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烨与楚凌都心知肚明,花重道此举是怕藏烨半途叛离,因此以楚凌做监。
只是对方并未想到,对他唯命是从的楚凌竟也会选择背离其意。
跟随剩余几位金卫名侍从,花重道连夜赶路离去。
藏烨与楚凌商量好对策,决定次日便北上太雁。
经历一夜无眠,天色才蒙蒙亮藏烨便已醒转。
家仇国恨,一条条血债从眼前飘过,他沉默地起身坐于床榻,有些呆滞地望着窗外鱼白天光。
自藏氏灭族之日起,他便自忖已无本心。
他只是一柄剑,起誓为人所用,不问其因,不问其果,不问善恶是非,只效力其主。
初入花府,花重道喜欢刁难于他,经常在决策上故意问他一些难以回应的问题。
看他寡言闭口、似是无意参与又似窘迫无措的模样,花重道总是能寻得乐子。
次数多了,他便也被逼得顺应局势,依花重道之向,开口说些客观之语——见他见解独到,花重道对他更是信任有加,赞赏不止。
但即便如此,藏烨清楚,他从未真正踏入那局势之中,自己永远是旁观客,冷眼而观,并不如何上心。
直到——
脑海一闪而过燕淮凌影像。
蹙眉,藏烨自床前站直了身体。
此番北上,凶多吉少。
那端木秋灵术道身法高深莫测,断不是他藏烨一己之力便能控制的。
燕淮凌眼下依然杳无音讯,这是他藏烨数年金卫名调查生涯从未经历过的失败。
身边的亲信、耳目,面对燕淮凌就仿佛完全失效,一丝一毫有效信息都不能获得。
他就似耳聋眼盲之人,伸出双手徒摸四壁,只留下那生硬的壁面一片粗糙与冰冷之意直坠于心。
若是此番北上厮杀,就此身陨,他也必无怨言。
然而……心中却会留下一片永恒遗憾。
鲜少情绪汹涌,但只要脑海有那人音容笑貌,藏烨便克制不住需伸手探入怀间,本能地掏出几颗静心药丸塞入口中。
【大人。】
【藏大人。】
【藏烨。】
【烨。】
他多想再听那人认真地唤出自己名字,然后他再对着那张历尽千劫的面孔郑重地说出自己的心意。
他不知道对方需要他给出多少,也不清楚对方究竟能承担多少。
但他知道——自己会倾尽所有,分毫不剩地,将全部拱手托让。
他想看到那泼皮再对他嬉皮笑脸地调侃、再没大没小地抱怨、再孩子般毫无羞耻地耍赖——
再,无忧无虑地,像初见时那般,笑容热烈。
千言万语、千头万绪,最终只能在唇间汇出一句苍白的“淮凌……”,藏烨巨咳数声,拧紧眉心,伸手重击着胸口。
这几声咳嗽刚巧被寻至门前的楚凌听到。
大惊失色,他急速推门而入,却见藏烨扶着圆桌,抬臂将咳嗽声重新闷在臂弯处,肩膀不断耸动。
“大人?!”疾步上前,楚凌一脸苍白,“你没事吧?!”
努力平息着鼻息,半晌后,藏烨才面如金纸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安慰道:“无妨,想是夜里受了寒。”
“听闻大人此行与医者同行?”楚凌想到来找藏烨前早便调查清楚他同行之人,“属下这就去寻那莫——”bimilou.org
“不必。”忙打断楚凌,藏烨摇头,伸手拍了拍胸口,“莫要惊动莫老前辈。先时前辈已给过藏某药剂,无碍。”
见藏烨都这样说,楚凌才勉强收起忧愁。
鲜少见藏烨如此狼狈模样,楚凌虽还有疑惑,却也不打算再刨根问底。
行李早便收拾妥当,两人前夜因商量刺杀计策并未得空与各人郑重告别。
此刻同行几人都在梦乡,藏烨与楚凌更是无意惊扰,于是出门后便大轻功飞离,疾步上了路。
太雁关州不算远,但藏烨与楚凌清楚此番必是一番奔波。
二人策马才出织埠北界,便四处听闻百姓间人心惶惶的讨论:
“听闻那天下第一剑竟已投奔绝派麾下!”
“武林之巅也崩颓堕落了!真是可悲可叹啊!”
“原来那第一剑竟也是如此不辨是非之人?!”
……
自知是那花重道派人四处散布消息,藏烨与楚凌脸色阴沉不已。
眼下唯有尽快北上太雁,制止那罪魁祸首端木蛊惑人心,才能锁其源泉。
楚凌自入花府以来,但凡听闻与藏烨相关的传闻必是大赞其武艺高强、英武过人之言。
眼下污言秽语铺天盖地而来,楚凌赶路时免不得替藏烨捏了一把汗。
从云端跌入污泥只在转眼之间,二人从坦然赶路到最后需蒙面行事便足见影响之大。
藏烨自“天下第一剑”变为“天下第一绝派走狗”甚至不需他动一根手指。
楚凌本以为那藏烨会心态崩颓,谁知他这指挥使依然一副事不关己的冰冷颜面,于唾骂中淡然而过,目不斜视,也是不得不让楚凌有些佩服。
这一日傍晚,二人本打算继续赶路,却遭到一路黑衣之人袭击。
起初二人本以为那几人只是打劫之人,并不十分上心,简单应对,想着很快便能脱险。
直到——一位打扮与藏烨几乎一模一样,身背四剑的蒙面之人手里攥着一只小巧玉净瓶落于藏烨与楚凌面前时,他们便不得不开始注意了。
楚凌见那不速之客论装束打扮可以说是藏烨翻版,若是外人看来,可能会真假难辨。
藏烨则一眼便看清对方手上那玉净瓶身上的“春”字。
——那是莫春怀前辈药箱中的用物。
似是确保藏烨与楚凌看清了,那蒙面人也不恋战,竟径直转身朝莞陵內境而走,速度惊人。
目送对方远去,藏烨与楚凌对视一眼。
仅一瞬,二人便同时确立对策——
眼下需得将那黑衣人擒住!
两人确定此人绝不是心血来潮才故意穿与藏烨一模一样的衣服。
丢下马匹,两人点足而起,急追那黑衣人而去。
**
叶长岭与燕淮凌自洋华一路快马加鞭赶去莞陵。
记得曹溟提过回牧泉城之事,燕淮凌建议先赶去牧泉城碰碰运气,叶长岭无异议。
进城当日,他们便听闻城郊一家客栈遭袭之事,由于不少路人表示见到了天下第一剑,且许多人不断讨论“天下第一剑”加入绝派之事,这更让燕淮凌与叶长岭心神不宁。
待赶至牧泉城城郊“客心”客栈已是傍晚,只见客栈内大片狼藉,不少受伤住客痛苦哀嚎,店内伙计忙前忙后,叫苦连篇。
二人不敢耽搁,打听一番,急急往楼上赶,却撞见刚与逢书俊回来的尹修鸿。
四人相望,尹修鸿那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登时戳中燕淮凌心扉。
“是藏大人……”咬紧牙关,尹修鸿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杀了师尊!”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燕淮凌甚至并未完整消化尹修鸿那句破音的嘶喊。
他脚下步履渐渐顿下,目中似还带着嗤笑与惊疑:“尹公子,这玩笑一点都不——”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怒吼打断,尹修鸿似是压入浑身气力,震得燕淮凌耳膜欲碎,“藏烨——他杀了我师尊!!!!!!”
和着那吼声的冲击波,燕淮凌只觉大脑嗡得一声。
尹修鸿那几个字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他却觉得仿佛自己听错般无法反应。
叶长岭则侧头看了眼逢书俊,对方视线暗淡,点头道:“我二人追去数里,不会错,确是藏烨。”
再不于原地逗留,尹修鸿冲身上楼,一脸焦躁。
燕淮凌被那消息打得眼前发黑。
但理智尚在,他勉强扯住一丝逻辑,不知是试图说服对方还是自己:“也许只是有人扮作他模样……他——”
“小子,你见过几人背珺途之剑会四方之法?”逢书俊道,“音容相貌,不会有错。藏金卫那身本事,不是什么易容之人能学来的。”
燕淮凌:“……”
当头一击,他还想再挣扎两下,但逢书俊脸上的神情绝不可小视。
叶长岭不再逗留原地,点足追随尹修鸿而去。
楼上情形更为凄惨。
邱岚、周天歌重伤昏迷,曹溟已没了生气——而鲜血遍地的室内,莫春怀倒于地面,脸色苍白,人已千秋。
尹修鸿冲上前扑在莫春怀尸身边,嚎啕大哭。
一侧叶长岭与逢书俊脸色暗淡,半晌无话。
燕淮凌望着那场景,像是中邪了般一动不动。
视野瞬间像是被泼了一层石灰粉迷蒙起来,他恍惚地晃了晃,面色渐转惨白。
想到自己救命恩人竟死于藏烨之手,他登时感到一股剧烈痛楚涌上心口。
陡然喷出一口鲜血,他身躯虚软后倒,被眼疾手快的叶长岭及时兜住,才勉强没撞上地面。
掐住他人中,叶长岭敛眉等了一阵,燕淮凌面容才缓缓有了些气色。
“燕公子……莫要太过悲伤。”叶长岭幽幽道,一侧逢书俊则长长叹了口气,侧开眼。
仰头望着天花板,燕淮凌目色空洞,喃喃道:“不会是他的。不会的,他不会的……”
闻言,一侧尹修鸿吼道:“燕淮凌!杀人偿命!那藏金卫纵是从前良善,如今他作了绝派爪牙,枉杀无辜,罪不可赦!莫要再替那凶手找借口!莫要侮辱在下亲眼所见之实!”
绷着牙关,燕淮凌再不言语。
思绪已然全数停止,呼吸也变得异常困难起来。
他缓缓坐直身体,木讷地伸手蹭去唇角血迹,转头重新望向莫春怀那毫无生气的躯体,顿觉若遭千刀万剐。
十分清楚藏烨为人,燕淮凌确定若是出于藏烨本心,断然不可能乱杀良善,草菅人命。
更何况对方曾与莫春怀同行,更受对方救治,多少有些情面,更不可能主动谋害。
然而心间依然横亘着一堵厚实无比的墙垣——燕淮凌也明白,有件事,却也不能无视。
——藏烨,是金卫名。
——莞陵花重道的金卫名。
此人心心念念为灵官效忠,矢死不二。
若是那花重道下令如此,那行事果决的男人怕是会立即执行。
忠心,是此人行走江湖的招牌。
果决,是此人待人接物的风格。
若是从此角度出发,眼前那令人费解的事情又似乎有了那么点勉强可寻的逻辑。
然而这理是能梳理出个大致脉络,燕淮凌却感到一股无以言喻的怒火激烈地焚烧在心间。
——为何要盲目追从?
——为何要丧失本心??
尹修鸿痛苦的抽噎声在耳畔回荡,燕淮凌双掌渐渐握拳,痛苦与愤怒灼烧不止。
——那木头为何要如此愚忠?!
身躯克制不住便颤抖起来,旁边叶长岭见状,能感受到燕淮凌周身不断涌起的杀气。
他探身向前,牢牢扳住燕淮凌肩膀,沉声道:“公子莫要慌张,此事必有解法。”
燕淮凌却似是木偶般一动不动于原地,半晌没有回应。
周遭众人沉浸在这劫店悲怆之中,久久不能平息。
叶长岭与逢书俊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任跪坐地面的两人发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客栈伙计进来吆喝,强行让众人转移阵地。
十分无奈,众人只得收拾一番,在隔了两条街的客栈重新落脚。
尹修鸿替周天歌与邱岚疗伤,好生包扎调药后,众人对今后诸事进行了商榷。
期间周天歌对燕淮凌那张本尊脸大惊小怪,似乎还未与柳下铭分清,经众人解释后才勉强算是接受。
燕淮凌自转移地点后便一语不置脸色晦暗,任众人询问、关怀,皆不答不应。
叶长岭尝试开导他,但燕淮凌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无人能唤醒。
关于藏烨此举,叶长岭认为当是还有内情——然而逢书俊却表示就算有内情,也不该以莫春怀性命作抵。
并未亲眼所见当时惨况,叶长岭不好与当时在场亲眼目睹杀戮的逢书俊争辩——再加上尹修鸿悲愤交加,对藏烨似是恨之入骨,听不得半句替藏烨理论的好话。
众人观点各异,燕淮凌却并未加入讨论。
他像是受了什么剧烈打击,面色看上去十分平和,但气场却冷滞而令人胆寒。
——他想不通那木头此举之意。
正如逢书俊所言,纵是有千万内情,也断然不能以救死扶伤的莫老性命开刀!
众人经历了一番激烈讨论后,叶长岭与逢书俊决定分头笼络灵派术士——叶长岭遍走莞陵各地,而逢书俊则回织埠号召灵派之士,三日后于太雁关州北地汇合。
不愿莫春怀就这么客死他乡,尹修鸿欲将莫春怀遗体带回沧隆岛;曹溟遗体则由周天歌与邱岚负责带回织埠——由于两人伤势未好,刚巧同行的逢书俊会护送他们一同回程。
剩下燕淮凌一人尚未做决定,众人盯着他,待他开口。
沉默许久,燕淮凌道:“在下会独自西去太雁。”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他声音却十分平和,“有些事情,在下想亲眼去见证。”
叶长岭道:“燕公子何不跟随老夫一同先去莞陵招揽灵派贤士?”
燕淮凌道:“多谢前辈,不过晚辈还是打算先入太雁。”
众人自知是藏烨之事让对方计划有变,便也不打算强求,于是再无异议。
又于原地休整一日,众人次日晨便分道。
背上行囊重新迈入关州之城时,燕淮凌从未想过自己会是怎样心情。
如今穿着一身释鬼节白衣,戴着雪色幂蓠,白纱蒙面,只不过再不执扇,他迈在熟悉的街道上,面色凝重。
大街上美女若云,佳人似月,燕淮凌目不斜视,万花丛过,片叶不沾。
经过姜温卓府邸,他看到门口比先前多了一倍水汀名把守。
驻步,就那么在光天化日之下直直望着姜府,任街上行人来来往往。
不知看了多久,一位水汀名终于发现了目不转睛的燕淮凌,敛眉厉声道:“何人在府前乱望?快些走开!”
无视几位水汀名,燕淮凌继续透着白纱幽幽看着府内。
最终一位水汀名有些耐不住性子,他径直走向燕淮凌,单掌拍上燕淮凌肩膀,喝道:“走开!”
然而话音方落,燕淮凌肩头却倏然钻出一只冰凌,直接刺穿他整个手掌。
登时惨叫两声抽了手,那水汀名躬身滚倒地面,捂着手掌嘶喊。
其他守门水汀名见状,纷纷跑来支援,欲直接拿住燕淮凌。
踏月流波,魅影般闪过众人身畔,燕淮凌抬掌一点,所有人双脚底板生生钻出数条冰凌,将众人死死钉在地面。
登时哀鸿遍野,水汀名脚掌鲜血直流,蹲身而跪。
面无表情地拂衣而过,燕淮凌不慌不忙自正门迈入,直接进了姜府。
街上有人看到这边惨状,纷纷围来,想看清是何人竟敢硬闯灵官府邸。
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迈入第一外庭,燕淮凌在走廊上正悠闲行进,却见数十月滢名从另一侧长廊闯出,纷纷面露凶相地向他奔来。
见状,驻步,燕淮凌抬掌便是冰魂雪魄,刹那,墙壁、地面、屋檐之面纷纷戳出无数冰凌,众月滢名登时被那冰凌穿透衣襟表面,手脚被束缚,却又没破皮受伤。
挣扎之间,冰凌硬若坚铁,任月滢名如何发力,就是挣不脱。
旁若无人地从冰凌之廊穿过,燕淮凌又走过一条长廊,便抵达了内庭。
然而正待迈步,屋檐上、走廊间倏然闪现四五身影。
为首之人,燕淮凌一眼辨认出来。
——江浔剑。
立于直通姜温卓内寝之廊的门前,江浔剑望着燕淮凌,皱眉道:“不知阁下是何人?白日硬闯姜府,有何贵干?”
隔着一层白纱观望着江浔剑,燕淮凌并未应答,只是缓缓伸手,掀开了自己箬笠上的白纱,同时揭去了自己脸上的蒙面巾。
眯眼观望的江浔剑在看到燕淮凌那张面容瞬间,便愕然地撑大双眼,唇角俨然合不拢。
他身侧的几位侍奉姜温卓数年的金卫名也认出燕淮凌,各个面露惊诧,半晌未反应。
脸上早退却了先时的调皮与无赖之色,燕淮凌面无表情地盯着江浔剑,道:“江大人可否让在下面见姜灵官?”
江浔剑收敛了那惊异之情,面色渐转复杂。
他凝视着燕淮凌,就仿佛看到起死回生的厉鬼前来索命。
本以为这张脸后还应是柳下铭那无耻之徒,但来人气场决然不同,即便不知缘由,江浔剑也清楚来人正是货真价实的燕淮凌。
“燕公子……你是如何……”逃脱绝派魔爪并存活下来的?
可惜后半句话未问完,燕淮凌便冰冷地打断他:“大人是想听燕某一路轶事还是准备替燕某向姜大人禀报?”
记得藏烨说起过燕淮凌与柳下铭换面之事,然而各中缘由他并不清晰,于是面对杀气腾腾的燕淮凌,江浔剑本能地认为不可轻易放行。
“燕公子可否告知江某因何事来访?”
“江大人,你一路寻药,助力不少,在下感激不尽。不过在下好歹也是灵官府上门客,求见灵官何时需向大人报备?”
江浔剑自知燕淮凌所言有理,但直觉告诉他今日若放燕淮凌通行,怕是会酿成大错,于是道:“燕公子,实在对不住,若不说清此番来意,江某怕是不能放行。”
“你们金卫名便是如此是非不断,盲目追从么。”燕淮凌声线阴冷,幽幽道,“主公下达任何命令,都去遵守,纵是滥杀无辜,也心无愧疚么?”
江浔剑总觉得这话说得奇怪,像是讽刺他却又像是在说别人,不禁纳闷道:“公子此言何意?”
“何意??”脑海闪过藏烨面容,燕淮凌紧紧拧起眉。
不打算解释,他身形一动,竟直接掠向姜温卓内寝之门!
惊,江浔剑忙回身格挡,却已来不及,只见内门爆裂而开,立于内室的姜温卓见门外飞仙而来的燕淮凌,吓得登时后退数步,跌坐地面。
燕淮凌正欲上手一掌拍向姜温卓胸口,却被江浔剑拼死抢至面前,张开双臂护住姜温卓。
立时收势,燕淮凌止步江浔剑身前,却见对方趁势推掌,一记金雁振翅直向他胸膛印来。
太过熟悉自家门派套路,燕淮凌方寸不乱,轻松旋身而起,转脸便是归云去雁回击——数只水雁迎向江浔剑白虹之影,生生截断攻路,消减气势。
完全不认得燕淮凌招式,江浔剑因护着姜温卓,不能轻易躲闪,只好一动不动,正面硬接。
瞬间被那水刃割裂双臂肩胸,他痛叫出声,向后踉跄,半跪于姜温卓身侧,苦楚喘息起来。
见状,周遭众金卫名将燕淮凌牢牢围起,向中心齐发鸿雁临门。
蹲身地面,双掌接地,陡然四面迭起数道由冰凌织起的尖锐墙壁——数只鸿雁之势拍在冰墙之上,将墙壁化作齑粉,却分毫没伤到中心燕淮凌。
见此人来势汹汹,众金卫名清楚不可小觑,正待以更大招式回击,却听前方姜温卓大吼一声:“且慢!!!”
已经准备出招的众人生生顿住,几人险些没刹住,硬生生收回,似是受了些内伤,捂胸咳嗽起来。
姜温卓见长身立于众人中央,孑然一身,面若冰霜的燕淮凌,幽幽道:“燕公子,本官知晓,今日迟早会到来。”
旁边江浔剑单膝跪在姜温卓身侧,唇角带血,却面露茫然。
挑眉,燕淮凌转而面向姜温卓,漠然道:“哦?是么?没想到姜大人竟在意燕某死活。”
那日对方将手无寸铁的自己转交柳下铭,才有了后来一系列惨剧。
姜温卓伸手拨开江浔剑护卫身前的肩膀,幽幽道:“无妨。”
面带焦躁,江浔剑道:“大人!”
缓缓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姜温卓双膝砸地,垂下脑袋道:“燕公子,当时本官鬼迷心窍,一心拿得那华医簿真卷,才误入歧途,害得公子面容被剥,名誉尽损——遇上今日,本官罪有应得。”
周遭一圈金卫名面色微微一变,江浔剑更是因愕然张唇,完全不敢相信。
看着对方那露出脖颈的虔诚模样,燕淮凌轻笑两声,道:“大人竟有如此觉悟,真让燕某震惊。当日之局,燕某认为大人并无良心,何谈悔恨?更何谈罪有应得?”
姜温卓将脑袋垂得更深:“燕公子若心有余懑,本官绝不反抗,公子尽管动手。”
“大人!”江浔剑从未见姜温卓对任何人如此低声下气,心下免不得涌上一股酸楚,再加上听得先前姜温卓那席话,他心下动摇,苦楚不已。
垂眸看着姜温卓那凄惨模样,燕淮凌再未答话。
他侧头望了一圈凝视他的金卫名,开口道:“在场诸位皆是金卫名,效力为主公出生入死,刀山火海。忠义之余,却又让人不禁嗟叹。”转头看了眼蝼蚁一般跪立的姜温卓,他幽幽道,“倘若跟错了人,一生之患矣。”
江浔剑绷着牙关道:“姜大人在此之前待你若何?”
燕淮凌转头微笑:“甚好。”
“既是如此,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声音带了些颤抖,江浔剑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公子若能网开一面,便——”
“江大人。”燕淮凌打断他,“在你说出愚蠢之言前还是住嘴为是。”
“燕公子!好歹你也吃了数年姜府饭食,怎得今日——”
江浔剑话音方落,先前还跪立原地待宰羔羊的姜温卓却倏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江浔剑几乎不怎么用的腰间长剑拔出,急急向毫无招架的燕淮凌刺去。
在场众人愕然。
前方燕淮凌则面无表情,在姜温卓近身瞬间,掌间陡起冰魂雪魄,数道冰凌硬生生刺穿他胸口,而姜温卓手中剑尖离燕淮凌心口只有几寸距离。
江浔剑目瞪口呆,整个人已木然。
与姜温卓那苍白面容近在咫尺,燕淮凌看渣滓般凝视着他,直到那双眼眸消失了生气。
收势,撑住姜温卓身躯的冰凌瞬间化为乌有,姜温卓躯体顺势重重落地,溅起血水一片。
“大人!——”江浔剑陡然点足扑上前,认真检查对方身躯,周遭金卫名则立时转而扑向燕淮凌,准备集体围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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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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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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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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