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不事耕种,他年幼时对节令的大致感受,除了饭桌上的菜蔬偶尔变化之外,就只是天气暖和些后,家中便开始忙着到各地购丝,往往每年第一波春蚕吐丝的好坏,将决定这一整年丝绸的优劣与销路。
更暖和些的时候,在鄱阳湖畔越冬的无数白鹭便会启程向北飞去。
但是北国却不同,春季真的意味着万物复苏,土地解冻,荒芜的旷野重新染回绿色,万象始新。从长安到昌黎,云梓辰早就受够了这一冬的寒苦,他从未如此期盼过春天到来。
在海边军营里等待春天的这段时间,云梓辰熟背了数十种轻骁骑兵所用的阵法,他觉得与其说是他练兵,倒不如是这些轻骁在训练他。这支军队早已训练有素,唯独他需要从头学习骑兵的战法。
虽然忌惮身怀重罪的人,但当他渐渐与这些黥面骑兵熟悉后,却发觉他们罪大恶极,但也各有苦衷。当初鸿审帝为尽除夏王一党,于登基后大修律例,增设死罪千余条,活罪亦严苛更甚,以致各地酷吏倍增,多有枉死之人。
而轻骁军中的每个骑兵,许多都是原本罪不至死、却被酷吏屈打成招的死役。轻骁组建之初,秦钺走遍了大昼江山,拿着鸿审帝的特赦令,将他们从各地大牢里一个个地提了出来,因此秦钺对他们所有人而言,都有救命之恩。
周影焕亲自训练的马匹,秦钺辛苦挑拣的士兵,这支军队原本就是鸿审帝为了以防万一,专门为自己女儿准备的,专属她一人的私兵。如今轻骁到了秦钺手中,成了他反戈中原的第一柄剑。
轻骁的头领,是一个叫做韩帆济的鲁州人士,他发现云梓辰骑术不佳,很是热心肠地每日喊他到附近的矮丘处遛马,两人闲谈之中,云梓辰也了解了韩帆济的身世。
韩帆济的来历还有些不同,韩家世代从事武行,是正经武生出身。他家中在蓬莱有个经营多年的镖局,后来到他这一辈,因家中子弟太多,他就分出来单干了一个武场。武场时常会有外人前来比试,某日韩帆济击败一人,却不料那人转天便横死在家中,县官着急破案,因为韩帆济曾与之交手,便直接定了他死罪。
不过他并非是从牢里被提出来的,而是直接在菜市口的刑场被秦钺救下。
秦钺赶到菜市口的时候,刽子手的屠刀已落,在危机时刻秦钺掷出短剑将屠刀的刀柄斩断,但是那个时候,刀刃已经切进了韩帆济的后脖子里。
韩帆济对云梓辰回忆说,自己当时只是觉得后脖颈子一凉,以为他的脑袋就没了,但过了不知多久,他又醒了过来,就看到一个娃娃脸的小孩蹲在一边给自己缝脖子。
“这刀口还在这儿了,你看看。”韩帆济摘下头盔,给云梓辰展示自己的后脖子,那里有一道长长伤疤,几乎横贯了他的脊柱,哪怕刀刃再深上一毫,他也活不到今日。
不过缝线的痕迹倒是粗糙得很,云梓辰猜测,当初离雪燃救治韩帆济的时候,大概是没怎么走心。
他们涉水跑过一片盐滩,海风带着微微的咸味,干涸后在裸露的土壤上留下一层白色的盐碱痕迹,这种土壤难以种植庄稼,但是轻骁的战马却都很喜欢啃食这附近的苔藓。
“就算是种不了庄稼,为什么连草都没有呢?”云梓辰有些疑惑地挠着头,他看到远处有一小片低浅的水洼,竟然还有层薄冰浮在水面上。
昨日正是清明,他看到城中居民倾巢而出到郊外祭祖,云梓辰亦走到军营之外,向着豫章的方向叩拜。如今已经快到三月份了,就算是前两年他在长安的时候,三月也已然是草长莺飞的初春之景了。
就算他懂得边镇一向苦寒,但也总不能没有春天吧,云梓辰望向沧海,岸边礁石嶙峋,海鸟低飞,惨淡的天地间没有一丝暖意。他看着那群雪白的海鸟在海面上飞翔,落羽漂浮在浪花里,那是与江南截然不同的苍茫景致。他曾有几次想将这场面画出来,但当云梓辰将宣纸摊开,却不知如何落笔,他所擅长的细致工笔,画不出这里的辽阔。
飞鸟中,有一只白色的小鸟翩翩而至,飞到了他们两人面前。
“将军有事找你吧,八成是。”韩帆济跑在前面,一勒马,停下脚步说道。
云梓辰每日出来遛马,到天黑前一定会回到军营的,现在已经是午后时分,秦钺连这会儿都不愿意等待,忽然喊他回去,那一定是件重要的事情。想到这儿,云梓辰冲韩帆济点了点头,策马向昌黎城的方向跑去。
这片滩涂和昌黎城之间还是有些距离的,云梓辰看到城门时,却又见到了许多百姓扶老携少,正在陆陆续续地出城。昨日他只是远远看到这场面,以为不过是出城祭祖,可如今离近了才发现他们都带着行李,一些人家还推了车,显然是要举家迁走。
带着疑问,云梓辰跟随辛九回到了县衙,那县令仍然不露面,只有秦钺在等着他。
“明日准备启程去山海关,卯时点兵,辰时开拔。”秦钺开门见山,把军需账目递给云梓辰,“看看是否有遗漏。”
“为何这么突然,你之前不是说要等到开春吗?虽然……”
“今年节候有异,不可依原计划了。”秦钺神色严肃,看了眼一旁幻化为人形的辛九,“与他说说吧。”
原来这段时间云梓辰没有见着辛九,是因为她被秦钺派去了别处,不到两个月时间,她独自走遍了江南岭南等地,却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
今冬不仅是北地冷于往年,南方亦然。辛九看到太湖封冻千尺,杭州积雪数丈,荆州水师的战船被坚冰困住,损毁大半,一冬都难以出战剿匪;据说连岭南都下了雪,原本可以越冬的稻子因风雪而绝收,如今的中原大地,仍是一片荒芜。
“我原以为,周影玫会在我立足未稳时主动出击,可今冬物候怪异,远超出我预料,中原经了前两年蝗旱,疲敝久矣,他们恐是自顾不暇。”
秦钺为云梓辰斟了一杯茶,云梓辰将茶杯握在手里,感受微弱的暖意。
“那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立刻往北走啊?不是找冻吗。”
“我欲借山海关的天险,非只为抵御昼军,亦要防疫民。我原以为春暖后,瘟疫自会消解,可如今各地仍旧天寒地冻,若流民身携瘟疫北上入城,后果不堪设想。”
云梓辰听后倒吸了一口冷气,或许秦钺能设法保护他的五千轻骁,但一旦普通平民染病,不仅城中将尸横遍野,军队所倚仗的劳役也会受到影响。轻骁这五千人全部是士兵,连个火头营都没有,一应军需都要靠雇来的民夫驮运。
“所以你要带着全城人都去关外吗?”云梓辰问到。
秦钺点头:“不仅此城,周遭村镇未受疫病波及的,我都要带走。”
“万一他们不愿意跟你走呢……”
就算幽州冀北地广人稀,但附近几座城池加在一起,恐怕也会有几十万人。云梓辰下意识开始盘算这么多人的吃住用度,哪怕所有人都带上了自家的口粮,那如果春天迟迟不到,错过了春耕,他们明年后年又将如何度过呢。
他所有的思虑都被写到了脸上,秦钺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放心吧,我自有准备。”
难道这准备,就是嫄公主口中秦钺担任军镇时挪用的军需?事到如今,云梓辰反倒希望嫄公主所说是真的了,因她还说过,秦钺在秦岭中养了一支十万众的人马。轻骁就算再骁勇,也只有五千,若要对抗大昼这拥兵百万的王朝,如今他们的力量,还是远远不够的。
时至今日,云梓辰才意识到,当一个人的立场发生转变后,心中的善恶也会有所不同。他从前以为叛国是最不能饶恕的事情,但他看到了乌烟瘴气的朝堂,看到了风雨不协的天气,看到了这如危楼倾覆般的社稷,也渐渐明白了秦钺心中所想。
所谓不破不立,大昼三百年了,像是一幢年久失修的破房子,白蚁侵蚀梁木,流水冲刷地基,连庭院中杂草都无人修剪,不如一把火烧个干净,从头再来。
山海关距离昌黎其实近极。
从昌黎出发,沿海岸不过小半日,便能看到波涛狂狼中,那破海而出的巍峨城楼。
山海关紧贴海岸垒起,绵延进内陆,这段长城经过历朝历代的修缮,一直延续到大昼一朝,然而与突厥的大战后,这里已经荒废了十六年。
“城中需要好生收拾,你们先驻扎城外。”秦钺握着马鞭,遥遥指向不远处一片荒芜的土地,“待人们迁进去,还需修补加高城墙。”
远看城墙还算保存完整,虽然城楼已经被战火焚毁,仍是气势宏伟,一道沿着山势修建的土夯长城下是一座小小的方城,看起来与昌黎是差不多大。但是离近看时,却又不太相同,如果形容昌黎的词是萧条,那么这里则是更加的荒凉。
云梓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此处的荒凉,出入城门的路上长满枯草,城墙上被折断的酸枣枝上挂满蛛丝,入城的大门已经没有了,只留下一个破损的城门洞,就像一只空洞的眼睛,在警惕而不怀好意、带了些饥饿地盯着这一群匆匆赶来的军旅。
他下了马,透过城门洞,他看到一些房屋的影子,有些衣衫褴褛的人游走在街巷中。自从大昼废弃了这座关隘以来,这里反而成了许多无家可归之人的避风港。化外之地,没有朝廷派来的州牧与父母官,没有收税的人,城外广阔的田野没了主人,他们想种多少就种多少。
但他也明白,看似逍遥自在的地方,没有律例约束的地方,罪恶与荒蛮就将统治这里。
冬日的积雪已经有所融化,湿土泥泞,云梓辰感到脚下的有什么坚硬的东西,他低头用靴子拨弄开乱草,就看到了一截断裂的白骨,劈裂开来的骨茬支棱出地面。云梓辰不由得面色一白,不敢再动了,生怕这片荒地下头全是死人枯骨。
秦钺骑在乌孙马上,看到路边的骨骸,却只是笑了笑,他的儒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裘衣,秦药被塞在怀里带着,路上一直在睡觉,此时露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荒城。
看到儿子不睡了,秦钺就从后腰上摸出来一只小小的水囊,里面是羊奶掺上了米糊和糖,因为贴身放着,所以还算温热。秦钺拔下瓶塞,给儿子喂奶。
云梓辰在旁不由得感慨,这小子实在是好养活,一出生就被一群大老爷们在军中带来带去,居然一点事都没有,照样是能吃能睡的,只是云梓辰每次抱他,都照样被尿一手。
“这便是战场。”秦钺忽然轻声说道,他低头看着云梓辰,“你需明白,经历过战争的土地,是何种样子。”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kilinya的未到黄昏时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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