便将邵大宝带到另一组干活的人中。
在这里,邵大宝见到了熟悉的郑老头。
“这一组活轻省,你可别再偷懒了。”差役说道。
而不远处扛着沙包的人群中发出哄堂大笑来。
邵大宝即便离得远,也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那个娘们跟一群老头在一起了!”
“他是真的不行!”
邵大宝顿时拳头都握紧了。
邵大宝愣了片刻,想说点什么,又听老头说道:“好不容易得了轻省的差事,要珍惜。”
邵大宝想到刚才那个他死活搬不动的沙包,又看着手上的活计,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并在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这只是能屈能伸。
郑老头这一组说是轻省的活计,但实际上却十分繁琐磨人,邵大宝低头忙了一整天,只觉得脖子都不是自己的一般。
偶尔邵大宝累了想要偷偷休息一会,但差役的眼神便落了下来。
那差人一直格外注意邵大宝,他原本对邵大宝寄予厚望,此时只觉得十分失望,失望之下,说话难免就难听了起来。
“一群老头都不偷懒,你个年轻小伙子还要偷懒?”
邵大宝倒是想反驳,但他手上的功夫确实不行,对方又是差役,他便只能强行忍着心中的不悦,头也不敢抬的干活。
一直等到太阳西斜,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一群徭役全都拖着两条沉重的腿往回走,邵大宝此时已经累到精神恍惚,若不是郑老头偶尔扶他一把,只怕差点栽下去。
“徭役都这么累吗?还是这一次格外辛苦?”邵大宝问道。
他此时又累又饿,只觉得自己正在遭受世界上最痛苦的折磨。
郑老头摇了摇头,说道:“府官大人还算仁慈。”
“这还算仁慈?”邵大宝惊异问道。
郑老头说道:“修筑堤坝比挖矿好,进了矿山不仅要没日没夜的干活,还要时刻提防踩空或者被压死。”
邵大宝捂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想到老头说的场景,忍不住腿肚子一颤。
郑老头又接着说道:“况且,前几次徭役都只是提供两顿饭,这一次居然舍得三顿饭,已经是府官大人格外开恩了。”
“开恩?”邵大宝听了这话差点急的叫起来,在这里吃的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居然也还算是开恩。
郑老头用力点头,说道:“每次徭役饭食很差,这一次饭食其实已经很好了。”
邵大宝现在只想回家,在家中时他虽然也觉得吃得很差,但至少也能吃个八成饱,而不是在这里,只感觉肚子始终都在饿着。
郑老头又拉了拉一旁新认识的工友。
这个工友也是个徭役常客,他虽然劳累了一整天,但精神状态却很好,说道:“这个府官真是个青天大老爷。”
没有听到任何负面话语,邵大宝一时有些愣住,最终却低声道:“这日子谁能熬下去。”
话刚说完,身侧忽然传来一阵巨力,邵大宝被撞击之下,若非郑老头好心扶了一把,只怕就被直接撞进沟里。
“你干什么!”邵大宝生气的质问那个撞他的人。
那人闻言,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十分恶劣的笑了一声,朝着邵大宝问道:“小姑娘要被撞哭了吗?”
说完也不等邵大宝回应,他便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声。
而一旁他的同伴们,此时也全都笑了起来。
这一群人,正是那些搬沙包的年轻人。
见邵大宝死死的盯着他们,那年轻人似是挑衅一般问道:“怎么,你有意见?”
邵大宝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们,但此时对方是一群身形健硕的年轻人,他却不敢质问,只能摇了摇头,任由他们继续嘲笑下去。
“哈哈,就知道这娘们不敢。”
听着这样猖狂的话语,邵大宝手上的拳头握得更紧,一旁的郑老头忽然拉了拉他,说道:“大宝,天都要黑了,先回去更要紧。”
邵大宝虽然心中满是不忿,但还是点点头,老老实实的跟在郑老头身后。
那些年轻人见邵大宝这般不反抗,反倒越发来劲起来,直接从背后朝着他踹了一脚。
邵大宝猝不及防之下,被踢了个正着,身子当即不受控制一般,朝着一旁的小河沟里歪去。
人群中又是发来一阵哄堂大笑。
那些年轻人更是指着邵大宝,笑得肚子疼。
邵大宝半边身子被溪水打湿,他此时站在溪水里,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们?”邵大宝再也忍不住,出声质问。
那群年轻人里,有一个娃娃脸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邵大宝看着这个娃娃脸,只觉得有些面熟。
娃娃脸看向邵大宝的眼神中满是不屑,说道:“邵大宝,在家里当大爷,到了这里,你还以为别人都顺着你啊?”
邵大宝闻言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问道:“你认识我?”
娃娃脸冷笑一声,说道:“你邵大宝赌到倾家荡产,连手指都被输断了,妹妹都可以输给别人,谁会不认识你呢。”
被娃娃脸当场揭穿自己的丑事,邵大宝第一反应是去看身旁的郑老头。
果然,郑老头听到这事后,脸上露出一股子复杂的神色来。
他们本就是只认识两天的人,郑老头一直照顾他,是因为他觉得邵大宝是个孝顺之人。
如今邵大宝的真面目被娃娃脸这般撕扯开,郑老头疏远,也是情理之中。
可即便知道这是情理之中,但邵大宝已经习惯了郑老头对自己像是父子一般的照顾,他自然不能忍受对方此时的疏远。
“你不要听他胡说……”邵大宝有些无力的说道。
郑老头却看向那娃娃脸。
娃娃脸直接说道:“是不是胡说,老伯你随便问问人就知道了,青草胡同的邵家灯笼铺子,谁不知道呢。”
郑老头是个正常人,对于邵大宝这样连妹妹都赌掉的人,心中自然升起一抹防备,因而便忍不住朝着一旁走了两步。
邵大宝见他这举动,心中却忽然升起一抹绝望来,朝着娃娃脸有些自暴自弃的说道:“我知道我做错了事,但我已经在改了,你就不能别揪着不放吗?”
娃娃脸闻言冷笑一声,说道:“改?你到现在还是拈轻怕重,只怕回去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妹妹呢。”
邵大宝闻言,却忽然像是抓住了重点一般,朝着那娃娃脸质问道:“你和邵小草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在为她打抱不平?”
原本还在冷笑的娃娃脸,听了这话,脸却慢慢的红了起来,但很快,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矢口否认道:“什么邵小草,我压根就不认识,我做这些只是路见不平罢了!”
说着,娃娃脸又恶狠狠的推了邵大宝一把,也不再管他是什么反应,带着自己的兄弟们扬长而去。
邵大宝再度被推进水里,此时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
这一场闹剧,看热闹的人多,但想要给他帮忙的人却很少。
邵大宝朝着身旁看去,想让郑老头拉自己一把,但却发现不知何时,郑老头就已经离开了。
邵大宝只觉得溪水刺骨的冰冷,他拖着沉重又疲惫的身体,缓缓的爬上岸,寒风吹过,他便觉得犹如置身冰窟一般。
他就这般深一脚浅一脚,等他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营地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用过晚餐,打饭的人已经在收拾残局,见到他这副落魄的样子,到底是于心不忍,给了他半个窝窝头。
邵大宝捧着半个窝窝头,朝着一旁走去,在屋外拐角处坐下。
邵大宝掰了一小块窝窝头下来,明明是粗糙至极的味道,但此时尝在他嘴巴里,却像是山珍海味一般。
毕竟只有半个,因为他吃得极其仔细,每一口都用了十二分的耐心去咀嚼,似是这般反复咀嚼,就能让他感觉肚子更饱一般。
邵大宝想到自己从前在外面呼朋唤友时,餐桌上永远是大鱼大肉,他应酬完回到家里,王氏也永远会为他温着一碗热汤。
他的眼眶渐渐湿润,正式服役一天,邵大宝已经觉得像是在地狱受尽煎熬。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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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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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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