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们赤膊上阵,肌肉贲起,一锤一锤下去,震的耳膜都疼。旁边,大锅已经支了起来,家眷里能干的妇人正对着灶台吹气,噼里啪啦,火猛地一爆,热浪滚滚,她在裙子上抹了两把,听“滋”的一声,白烟腾空,自家男人再抬起手中锋刃,雪亮亮的,在日头下闪人眼。
锅里开始煮羊肉,很快,香气四溢,勾的人忍不住咽了咽唾沫。不多时,奴仆从堂屋里推出了个俊秀公子,衣衫洁净,一双眼睛无事总含三分笑意。
他身后,还跟着个双十年华上下的丽人,脸膛子长得秀美,但人凛凛的。
“云公子。”汉子们手中的活计暂停,露出恭敬的神色,连过来负责留后院的守将李察对他也十分客气,笑道,“云公子不读书了,想散散心?”
一边说,一边瞄了眼后头的李横波,这个女人……明明是个柔弱面庞,偏一身杀气,啧啧,哪里是带刺的玫瑰花,简直就是荆条子。
云鹤追手执一把叠扇,玉坠轻曳,神情潇洒淡泊,世家公子做派端的十足,略颔首笑说:
“活动下筋骨。”
他点头了,众人才继续忙活,树下备着风炉、交床、炭挝等二十四样煮茶器具,尤其讲究。云鹤追使唤李横波很顺手,他眉眼一动,李横波便自觉地过去,生了文火,先烤茶饼。
美人煎茶,动作熟稔似行云流水,云鹤追赏心悦目地看着,嘴角噙笑:
“李娘子不愧是大家出身,纵然没落,但滋养的底子还在,不像我,”他扇子一指,别有意味自嘲,“要穷讲究,好能让人多看得起我几分。”
李横波拿过竹盒,微微一笑:“云公子何必妄自菲薄,莫说是人,就是每朝每代,兴衰不也是转眼成空的事?人说朝为田舍奴,暮登天子堂,节帅府也算个小朝廷了,云公子你如今不是风光的很?是你能想到的吗?”
本以为他会谦逊,云鹤追却倨傲说道:
“我知道我早晚有一天会出人头地,不错,我是妓女的儿子,但妓女的儿子又如何?在大周,做宰相都是要死的,我却活的很好,比大多数都好。无论在什么地方,我一样都能风生水起。”
他撩起腰间玉佩,那是文抱玉的遗物和头颅一道送至节帅府的,玉佩有等级,堂堂中书令的玉温润细腻,光泽晶莹,是上好的和田玉。
如今,也不过潦草在他一个卑贱之人手中把玩。
想到文抱玉如今只怕都已白骨森森,云鹤追愉快极了,“谢珣来了东都,这份大礼,我等他很久了。”
李横波手底碾茶,很细致,但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晦暗,她把粗的茶梗剔除,没有说话。
“你跟他,应当是不但有旧,而且有情,我希望到时你千万不要手软。”云鹤追温和点她一句,“那个小狐狸精也跟着来了,你不是说,成功栽赃了吗?”
提到脱脱,李横波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下,眼里的恨意和厌恶毫不掩饰:
“她会死的。”
云鹤追摇头:“至少,不会死谢珣手里了。她这么大的嫌疑,都能活着走出御史台,而且来东都,不知道谢珣是有什么打算。”
说完,他又混沌一笑,“不过你想弄死她之前,我要尝尝她的滋味。”
李横波倏地抬首:“云公子这么聪明的人,也会迷她?”
“见色心喜,这不是聪明不聪明,我是男人,仅此而已。”他眼神忽变得格外阴鸷毒辣,“让谢珣亲眼看我上他的女人,不更刺激吗?”
“你要是不介意,到时看着,帮我一把也未尝不可。”云鹤追轻飘飘说道。
李横波一阵恶心翻上来,她冷淡道:“我没这样的癖好。”
“来!兄弟们一人一碗肉,有稠有稀,来来来!”肉香四溢,那边人高喊起来,好一阵热热闹闹快活不已的场面,云鹤追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他讨厌粗人,这其中,有招募来的猎户,体格健壮,精于器械,但那一股股挥之不去的乡巴佬劲儿,让他始终对这些人都是高高俯视的姿态。
云鹤追轻轻一笑,对过来招呼他的妇人说:
“你们尽情享用,不用管我。”
自从来此,伙食好到超出想象,这妇人端着热气腾腾的海碗,殷切劝道:
“公子真不尝尝?”
云鹤追笑着摇首。
妇人转去问李横波:“娘子,你来一碗吧,肉煮的稀烂。”李横波疏离客气地拒绝了,妇人瞧她身边光喝个茶就琳琅摆了一条几的物件,知道矜贵,不再相劝。
一年轻小将闪进来,刚出锅,人就兴高采烈地挤到眼前:“嘿,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抢过一碗,也不管烫不烫,吞到肚子里,舌头直打卷,呼哈说:
“香!真他娘的香!”
旁人手肘撞他一下:“杨兴你小子不是在门口轮值的吗?”
“没事,我找人替了下,吃完就走。”叫杨兴的年轻人笑嘻嘻的,一边吸溜,一边感慨,“要是能撒点胡椒就更好了!”
“你小子做梦呢,你自己能值几个胡椒钱?”这人笑话他,杨兴不以为意,他一身寻常百姓打扮,也无吃相可言,端了碗,找个凉快地儿刚蹲下来,听到轮椅的车轱辘声,一抬眼,先瞧见了云鹤追衣摆精致的暗纹。
“云公子。”他赔着笑讪讪起身。
云鹤追神色很淡,语气也很寻常:“该你轮值守卫?”
杨兴忙不迭把碗一搁,袖子杠了两下油花花的嘴,答道:“是末将。”
“你叫什么名字?”
“杨兴。”
云鹤追转过头,看向长官李察:“李将军,玩忽职守,该当何罪?”
留后院在干见不得人的名堂,守卫的职责自然重,李察明白,对这个临时招募训练不久刚提拔了的年轻人也有不满:
“当鞭刑,杨兴,留后院的规矩你不清楚?”
李察脸拉下来,带着军官特有的威仪持重,留后院不是一般地方,自然以军队标准要求,杨兴本是个猎户,自由散漫惯了,不过因为孔武有力生性大胆被提了一级,此刻,腹诽不已:
这么偏僻的坊间,官府的人又怕多事不敢来,有什么大问题?
但人还是知道要做做样子的,赶紧赔罪。
云鹤追冷冷看着他,高个儿,四肢修长结实有力,一双眼睛,虎虎的,又土又冲,但即便如此也挡不住年轻人特有的朝气蓬勃。
“李将军,”他手里还捧着茶,品两口,头一偏,把茶屑吐在了李横波手中的宝相花银唾盂里,杨兴瞧着,很看不惯:矫情。
“军令如山,令行禁止,你看着办吧。”
果然,李察当即下令把杨兴拉下去鞭打了一顿。
日头正毒,杨兴赤着上身,牙关咬紧,一道道鞭影落下,倒是愣没叫一声,人够硬。
受完了刑,人还得撇拉两条腿过来施礼,李察一挥手,示意他下去。
云鹤追目睹全程,俊秀的脸上很平淡,事情完了,示意李察训话。
肉香依旧在飘,院子里的喧闹声不见了,李横波抱肩冷睇,默默听完,把云鹤追推回了屋里。
“云公子做法固然是对的,但这些山野草民,需要时间教化,急不得。急了,他可能也就急了。”
李横波坐回床头,擦拭她的匕首。
云鹤追笑:“看来,你什么人都了解。”
阴阴夏木,花色浸眼,窗外是一片热辣的空气,李横波却觉得通体冰凉,喉咙酸堵,她静静开口:
“云公子难道不该同我一样吗?早饱尝世故冷暖,什么人没见过?”
云鹤追瞧出她异样,反倒微微笑了:“我生于风月之地,长于艳女支之手,我感谢我的母亲赐给我一副好皮囊,才能让我一直游刃有余行走花丛。我也得感谢她,有一颗聪明的脑袋。她们都待我很好,吃苦么倒也谈不上。”
“云公子到底是男人。”李横波脸色略显苍白,有些恍惚,男人跟女人在风月之地,怎么会一样。
云鹤追知道她必有伤疤,也没兴趣去碰,改了口,同她商量起正事来。
后头偏房里,杨兴的发小张进捧着药膏,正给他慢慢涂抹,跟前没人了,杨兴才开始哼哼歪歪的,越想越窝火,嘴里骂道:
“老子在山里多自在,心情好了打两只,心情不好回家困觉,在这受鸟气?”
说完,飞出一口痰贴墙壁上去了,“娘的,老子从小在洛阳城长大还没被人打过。”
张进看他呲牙咧嘴的,劝道:“那个云公子,就是李将军也让他三分,你看那个娘子那么漂亮,还不是给他当丫鬟使。看着斯斯文文的,其实谁也没他毒。”
杨兴嗤笑说:“再斯文,一个残废而已。”
话音刚落,张进赶紧捂住了他的嘴,杨兴被药膏熏的头疼,脑袋一晃,甩开了。
“你作死,被他听见想再来一顿?”
杨兴眼中冒火,小声骂骂咧咧半天,心里盘算好了,让张进低头,一阵私语,张进张大了嘴:
“太冒险了吧,万一那头也不落好,可就真的要死了。”
杨兴口干舌燥的,先喝了碗井水,才继续说:“我看清楚了,在这偷偷摸摸,那才是没出路。他们将军许的那都是水里的月亮,离了洛阳,背井离乡求富贵,”他摇摇头,“我们不能干,你听我的,按我说的办。”
城门一开,等着进城的各色人等,或拖家带口,或担起商货,人头攒动慢慢朝前挪。盘查的守卫悄悄打了个哈欠,两眼泛泪,面无表情地开始了一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
吕次公带着谢珣崔适之等在城里转了两圈,看城门口陆续有人被放进城,他眯眼瞧了半晌。
自寇乱结束后,洛阳城已经承平五十载,长安的天子尚在其间有几回被暴乱逼的出走,此城却如故,集市很热闹,百姓很快活。脱脱跟在后头,眼没闲着,眼花缭乱看街上杂耍;嘴也没闲着,糖人咬的嘎嘣脆,透心的甜。
吕留守行事谨慎心细,对谢珣一抱拳,往城门口去了。谢珣和崔适之便在附近卖砂糖绿豆的铺子边暂坐,脱脱很不见外,也一屁股坐下来,若无其事先要了一碗砂糖绿豆。
“好热。”她埋怨道,谢珣又命她扮作个小僮仆,灰扑扑的衣裳,烦都烦死了。
谢珣看她一眼,果然是出了汗,一张脸,越发粉,也越发白,嘴角糖渍乌糟糟的。他丢来帕子,淡淡的:
“你擦擦嘴。”
脱脱不听,伸出小舌头左一圈右一圈,舔干净了,却对崔适之甜甜一笑:“你不愿意吃糖人太亏了,可甜呢!”她那个耍无赖的泼皮样儿,又很欠收拾。
两只眼,却小贼似的乌溜溜往城门口转,“三家了。”
有谢珣在,崔适之矜持,不过一侧身目光放远:“什么三家?”
“我看到有三个年轻的后生,拖儿带女的进城了。”
“有什么不对吗?”
“看起来没什么不对,或者,是来东都做个小买卖。”脱脱目光闪动,“但这几个后生,个个都很魁梧,你看,旁边进来的商贩百姓,有高有低,有胖有瘦,纵然是年轻后生也不是个个都人高马大的。”
这个时令,衣衫都轻薄,那肌肤,那个头,那宽肩长腿的,脱脱目光中满是赞叹,“我瞧见的这三个都很有男儿气概,”余光一溜谢珣,对崔适之胡乱恭维说,“不过,自然比不上崔御史你气质高华,如朗月照天,清风拂面,他们都是下里巴人,下里巴人。”
不忘呵呵谄媚笑两声,仿佛又是那个典客署的小译语人了,就差上去替崔适之掸掸衣袍,吹吹浮灰。
她官场上的这套油滑,谢珣许久不见,冷眼瞧着,一句话也没说。
崔适之忽被她吹捧,本四六不着调的,但听起来,心里竟觉得甜丝丝的。他莞尔说:“你是怀疑这几个后生吗?”
脱脱笃定地扫了一圈,点点头,睨着谢珣说:“中书相公,民女有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官腔跟他打的十足,谢珣抿了口绿豆汤,淡漠道:“不知当讲不当讲,就不要讲了。”
脱脱心道我偏讲,对他这副冰山脸只当不见,换作诚恳语气:“民女觉得,凡是进洛阳城的这种看起来年轻又强壮的后生,吕留守应当遣人跟进一段时日,看看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尤其那些拖家带口的,也许,只是一种障眼法呢?”
一听这话,崔适之顿时明白了,由衷赞道:“春娘子想的周全。”
脱脱笑纳了,冲他俏皮一挑眉,崔适之的心便跟着跳了两下,他略觉不妥,只是笑了一笑。
谢珣似乎永远对她的话不置可否,面上什么都不流露,脱脱盯着他,果然,他没什么反应,她气咻咻站起来:“中书相公要是不认可,我找吕留守去,吕留守是个能听进人话的好官。”
言下之意,他谢珣听不懂人话,而且是狗官。
谢珣这才抬头:“你坐下,轮的到你对洛阳事务指手画脚?”
不待脱脱发火,吉祥匆匆而来,附在谢珣耳畔说:“有人在官署门前要见相公和吕留守,说有十万火急的大事,一定要见了您俩位才能禀报。”
谢珣眸光凝定,看看不远处的吕次公,吩咐说:“快去把留守请回来。”
他回头对上脱脱那个跃跃欲试,一脸发光又记仇的表情,直接忽略,对崔适之说:
“我来巡查,普通百姓是不关心的,他们最多关心自己的父母官。既然点名还要见我,可见是知道我来了。”
崔适之一边从腰间钱袋掏钱,一边应话:“属下觉得,台主来东都有些人可能在长安就得了风声,比如那些也许潜逃出去但并未远离长安的刺客。”
显然,崔适之对文相公的案子也是充满疑虑的。提到文抱玉,谢珣的脸色就有些沉郁,脱脱看在眼里,知道不是跟他要强的时候,小嘴紧闭。
等吕次公来了,往城北走时,她才不甘心地扯了下谢珣的衣袖:
“你怎么回事呀?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吗?”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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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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