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晓排好队，在暗无天日的盥洗室里淋浴。指甲和水流一起划过身体，所经之处苍白、粗糙、发育不良，那并不是一具漂亮的、像属于被爱者的身体。水流颤动，她自己仿佛也沿着下水道流走，没有形状，胡乱飘荡。
但那些词句是存在过的。我爱你。
那么突如其来又理所当然的简短单词，跳跃又丰满，在刹那里令所有被朦胧感知又不甚确定的东西喷薄而出。我，爱，你。荆晓心里默念，舌尖在上颚跳舞。这是个陌生词组，但她确定自己这回把握住了它真正的意味，像她所想象期待着的什么东西在冥冥中引领她，一种精神上的本能。
这当然不可能有结局。
引路者婚姻不自主，女犯要被在圣阿加莎监|禁至死，但正是这种不可能性诱发了愈发强烈的悸动和激情。
D.B.
从那天起他的名字有了具体的形状，她致力于让它也变得有血有肉有思想。D.B.就在阅信室的空气中，信纸的另一头，高大宏伟的国家学校里。学校太远了，她想要抓住他，只能把他放在别处。透过狱室窗口她想象他在月亮里，属于她一个人的白月光。她不断做梦，醒来又忘记。她回想自己给那表白的回复，同样庞大的词汇，当然也好好地藏在一片文字游戏中，小心不被第三个人察觉。
他们继续通信，可信的意味全都变了。ωＷＷ.bimilou.org
我想见你一面，D.B.写。在植物园里，也只有那里了。你想见我吗？
好啊，她说。我会在没有蜘蛛的地方等你。
永远等你。
这些双方明知虚幻的承诺让她快乐，在没有信件的时候，也让她愈发思念他。她隔一周写一次信，隔一周收一次信，在每个短短的周间隙里，被那些思念所挤压。她一直在等着他，鲜活的D.B.，存在即是慰藉的D.B.。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他真人，只要知道他存在，且会存在得比自己更好更久。她暗自为他们两人分别规划未来，想他会顺利成为引路者、进入研究院，和般配的女研究员结合。她自己则复杂在圣阿加莎守护这些记忆——那些不会复生却即使褪色也足够美丽的鬼魂——随后在可悲地变老或发疯之前，尽可能有尊严地死去。
但不可以吃铁钉，也不可以爬进垃圾压缩机。两种死法都很丑陋，她有所耳闻。
而她不想丑陋。
就算注定会失去他，她也想尽可能配得上他。
她马上就要失去他了。
每期《改造乐园》只有十个月，算算时间，只剩下不到小半年啊。荆晓夜里睡不着，默默计算还能留给他们的时间和信件数量。秋天要过去了，天气越来越冷。她搓着手跑进阅信室，按时间D.B.一定经历完了他之前那么期待的仪器实操日，但他对它只字未提。
信很短。
它是来自D.B.的最后一封信。
当她读完，开始思索自己下一次要回复什么的时候，狱吏突然开口：
“从这次开始，你不用再写回信了。21号，很遗憾，这一年你在《改造乐园》的参与提前结束。”
那一刻她头脑一片空白，短短几秒内，无数恐怖的猜测已经飞掠脑海。
他们被发现了吗？
是怎么发现的，D.B.会为此受什么惩罚？
“但你不必丧气。”狱吏说，表情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明年还有机会。”
荆晓拼尽全力才没有让自己因内心的大起大落而软在椅子上。既然狱吏的态度如此平和，说明并不是因为她做了错事，而和D.B.的关系是双方的合谋。她心乱如麻：到底是怎么回事？伊玛尼仍然要回复她的W.C.，其他女犯的行动也照旧，被从《改造乐园》里生生剥离的只有她一人。
不对，两个人。她和D.B.。
他们也是这么通知他的吗？
纷杂的念头折磨了她整整一周，随后是下一个阅信日。大家都走了，只有她在狱室里，被留给多雨阴冷的晚秋夜晚。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沿着窗缝进来了一些，不过不严重。一个狱吏在走廊里，声音平平地叫她：
“21号，出来！”
有人想见她。
荆晓在圣阿加莎服刑近三年，从没有人来看过她，她第一反应是母亲来了。可一走上空地她就明白不是，因为那里站着一个陌生人。一个年轻的、清瘦高个的、面罩下露出一颗小痣的人。所有监狱外来访客都要戴面罩，为了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和隐私，好像被女犯看见面貌是一种耻辱。
可即使不看见他的全脸，她也认出来了。
她在秋雨里燃烧，她在发抖。她极力压抑，假装一切正常。
他对她颔首，语调平平：“嗨，21.”
她说：“你好，D.B.。”
*
他们可以站在那里，在狱吏的注视下讲几句话。
而荆晓害怕了。她一见到他就害怕了，真实的D.B.，从幻想中脱胎而出的一个人，却和幻想那么接近。她害怕她会戳破他，更害怕被戳破的是D.B.幻想里的自己——他所热烈表白过的只不过是一个毁容又瘦弱的戴罪少女。
当然他知道她长什么样、做过什么，录像里全有。
但现实和录像终究不一样啊。
她想要遮住自己的脸，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余光里她看见他的手动了：同样缓缓抬起，也在中途犹豫，和她匆忙下落的手撞在一起。他的指背擦过她的指节，她咬紧了牙关，没有让自己触电般缩手。
可她碰到他了。
D.B.的手背上有微冷的雨水，掩住体温。他们手缓慢地双双放下，但一点皮肤仍然相连，小心地感受彼此。他说他要去塞拉博达了，今晚火车恰巧经过这里，就来顺便告别，同时为终止她的节目进程表示歉意。
他凌晨会换乘另一班火车。
塞拉博达？她问，你提前毕业了吗？
秋雨冷冽，他的脸藏在面罩下，只有下巴上的痣和几缕碎发分明。
是啊。D.B.沉默片刻，说。
随后荆晓意识到自己在笑。不是大幅度的、会被不远处狱吏注意到的笑，只是轻微地牵动嘴角。她的眼睛一定在发亮了。那一刻她全心全意想着D.B.，并没有自己。不用对我抱歉，真的，我还有明年、后年，好多好多年呢。可是你要去当引路者了！
D.B.又开口，这回也带一点笑意：是啊。
随后一小段时间，他们都沉默了。他们没法像在信里一样交谈，因为狱吏就站在可以看见他们的地方，她会听见他们说的每一个字。荆晓太想说什么，不要浪费掉这次珍贵的见面，然而她的嘴唇不受控地发抖，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她只好拼命地看他，看D.B.。
他长得好高，她站在他面前，几乎要仰起头和他对视。他身上有车厢、尘土和雨水混合的清冽气味，外衣潮湿地盖在身上，只露出脖子和手腕处苍白的皮肤，并不比她自己的要红润多少。她看着他，心中涌现一个惊人的念头，即国家学校和圣阿加莎并无什么巨大区别。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那样的人会爱上她：他们的生活是类似的，同样地孤独。
但国家学校和圣阿加莎终究不同。
她会一直在这里，而等他去了研究院，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她继续看他，继而想起他曾经对她写的话，青涩又露骨。我想要吻你。你的嘴唇、手臂、肋下。你的皮肤表面，皮肤下的血液和心。他们两个胆子真大啊，什么都说得出来。现在D.B.站在那里，琥珀色的玻璃眼睛，没有血色的嘴唇，下面有一颗小小的痣。突然间她有了一种强烈的渴望，即去实现那一系列狂想中最容易、最触手可及的一项。
细雨沿着她头顶滴滴答答流下来，淌过右眼下的刺青，打湿她的嘴唇。
也打湿了D.B.的嘴唇。
她发现他也看着她，并且眼神变了。
狱吏站在不远处。
他们面对面站着，下垂的手仍然虚虚相触，却不敢再动一下，怕被看见。被看见会给D.B.带来麻烦，这是绝对不可以发生的事情。她倒不怎么在乎自己会怎么样。
细雨停了片刻，又继续下淋。
她看着他的眼睛，在心里一遍遍排练可能发生的事情。只要那个狱吏把头转开，几秒就好。只要D.B.向前一点。她会毫不犹豫地参加这次小小的反叛，踮起脚尖，迎接她有机会得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吻。
植物园里，花团漂浮，众鸟归巢。
没有监控器，没有栅栏和高墙。她和D.B.站在树下，他碰到了她的手。他们等待蜘蛛走开，在植物园关门、他们被迫分离之前。
荆晓快要站不稳了。
雨水流过她的衣服，她的五脏六腑全在燃烧，皮肤却只有更冷。她从未如此强烈又急迫地想要什么东西，为了它她愿意承受一切代价，即使是吃铁钉、爬进压缩机。她的想象史无前例地鲜明疯狂，而有那样一刻，她甚至荒谬地以为这样不寻常的渴望能够感动什么人，感动一些她从未信仰过的东西，让她也能拥有一次奇迹。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下了又停，绝望慢慢涌了上来。
狱吏的眼睛从未离开他们一刻，最后嘶哑地喊叫着。夜色掩映下，最后一点碰触也分离而开。D.B.后退一步，一言不发走下台阶。黑暗里站着一个她看不清的轮廓，她知道那是负责护送他去塞拉博达的人。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而他已经走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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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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