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奥斯特是帝国历史最为悠久的贵族之一,统辖星域包括一千七百多颗C级以上行星。对外,这片辽阔的星域被统称为布鲁斯凯星域。对内,其被划分为大大小小五六十块区域,由洛奥斯特的旁系分支们分别治理。
已故的朱瓦耶子爵便是其中之一。归属这只雄虫的行星不多,但近几十年来,朱瓦耶以上百个3A级机密实验室和研究中心为基础,在布鲁斯凯星域建起了庞大军火产业链。
朱瓦耶的领星成了无数贵族世家垂涎的摇钱树。
朱瓦耶刺杀新任大公既夏恩·洛奥斯特失败后,按照星域宪法,这片星域被收回本家统辖。
对此,小公爵派出了两支舰队平叛镇压朱瓦耶的残留势力。事情很顺利,然而政府职权刚开始交接,一个消息传回布鲁斯凯,整个星域都震惊了。
——夏恩·洛奥斯特秘密出行苏里尔星域,命丧未婚雌君劳埃德·克雷夫之手!
短短一年内,洛奥斯特本家再遭惨案。布鲁斯凯星域内,飘满黑灰色的旗帜。民众们沉重哀悼,陷入无限悲伤。然而对另外一些虫来说,这天上突然掉下的大馅饼,差点把他们都砸晕了。
洛奥斯特本家所有雄虫都已死亡。大公之位的直接继承者是年迈的罗伯特·洛奥斯特。
这只头发花白的雄虫,凭借着高超的社交手腕和雄厚的资产安抚住了其他蠢蠢欲动的旁系。他向自己的好友迈克尔和克里斯伯爵伸出了橄榄枝,邀请他们在家族的危机时刻共同议事。
鉴于大公之位的第二、第三继承虫都已死亡,三只雄虫商讨后,一致决定推荐年轻有为的尼诺少校承袭爵位。他的名字被写进文件之中,从布鲁斯凯经由加密线路直接送往瑞德哈特。
在等待虫帝御令这段时间内,尼诺忙得焦头烂额。那只金发小雄虫走是走了,却给他留下一堆烂摊子。
朱瓦耶和埃尔法的领星内,多个行星接二连三低地冒出叛乱和革命|军。这些就算了。那些乌合之众根本不是正规军的对手。麻烦的是锲而不舍为两只雄虫复仇的残兵们。
这些残兵火力凶猛、气势可怖。几场正面对战下来,尼诺只能下令撤退,将大片到手还没捂热的行星让了出去。
尼诺和迈克尔、克里斯商量后,决定和叛军谈和。只要他们给出足够诱虫的条件,那么便能暂时稳定局势。
计划很理想,现实很骨感。和谈当日,叛军首领掀翻会议桌,拿出了脉冲枪。他们要的不是假惺惺的施舍,而是趁火打劫下的彻底自治。
尼诺九死一生,从陷阱中逃脱。
至此,迈克尔、克里斯和尼诺三方组成的联军一退再退。这些疏于实战的舰队显然不是残兵们的对手。对付他们,只能是洛奥斯特家族军团。
这便是另一个困境。尼诺英俊的脸上布满阴暗的怨恨。
苏里尔星域的那些死脑筋的贱虫,以“出征在外”的理由据不接受他的调令。而驻扎布鲁斯凯的剩余驻军,龟缩主星之内仿佛死虫。
他尼诺·洛奥斯特可是下一任大公,就因为那该死的御令还没有下达,他就使唤不动这些虫吗?!
这是何等的傲慢!他们难道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要眼睁睁看着布鲁斯凯沦陷、落入叛军手里?
还是说,他们真的相信那个可笑的流言——尤里·洛奥斯特回来了——所以有恃无恐?!
内外交困下,尼诺听取了迈克尔的建议,连夜乘坐护卫舰,从和叛军对决前线返回家族驻地。而最高指挥官的临阵脱逃,使得勉强凑合的联军沦为一盘散沙。
战局开始溃败……
帝国历2310年7月2日深夜,罗伯特·洛奥斯特摘下眼镜,拄着手杖将书放回书架。
时间不早了,对他这个年纪的虫来说,他应躺上柔软的大床,舒展他早就泛酸困乏的躯体。
罗伯特用语音指令关掉书房的灯。灯光灭掉的前一瞬,灯光快速地闪了一下。
罗伯特握住门把手。
“咔哒”一声,落地灯在身后晕出柔和的光圈。紧接着,一个悦耳清亮的嗓音忽地响起:
“——这就睡了?不来点睡前酒吗?”
这个声音十分轻柔,却如原地惊雷,瞬间定住了罗伯特迈出的脚步。他僵硬着肩膀缓缓转身,看到了从角落阴影里走出来的某只雄虫。
“我在您的酒窖里发现不少好东西。喏,蒂尔诺德78,阿尔肯亚90,居然还有我出生那年的艾米立顿。啧啧,您的品味每次都不会让我失望。”
“既然我们久别重逢,那就艾米立顿吧。”
不请自来的闯入者晃着手里的酒瓶。半透明的玻璃长颈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微响。雄虫转了下手腕,于是酒瓶顺着手臂滑到他的怀里,又朝下继续滑去。
罗伯特空白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张了张嘴,视线紧锁着即将落地的酒瓶,充满了深深的懊恼。
“啊呀——”
夸张的拉长音调中,雄虫纤细莹润的手稳稳在落地前托住了酒瓶底。
“砰”的一声,瓶塞被拔了出来。还没等罗伯特反应过来,醇厚的酒香味已飘进他的鼻子。而那个刚刚戏耍了他的年轻雄虫,一手端起酒杯,交叠起双腿,朝他挤了挤眼:
“——罗伯特伯父,你离那么远,这酒可该怎么喝啊?”
“夏恩,你还活着。”
罗伯特拄着手杖,直勾勾地盯着雄虫。
“当然。”金发雄虫笑了笑,“你看,我有影子,不是鬼魂。”
“你放心,虽然有些事你让我挺生气的,但看在这瓶艾米立顿的份上,我可以不计前嫌的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
“您认真的?”罗伯特走进,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这个时间?这个出场方式?”
夏恩·洛奥斯特仿佛被逗乐了。他轻笑出声,金色的额发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吸引着罗伯特的目光。
他的头发剪短了,精神看上去很好,五官和记忆里没什么区别,不会是冒牌货,可那些细微之处的改变太多了,它们交织融合在一起,共同造就了眼前这只明明很熟悉,却又很陌生的夏恩·洛奥斯特。
“我这三更半夜来找你,不是要对你做什么,只是不想太引人注意。”夏恩递给罗伯特一杯酒。
“我暂时还不想其他虫知道我‘死而复生’了。”夏恩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看向罗伯特,“希望您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我为什么要帮你?”罗伯特问。
“因为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夏恩扬头看他,嘴角的笑容加深加大。看过来的碧蓝色眼瞳十分笃定。
“……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罗伯特叹了口气,温和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洞察和犀利。
夏恩·洛奥斯特不仅四肢健全,甚至实力又提升了一步——守护场可以泄露出很多东西,哪怕对方已有意掩盖,但漫长的虫生经验足够罗伯特发现这一事实——以此为前提,这只雄虫过去几个月的“消失”,可以解读出很多东西。
这个问题让青年无声地笑了出来。他并未掩饰被说中的惊讶以及随之而来的坦然。
“洛奥斯特是我的家。”夏恩说道,“而家,是不管离去多久,都会回来的地方。”
…………
十五天前,拉尼娜星。
夏恩裹着柔软的毛毯醒来。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那里传来的热度温柔地舔舐他的脸颊和指尖,让视野里黯淡模糊的光也变得安谧柔和起来。
如此闲适暖意下,夏恩允许自己的思维漫无目的飘散。直到他的手指在毯子下触到光滑又坚硬的某个圆形物。
游离在外的记忆快速回归。夏恩猛地起身,一把扯开毯子,目光射向自己虚抱在怀里的东西——一颗虫蛋。bimilou.org
这只虫蛋约有半个篮球大小,上尖下圆,有着银色硬壳和金色暗纹。摸上去,虫壳的手感十分细腻,每一个花纹的细小纹路都非常清楚。而此刻,一股似有若无的精神力波动自内向外散出。
它不是死物,在这层硬壳之内,是一个和他血脉相系的小生命。
一声短促的叹声从夏恩喉咙间溢出。他试着释出一丝精神思绪,探向虫蛋,而几乎同时,那里传来了阵阵欢快的波荡。
他成功了。
借着升级BUFF,夏恩成功地把伊登带回了自己身边。不仅如此,他还在原来的位置留下了一个以假乱真的“赝品”……
他真的做到了。从意识形态层,直接转移了物质投影层的生命体位置。他在数据库里翻到过类似的模糊记载。当时他还在心里吐槽“太夸张”。而现在,这事就发生在他眼皮子下,由他做成功了!
夏恩抱起虫蛋跳下沙发。他迫不及待地想和尤里还有劳埃德分享这个好消息!
夏恩用毯子掩好怀里的虫蛋,推开门,差点撞上正要开门的侍从。
“呃……”盯着对方惊喜的表情,夏恩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本尼,现在什么时间了?”
“0900。”本尼答道,随后在夏恩迷惑的目光里继续补充,“标准历6月17日。您睡了大概4个多小时。”
6月17日……这是他半夜骚扰尤里、雨天游湖的第二天早上。
夏恩正要询问尤里的去处,本尼小跑离开,又小跑过来,将一封信递到了夏恩手里。
信封是浅米色的,带着一股清新的茶香。夏恩的名字出现在正中间。是尤里的字。
夏恩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匆匆拆开,在壁炉前展开信纸,一目十行读完了尤里留下的这封信。
“夏恩,恭喜你做到了。
没法亲眼看到你沾沾自喜的表情实在很遗憾——但相信我,下次见面我会好好夸你。”
“谁沾沾自喜了……”夏恩低哼,“谁又让你夸了……”
他继续读下去。
“事情紧急,我必须先走一步。我知道你会没事的。
原谅我没等你醒来、和你当面道别(道别吻下次补上)。
此刻此刻,K比你更需要我。”
“有八卦。”夏恩眯起眼,“想吃瓜。”
“我会尽快跟你联系,再那之前,请耐心一些。另,请收起你不合时宜的好奇心。
你可以再休息两三天。但不要太久。
我为你定了回布鲁斯凯的航班。记得在终端上查看。
务必小心。
永远爱你的,尤里。”
好吧。真遗憾,尤里没法当第一只和小伊登见面的虫了。
但没关系。他可以先带他的虫崽熟悉熟悉洛奥斯特大宅。
…………
帝国历2310年7月8日。
瑞德哈特这个夏天雨水很多。天刚亮时,阳光明明很刺眼,没过多久,狂风卷席,暴雨倾盆而下。
狂风骤雨中,朦胧水汽蒸腾而起,层层花木围绕下的帝王寝宫仿佛隔绝于世的小岛,在密集的雨声中显得幽秘而寂寥。
一只亚雌侍从站在回廊下。雨势愈来愈大,他的眉头越绞越紧。终于,在他迫切灼热的视线中,一抹高挑纤细的身影从容地穿过雨幕,有节奏地朝他慢跑而来。
侍从长吐一口气,紧绷的面部瞬间松弛。他恭敬地递去毛巾,目光在触及对方时,猛地僵住了。
最近一个月,每日清晨,虫帝都会雷打不动进行体术训练。他通常起得很早。先是半小时的封闭式训练,再是半小时的户外慢跑。不论前一晚操劳政务到多晚,或是第二天天气如何,雄虫都准时准点的出现,从不懈怠。
而白天只要有空暇时间,他都会再次将自己关进训练室,拒绝任何虫的服侍。
大量训练加上不规律的三餐和极少的食物摄入量,雄虫本就偏瘦的身形更加纤薄,皮肤白得毫无血色。虫帝的侍从官们担忧不已,就怕哪天这只年轻的雄子忽然倒下,让最近暗潮汹涌的帝国政坛再次雪上加霜。
大半个月前,情况有了好转。自虫帝成年后便刻意保持距离的菲利特亲王许是担心后辈的身体,近日来访很是频繁。
他亲自安排虫帝的日程,从自己府邸调派了新的厨师,每日和虫帝共进早晚餐,甚至连虫帝私下的访客名单,都要先送他审核。
内廷侍从们听到的说法是“虫帝身体不适,亲王忧心之下亲自照顾”。与此相对,一些暗暗流窜的小道消息,称这为“软禁”,是“亲王殿下目无王权”的又一次“以下犯上”。
不管实际为何,肉眼可见地,虫帝气色逐渐好转了。他的守护场不再寒气冻人,乍看已经恢复到了休·雷诺德还在时的温和克制,但时不时地,总会在某些细节上让虫出乎意料。
比如眼下。雄虫运动时穿的短袖短裤完全湿透了。白色的布料紧贴着他的胸膛、腰腹和大腿,勾勒出雄虫纤细流畅的肌肉曲线。
雨水同样浸湿了他扎在脑后的长发。它们一滴一滴从额头落至鼻尖,沿着脸颊滑过耳鬓,最终顺着脖颈线擦过锁骨,消失在胸前湿透的布料中。
这不该发生——只要一点点精神力,雄虫便可隔绝雨水侵袭——可它确实发生了。而刚刚淋了一场大雨,完全湿透的尊贵雄子却仿佛没有任何不适。
他漫不经心地接过毛巾,毫无紧迫感地擦着头发,浓密的眼睫微微眨动,紫色双瞳望进雨帘,似乎是在发呆。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对他而言,不是糟糕的坏天气。而是一段可放松的惬意时光。
侍从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完全没法移开目光。
“雨这么大,为什么还要去晨跑?”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侍从蓦地惊醒,赶忙躬身行礼:“殿下。”
“还有十五分钟,陛下便该用早餐了。”黑发雌虫冷冰冰地走进,从侍从手里拿起剩下的大浴巾。
“是。我这就去通知厨房。”
侍从落荒而逃。离开时,眼角余光看到的最后一幕,正是菲利特亲王将虫帝裹进浴巾,为他擦拭的场景。
刷刷雨声中,黑发雄子并未回身。他的目光依然投向前方,任身后的雌虫动作。
“这不是您教我的吗?”伊斯米尔说道,“要磨练心性,必须先磨练身体。对冷热的忍耐,对喜怒的控制,对不该执着事物的放弃。”
“后面的太难,我只能从最基本的重新练起。”
菲利特半晌没有回答。
许久,伊斯米尔轻笑一声,拢起浴巾,转身朝内殿走去。
几分钟后,黑发雄虫脱掉沾着泥的鞋子,赤脚走进浴室。菲利特在外间停步,淋浴水声响起的时候,他眸色转深,却并未退出。
淋浴过后,伊斯米尔换了身宽松的长袍。他和菲利特共进早餐。秘书官侍立在旁,将今日形成一一禀明。
“最后……”秘书官吞吞吐吐,视线几次落到菲利特身上,“外交大臣扎克利、贸易大臣林顿都提出了今天下午的会面申请。”
“都说了朕身体不适,他们还挺有毅力……”伊斯米尔继续进食,头也不抬地嘟囔,似乎对这持续多日的请求烦不胜烦,“转告他们,不管有什么事,直接内阁商讨即可。”
“陛下。”菲利特开口道,“您已经推掉了三次和查德宰相的会谈了。内阁近日……据我所知,在与联邦的议和条约上有些较大的分歧。扎克利和林顿想必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想听听您的意见。”
黑发雄子放下餐叉。他看向菲利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很快低头。
菲利特一向严肃的表情柔软了几分。他伸手按上雄虫肩膀:“陛下,您已经亲政了。过去几年也做得很好。内阁需要听到您的声音。”
十分钟后,当叔侄二虫在餐厅门□□谈时,一只毛茸茸的身影从高处一跃而下,扑进黑发雄子的怀里。
“这只东西怎么还在这里?”菲利特脸色阴沉,冷声质问。追在后面拿着猫玩具的侍从偷偷缩回拐角。
这不是菲利特第一次看见这只黑猫。前两次他明确表达了不喜,但伊斯米尔直接无视了他的意见。
这次同样。黑发雄子用手挠着黑猫的腮帮子,垂眸不语。两个月来,这只黑猫身形又大了一些,毛发黑亮,可以看出休的同僚将它照顾得很好。
“陛下,一只血统不纯、毫无教养的野猫不适合做为君主的宠物。臣建议——”
“皇叔,我还有一些紧急文件需要处理,请恕我失陪。”
说罢,伊斯米尔将猫递给旁边的侍从:“看好它,别再让它乱跑。”
凝结的气氛中,黑发雄子率先离开。菲利特盯着他的背影,面色不虞。
…………
这一天下午,伊斯米尔在书房里接见了宰相查德。
他们已有半个多月没有见面。相比上一次提起和谈时,黑发雄子无法掩盖的烦躁与怒火,这一次,年轻的帝王出乎意料的心平气和。
他几乎全盘接受了内阁提出的方案,对于分歧最大的部分,很有偏向性的选择了菲利特亲王一派官员的方案。
做出这个决定时,查德从那张完美的脸孔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并不陌生——菲利特主宰帝国政事的那些年,这只雄虫便是戴着如此面具——这两虫曾经很亲密,彼此支持、互为依仗。但随着黑发雄虫一天天长大,他们关系复杂起来。他们开始疏远,暗暗较量、彼此提防、互相忌惮。
最近的这次交锋,是虫帝输了。
出乎所有虫的预料。
这场较量才刚冒了一点点火花,便偃旗息鼓。虫帝妥协得太快了。快到查德内心总留有一些疑虑。他亲眼看着这只雄虫从稚嫩变得成熟。他知晓伊斯米尔的能力。他绝不会止步于此。
查德只能将其归结为年轻帝王的绝对理性和谨小慎微。
外部战争的持续、洛奥斯特大公的死亡和克雷夫将军的叛国指控。内忧外患同时而起。这个时候,暂时搁置叔侄间的裂痕,转而稳定外部关系,是比较保守、风险更低的做法。
查德叹了口气,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当他抬头时,他对上了伊斯米尔那双平静深邃的紫瞳。
透过那片氤氲平静的水雾,查德窥得了某个熟悉的东西。它很尖锐,十分坚韧,且孤注一掷。
“!”
陛下还没有放弃!
查德一惊,连忙撤回视线。
离开前,查德将一个记忆储存软体放到了帝王桌前:“这是扎立克和林顿拜托我转交的。”
进来半个小时,查德第一次看到伊斯米尔表情有了变化。
“谢谢。”黑发雄子点头。
…………
傍晚时分,伊斯米尔靠在缓坡上,眯起眼看天空变换的云彩。
暴雨停歇后,天空一片碧蓝,辽阔悠远。夏日的闷热也因为雨水消减大半,拂过的晚风惬意而沉醉。
这处小小的花园,进来的入口很是隐蔽。自十几年前开始,便是独属于伊斯米尔的秘密休憩地。
这里位置偏僻,从里面看不到其他宫殿,电子设备信号极差,就连鸟雀都罕见,只有漫山遍野、无人打理的野花野草肆意生长、开得傲然绚烂。
在这个地方,他终于可以卸去假面,暂时忘记压在肩上的重担,在窒息的夹缝里喘一口气。
他抽出胳膊下的厚实羊皮本,找了一块表面尚算平整的石块垫着,翻到后半部分,拔开笔帽,落笔书写。
“休,今天又下雨了。
现在是帝国历2310年7月8日1905。
今天和查德的会面比预计结束的早。因此我提前了半小时用晚餐。偷来了四十五分钟的闲暇。
这个时候我其实应该去训练室的。但今天很累了,请允许我偶尔偷下懒。
我在书房最后一格抽屉的最下面发现这本日记的时候很惊喜。谁能想到呢?我之前大费周章几次搜寻都没找到的东西,竟然在我已经放弃的时候,忽然就这么出现在我的眼前。
所以,我又开始写日记了。
不要笑我。
最近不知怎么的,很容易陷入回忆。我大概用了三四天时间,翻完了前面的内容。
不得不说,我小时候可真是多愁善感。一点小事都会很在意,会翻来覆去地写上好几页。
还好后来这个啰嗦的毛病改了。从十四岁开始。
十四岁那年,我就在此刻我所在的这个花园遇到了你。
自此,我翻开这本日记的机会越来越少。因为之前难过的事只能写在这里,但你来了后,不管多么愚蠢的想法,我都可以直接告诉你,而不用去思考。
休,没有你在的日子,真是一场噩梦。
已经一百三十三天。你不在我身边,已经一百三十三天。
这段时期发生了很多事情,但老实说,很多细节我都记不清了。
这就像清醒前的我们会做的那一个梦,明明是亲身经历,但睁眼后的几分钟,就会忘记大部分内容,只留下一个模糊的残影。
这段时间仿佛一闪即逝的电影片段。日复一日的乏味生活,可以被浓缩成几格电影镜头。批阅文件,签字;更换衣服,会面;出席各种场合,讲话。
休,我被浓厚的白雾包围着,找不到出路。
昨天菲利特给了我一张你的照片。照片并不清楚,我只能放大,试图从那些模糊的马赛克里去获得更多信息。他很细心,照片处理过了,我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说你一直都在昏迷。没有生命危险。我不能相信他,但我不得不去相信他。
虫崽……虫崽的事,等你回来,我们再当面谈谈。
他没有明示,但我知道他的意思。所以,时隔七年之后,我允许他再次插手我的生活。
我主动邀请他一起吃早饭,让他插手我的日程。我甚至允许他进入我的卧室。
我试图掩饰对他的憎恶。大部分时间,我认为我是成功的。但偶尔,我还是会忍不出讽刺挖苦。
我骨子里很刻薄。你知道的。所以我做的最大努力,就是让自己闭嘴。
他心情好时,会说一些你的消息。
他讲他的下属拿你毫无办法。他们想从你嘴里获得证词,但你将唾沫吐到了他们脸上,斥责他们的卑鄙无耻。
多么的英勇。多么的无畏。这就是你,休·雷诺德,这就是你会做的事。
我听到的时候,差点就笑出声了。你让我憋得很痛苦。
等你回来,你要为此偿付代价。
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我想,你会同样唾弃我的无能。
我们聊过这个可能。我记得你当时跪在我面前时的样子。
你说你会不惜一切为我除去菲利特,你说如果你不幸落入敌手,希望我做正确的事,给你尊严和荣耀。
我答应了。
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我发现我做不到。
休,那个秘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全部的真相。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那些事。你抱着我时说的那些话。你支撑起了我,将破碎的我一片片拼凑起来。
你理解我的痛苦,甚至无条件接纳我的放纵。我有时会想你是不是在可怜我。但我的骄傲和我的胆怯让我永远无法问出口。
我们的关系,对你来说并不公平。你值得最好的。而不是被愧疚自责绑在我的身边。
我能从菲利特眼里看到那股熟悉的疯狂。我害怕菲利特告诉你那个秘密。我怕他对你……
休,我必须表现得冷静,必须掩盖好我的恐惧。让他觉得这只是又一次我反抗掌控失败后,我那高傲自尊心和自卑心互相冲突下的自暴自弃。
我必须隐藏好我的愤怒、我的怨恨、我的不甘和我的恐惧。
我必须。
休,帝国所有的虫都不会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包括你。
原谅我违背了我们当初的约定。原谅我的背信弃义、我的胆怯懦弱、我的逃避和妥协。
没有你的世界,是我永远不会清醒的噩梦。
休,等我,我会找到你,我一定会——”
伊斯米尔停笔。他抬起头,摇了摇头,以为自己幻听了。
“喵~~”一只毛茸茸从灌木丛里探出脑袋。它全身漆黑,紫色的大眼睛盯着他,白色的胡须一颤一颤,正是他早上才见过的“米尔”。
吊起的神经松了下来。伊斯米尔合起本子,对上对方的视线。
它和乔乔真的很像。也许真的是它的后代。看着米尔熟门熟路地在草从间飞扑奔跑,伊斯米尔冒出如此念头。
乔乔也是只黑猫。是他幼生期在这里玩耍时最好的伙伴。它神出鬼没,行踪不定,但每次只要他在这里,不出十分钟,乔乔也会出现。
小伊斯米尔当然想带他回去养。但是他知道菲利特不会允许。他有做不完的功课、听不完的会议,严厉的长者不会允许他在这种小动物上浪费时间。
后来休来了。于是他没法去的日子里,休会帮他喂猫,并会拍一堆高清大图回来同他分享。
再后来,他生了场病。病好后,他第一时间来到这里,四处呼唤乔乔,但都没有应答。
休帮他翻开了灌木丛。在一个凹陷的土坑里,堆满干枯的落叶。乔乔蜷成一团,腹部裂开一条大口子,已经死了很久。
从那以后,伊斯米尔便很少再来这座花园。
黑发雄子揽起下摆,蹲在米尔面前。黑猫抬着脑袋,用头顶一下一下去蹭他的手背,发出呼噜呼噜的满足声。
时隔多年,他似乎又看到了乔乔……
伊斯米尔忍不住翘起嘴角。
等等。这是什么?!
米尔脖子上戴着一个不会响的铃铛。这是休选的。而现在,在铃铛旁边,还有一个心型的小方盒。
伊斯米尔很确定,早上的时候它脖子上还没这个东西。如果说这是侍从给它新换的铃铛,这未免有些旧了……
而且这东西越看越眼熟。
伊斯米尔伸出手。他发现那是一条项链,被缠了几圈,绕在黑猫脖子上。
他取了下来。是条银链,银链坠着心型的相盒吊坠。
伊斯米尔的手指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呼吸加重,心跳如鼓。他试了好几次,终于打开吊坠盒。
两张照片出现他眼前。一张是一只年幼的雄虫,另一张则是一只小黑猫。
这是休的东西。休……!
“!”伊斯米尔猛地起身,眼前阵阵发黑,脚下一个趔趄,他差点摔倒。
“喵~~”
“喵~~”
“喵~~”
一声接一声的猫叫从前方传来。伊斯米尔稳住身形,就见米尔站在灌木丛外,回头看他,明显是要领他去什么地方。
他跟了上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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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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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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