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的世家兴奋了几个月,也懂了他看着好说话,但是实际上是个死精明、不好接近的个性,加上一个女儿也没嫁出去,渐渐就对他淡了。
赵璧还拿这个和安歌显摆,虽然在京城稍微消息灵通、能体察上意的官宦世家都看不上他,但仍是有不少不入流的人家想捡漏,他那时候在京城上街可是三步一个手绢、五步一个落难佳人的,燕城这些世家的手段在他眼里,还是太含蓄简陋了。
安歌已经发现这人的话痨倾向,一边算账一边不时应付几句,如此赵璧就挺满足了。
他还过来和安歌分析局势,他皇兄当了三十年太子、二十年皇帝,手段心机都是顶级的,且余威颇深,他还在,朝廷对外就永远是铁板一块,直接挑衅不理智。
他们要动手,是要对着太子。
太子是个总所周知的蠢货,蠢到名正言顺都不得人心,除了一些愚忠的,很多效忠皇帝的明智之人都远离了太子一派。
选择对手是一门学问,敌人当然是越笨、越不堪越好,太子因此是个很好的对手。
安歌本来听到这里,觉得赵璧胸有成竹,打算仔细围观一下封建时代的造反全过程,好好学习一番。结果过了两天,看着赵璧拿了一叠史书兴冲冲来给她瞧,正是他准备好的前期宣传工作。
安歌接过来一看,记录的是燕城建立之初的故事:
当时的皇帝看蛮族不顺眼,又觉得他们总是骚扰边境很烦,就派了一群人去打蛮族。最开始没打过,皇帝舍不得自己手下的精兵,就让很多死囚犯与偏院地区的民众前去支援,原本没有指望,结果竟然打赢了。皇帝就下令就地建城,整支军队就在此处繁衍,后代皆不得返回。
这是安歌理解后的版本,赵璧手里的原版用词讲究、言语繁复优美,词句格式复杂……
每句话结尾甚至是押韵的。
安歌头一遍连蒙带猜才看懂了个大概,还是赵璧给她掰开讲解,她才完全搞懂了整个故事。
然后她就用看楚雨星犯蠢时候的眼神看着赵璧——总算是让她逮到机会了。
赵璧不懂,很可爱地眨眨眼睛。
“……这个故事是想说明什么?”
赵璧慷慨激昂讲了一炷香有关“公平”的演讲,他的意思在于朝廷对燕城不公,良、贱籍不能修改、彼此间不能通婚的规矩在立朝初期就被废除,嫡庶之别也没有那么重要了,现在科举也不问家世,有很多人父亲是军籍、母亲还给人家当过奴仆,自己就已经可以考秀才了。大梁几百年,整体的走向是在取消出身差别,鼓励所有人跳出固有的阶级向上争取。
这当然是很好的事情,可这份恩泽却没有被及燕城,燕城人守着这里,就再也没有离开的机会了。Www.bimilou.org
所以这对燕城人不公平,应该去解决这件事情。
以上还是安歌的翻译版本,赵璧念了一篇又长又华丽的骈文,只不过这次她听懂了。
赵璧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安歌也就直说了:
“你是想用这个煽动燕城军民,为之后做准备?”
赵璧看她表情就猜到有问题,但又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于是老实答道:
“是。”
安歌就从正院的情况开始说起:“我这院子里现在住着的算上我在内有十六个人,这十六个人人认识字的只有五个人,这五个人里我算是念书最多的,我都需要你讲解才能明白那篇文章,如果你真的打算用它,整个燕城能看懂的能有几个人,能明白你的意思做出你想要反应的又有几个人?”
赵璧有些尴尬:“燕城也有世家。”
安歌摇头:“他们是将军的人,原本就不需要你拉拢。”
能在燕城这个地方矗立许久的世家,要么和楚家联系紧密、唯楚家马首是瞻,要么就是自身有一番成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蠢货。只要不是蠢货,就肯定能明白燕城目前难堪危险的处境和唯一出路——让“自己人”登上皇位掌握权力。
响鼓不用重锤,只要赵璧和楚永言摆明意思,安歌相信所有的燕城世家都会响应的。
这又不是说改朝换代,只是支持赵璧继位罢了,太子的手下远没有弥州人可怕。
“你想煽动的是民心,民心不在高门绮户中,那些不认字、不懂得什么‘出身公平’的人那里,才有你要的民心所向。”安歌直接说了结论,“他们不懂太复杂的内容,那就告诉他们最简单的——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赵璧是贤王,日常接触的都是阳春白雪,就算是刀光剑影也是披着高贵优雅的皮,人的经历和见识是会限制他的眼界的,赵璧难免犯了这个错误。
下位者常有反心,从古至今也有很多人做到了,但同样是赢家,名声却大不相同。有人反叛是替天行道,有的人就是大逆不道了,除了身后事的发展之外,安歌觉得,还有一件事情很重要:
那就是由头。
武王伐纣,打的旗号并不是分配不公,而是纣王无道;霸王起兵,是要伐暴秦、报国仇家恨。这些都是很私人的情感和立场,方便简单到路边的醉汉都可以理解和共情。
这就是很好的例子,你不能和一个连字都不认识的人说出身阶级的不公,但要说太子是个坏人,他做了很多坏事,那这个人天然就会理解——我们应该消灭太子,这样是正义的、正确的。
安歌觉得赵璧有点天真,他模糊地意识到了燕城和京城的矛盾本质是不公平,也很努力的想要表达出来,这个想法是很好的,但是不适时宜,不仅达不到效果,还会起到反作用。
因为这天底下最大的不公平就姓赵,如果不是因为赵家坐天下,楚永言自己就能反了,还要他这个白身王爷做什么?血缘传承是不公平,但是它维护了大梁基本的框架,现在还动不得。
赵璧无意识地提出了一个他根本无法解决的问题。
生产力和意识形态在这个世界里发展到走出封建还早得很呢。
只是这点安歌就不能直接和他说了,只说他要民心,就得弄一些大家能听懂的东西。
赵璧若有所思,一直到告辞离开都还在凝眉思索。
不到半个月,安歌就听到了他的思考结果。
事情起因是蓝鹃坐月子快结束,她让丹鹭去看望,蓝鹃生了个女儿,据说长得很像万子。他们两个人经历了一场磨难,现在感情很好,安歌叮嘱了一圈,最后还是放她回家生产了,好在是母女平安。
丹鹭去了半天,回来就有些不对,像是义愤填膺气的不行,骂小丫鬟动作慢,没两句自己的声音反倒是添了哭腔。
安歌听着不对,赶紧叫过来问,却原来是丹鹭出去一趟,跟着街坊的姑婶们听了一耳朵闲话。
见安歌问,有兴趣听,丹鹭便收了情绪,跟她从头讲起。
说的却是青州一对母子的故事。
在青州乡下,一处叫泊庄的小地方上,有一对姓段的母子,寡母靠编竹篮拉扯独子长大,段家小子从小就身强体壮,不到十二岁已经和成人一般高了,十五岁的时候他去山里打猎,救了一个人。这个人来头不小,见他虽然年少,但是神勇非凡,很是赏识,就把他带到了京城。
大人物来时匆匆去时忙,段家小子都来不及和母亲告别,只托人送了一纸书信回家,说是去京城当兵去了,还给母亲带了些钱。
段母得了信,收了钱,自是大为欣慰,从此日日在家等着儿子传信,和他建功立业的消息。
可是她什么也没等到,一晃十年过去,她托人送去京城的书信入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声,段母人老力弱,也没有什么积蓄,但那是她唯一孩子啊,段母心一横,把家里东西卖个精光,勉强到了青州,然后一路乞讨,成个叫花子到了京城。
她不认字,也没有熟人在京城,每日只是转悠,想要找到儿子的线索。
就这么半年过去,在冬天来临之前,还真让她打听到了点什么。
段家小子除了天生力大魁梧外,还有一处特别,他的眉毛是连在一起的,且特别浓密,看上去就像眼睛上有个长长的“一”似的。
就是靠这个,段母打听出了儿子的下落。
京城达官显贵们总有些爱好来显示与众不同,这爱好几十年一换,之前是养鸟,什么孔雀大鹰都有,近年则是斗戏,唤作兽场,乃是人与野兽之间的生死搏斗。
每个豪族都养些好手和猛兽,贵族们便拿此下注作戏,引以为乐,京城的平头百姓都是知道这个的。
而五年前,这兽场里最有名的一个斗士,是太子的人,花名便是叫做“一线眉”。
他单人对猛兽,足胜了十七场,后来太子用他和别人打赌,要他去同时和五头猛虎搏斗,这就算是铁打的人也要败的,“一线眉”当场就被撕成了碎片。
太子嫌他丢人,也没有安葬,就看着他被野兽分食殆尽了。
没人知道段母听到这番话后是什么想法,只知道三日后,一个叫花子一头撞死在了京兆尹门前,身上带了一纸诉状,控告太子先是骗其子从军,后戏弄致其身死。
京兆尹去了趟太子府就结案了,太子那里的长史拿出了段家小子的卖身契,既是家奴,做什么旁人是无权干涉,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大抵是出身机遇的缘故,丹鹭自从不当通房了,反倒成了院子里最具正义感、性子最烈的一个,蓝鹃是真的老实,青雁事不关己便绝对不开口,碧莺是个天真害羞的性子,若论心直口快,还得看丹鹭。
这故事也不知道让她想起了什么,给安歌说的时候都咬牙切齿的,对太子更是恨的不行,最后还石破天惊地来了一句:
“他们怎么就不把人当人呢!”
安歌听的想笑,又笑不出来,好好安慰了她两句,才算是让她别这么沉浸到这个故事里了。
过了两天赵璧就来了,挺得意地摇着扇子感谢安歌那日的指点,现在燕城上下,不说一半,起码有三成人都觉得太子十恶不赦了,其他人也知道太子行事不端。天高皇帝远的,故事就是贫民百姓们认识大人物的唯一途径了。
安歌只问了一句:“这些都是真的?”
赵璧一愣,严肃下来:“自然,若是他不是如此荒唐,我也不至于被逼到今日这个地步,也不能就凭这么些年就收揽这么多人。我虽有夸大,但是事情都是真的。”
安歌回想一遍这些天她专门让人听来的故事,心里多少有点难受,她之前怕赵璧捏造污蔑,现在知道都是确有其事,真有那么多无辜性命就那么白白没了,才觉得还不如是假的。
她有些低落,赵璧这次倒是没猜到她的情绪变化原因,隔天送了一大堆他知道安歌爱好后专门叫人收集的奇谭怪志、话本小说来,倒叫安歌哭笑不得。
楚永言知道了这事还专门来正院和安歌请教,安歌对掌兵的事情一无所知,并不仗着自己多活了一世就贸然建言,只把照顾战士家人和遗孀的事情要过来,准备帮这些女子找些活计、或是教她们医术。
楚永言答应了,他从赵璧来了之后就对安歌尊敬了很多,不再是以前对于下属的信任,而是有几分把安歌放到平等的位置看待了。
这其中赵璧的功劳不浅,安歌其实挺高兴她和楚永言都把对方当同事看待,对此变化是乐见其成。
她虽然努力劝自己随遇而安、要适应,但这也有底线,她穿成一个古人、去做一个合格的古人,但她不能穿成谁的妻子就要一心拿对方当丈夫,不然如果有一天系统让她穿成奴隶或者更不堪的身份,她难道还得全心全意为主人打算吗?
安歌给自己划了条线,她可以去适应时代,但是不可以理所当然地全盘接受原身带来的一切。
她可以去成为一个古代的贵妇,但是她不会去把自己变成原来那个安歌。
转眼她来这个世界已经五年,生日对一个永生的灵魂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安歌自己都忘了,还是赵璧操持着给她过了二十二岁的生日。
年轻人,又不是整寿,只关起门来在府里热闹了一番。
楚永言送了她一把防身的匕首,和一张小巧的□□,可以藏在袖子里用。赵璧送了一大堆很珍贵的药材,大多都是补品,安歌还专门请了汪大夫来看、又一一收好。
二十二岁……
她知道赵璧不完全是为了自己。
白色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撕裂了天空的黑暗,丹鹭带着碧莺去闹青雁,安歌接过戴惜声递来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TBC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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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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