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头里未起哀乐,一半人收拾细软,另一半人则在乱葬岗中找寻位子,也没闲工夫重新挖坟,基本都是与亲人合葬的。
一个棺材里躺两个人,早先埋下去的已经腐化了,也不拥挤。
只有顾怀武委屈了点,归了邵清的祖坟,和那几颗骷髅骨合葬一处。
萧爻赶着马车,下山的路比上山的更陡,连小红的腿肚子都在打颤,四只小蹄子慢慢踱……狭小的空间中施展不开,像要被自己绊倒了。
“慕大公子啊……”萧爻的眼皮耷拉着,他竭力想再睁开些,眉梢扬起,将上面的一层褶皱都拉平了,饶是如此,眼睛依然比平常要小,眯成了一条缝。
他一开口,中途先插进了一声哈欠。
萧爻的精神一向很好,放哨时能接连几晚不睡,然而疲惫是突然降临的,像是发芽的豆苗,看上去弱不禁风,实则顶开了表面的逞强,接着一发不可收拾。
手里的马鞭逐渐搁置在膝盖上,小红跨过了地上的碎石,马车的轱辘却只能颠簸过去,萧爻猛的上下起伏,牙磕到了舌头,立马尝到了血腥味。
车里的慕云深等了他半天的下文,谁知这人哼哼唧唧的,先睡了过去,颠醒了也一片茫然,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疼疼疼……”萧爻捂着嘴,眼睛总算睁圆了,噙着泪花。
太谷城外其实是一片山脉,只有两座稍微高一点,其它的更像是土丘,绵延不绝。因为顾怀武在此占地为王,之前不成气候的小股路匪要么投靠,要么被赶出了地界,所以虽然此处山穷水恶但路上还算太平。
磕磕绊绊的下了山,依旧没有人烟,官道没有修到此处,只有一条小径,毛茸茸长着些生命力旺盛的杂草,勉强能看见不同于四周的黄土——应当是来往的商队或行人踩出来的。
旷野上的风毫不含蓄,一鼓作气的往颈口里钻,幸好此前楚婷给他们整理了些远行的衣物,才不至于稀里糊涂的冻死在路边。
“……爹经常要回京述职,偶尔将我带上,所以我也在京城住过,零零碎碎加起来有一年吧,御赐的宅子又大又宽敞,不过没什么人气,冷的很。”
萧爻裹紧了身上的袍子,像是已经感觉到了深宅大院里的飕飕凉气,又道,“你呢?没听你说过笏迦山上的事。”
马车平步向前,萧爻已经打过了一个完整的盹,没被颠醒,也没咬到自己的舌尖,现在稍微有了点精神。
他跟慕云深说着安于平淡的好人们都在做什么,说着说着扯到了自己头上,继而委婉至极的抛出一个问题。
“笏迦山上竟出些恶人,没什么好说的。”慕云深一句话,就把萧爻这七拐八弯的问法顶了回去。
“恶人也各有各的恶法,像你这样的,阮姑娘这样的。”萧爻拍了拍马屁股,让小红自己信步向前慢慢的跑——积水路滑,跑快了容易出事。而他自己一回头,也钻进了马车里。
空旷的马车因容纳了两个大男人而有些拥挤,萧爻从不离身的酒葫芦现在屯放在慕云深手边,车里头还有些其他杂物,慕云深正抵着头假寐,听见了动静仍是不睁眼。
“跟你说话真是十分累,总是要逼到翻脸的地步……”萧爻长吁短叹,“慕大公子,你不出事,我不出事,是不是就不能好好说话了?”
他捞过酒葫芦,也不耽搁又掀帘出去了。
萧爻的心情不好总是痊愈的很快,他的心肝脾肺肾大概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一个浪荡的躯壳,空晃晃的,不知道伤心一说。
而车里的慕云深这才睁开了眼睛,神色似有些复杂。方才萧爻捞酒葫芦的时候,要越过他,所以半边身子压了上来,少年身上特有的暖意透过布料,像一团小太阳,纵使体寒也撩出了一身的燥热。
才过一天时间,段赋那边大概还没反应过来,又或者拿不清情况,天南海北的无处去寻,倒像刚从平云镇出来的那会儿,心安下了,萧爻一样的话多,慕云深一样的爱搭不理。
深秋的天暗的很快,加之最近阴雨绵延,阳光只有早上能见到一会儿,过午就收敛了。
四处阴森森的酝酿着雾气,小红原地转着圈圈。再晚一点,荒郊野外到处是皮包骨的豺狼虎豹,它这两个主人又看着精瘦,吃了也填不饱肚子,常年作为储备粮的小红难免有些害怕。
“前面有个破庙,先住一晚,把火生起来,”萧爻前半段话是说给慕云深听的,还有些人性,后半段就禽兽不如了,“小红啊,马肉柴的很,肯定放在最后吃,你也别太担心了。”
小红呜咽了一声,似听懂了他的话。
威远镖局的风水怕是当年没算好,养出来的马见天的要成精,人死了还能诈尸,要是炼丹修仙,恐怕隔三差五的白日飞升,却偏偏不适合艰苦朴素的劳动人民走镖糊口。
萧爻漫无边际的想着,将马车赶到破落的庙宇门口。
大抵所有的人间帝王一旦痴迷上享乐,继而便是长生不老,所以道观和寺庙修的到处都是,但凡能和人杰地灵沾个边的,都要封个“神”,新科的状元故里有“状元神”,一座土丘一滩水也有个“山神水神”。
真不怕天上挤得慌。
像这荒郊野外的寺庙,显然是为了讨天子欢心,草率盖起来的。日子渐苦,庙里的和尚都跑光了,所以不仅破落,还有股馊臭味。
庙里受贡的佛像也奇怪,倒不是说模样,而是装束,束巾戴冠的不像和尚像道士。
不过而今泥塑的身已经损毁了,积着灰,蒙着蜘蛛网,面目更是含糊不清,也没人关心拜这尊佛能求来什么。
萧爻将小红栓在门柱子上,荒郊野外的什么都缺,就不缺茅草和树枝,能喂饱小红,还能生火取暖。
他埋头任劳任怨的时候,慕云深则袖手旁观,他既有闲情还有雅致,指腹抹过佛龛,灰多的只能稍微擦去最上面的一层。
慕云深抬起头来,他方才便觉得这尊佛像未免眼熟,现在描摹了眉眼,竟依稀看出了原本的模样。
“是我?”慕云深大概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被人贡在佛堂里当菩萨。
“什么是你?”萧爻虽然偶尔懒散,但显然做惯了杂事,活干的又好又快,不仅清理出了一块干净地面,中间还点燃了火盆。
破烂的寺庙里经常有烧纸钱的铜盆,他只是暂借而已。
“这尊佛?”萧爻说着,又打量了慕云深两眼,“这么巧……我看也不像啊。”
“以前的我……真正的我……”
慕云深的侧脸藏在黑暗中。这寺庙里的师父手艺虽然精巧,却也不是什么名家,刻出了模样,却没有精髓,导致时间一长,风腐灰蚀,若不是极为熟悉,真是瞧不出来什么。
萧爻拧着脖子,从各种角度看过去,“没想到你以前长的这么……这么一言难尽啊。”
慕云深懒得反驳他。
一路上萧爻也不止一次暴露自己的才疏学浅了,只要是从三年前活过来的人,哪怕三四岁刚开蒙记事,都该知道逍遥宫主风流倜傥,单是比起来,不见得输于现在。
“你……怎么会在寺庙里给人当菩萨?”萧爻又道,“世上没这么巧的事,能在这儿看见,说明还有其他地方也供着,虽说是个荒郊野外人迹罕至吧……但这可是菩萨!”
难道是他从小的理解有偏差,菩萨不是普度众生,救苦救难,而要把人往死里怼?
不像萧爻,慕云深的纳闷儿憋在肚子里,丝毫不肯显露出来,越发显的高深莫测。萧爻稀有的好奇心因此被他紧紧勾着,又知道问了这人也不说,只能时不时的关注慕云深……眼睛像黏在了他的身上。
被这般盯着,慕云深依旧泰然自若,他转过身去,指尖状似无意的拂过萧爻的手背,后者猛然一个激灵,见鬼似的跳开半步,又觉得自己反应似乎太大了,讪笑着偷偷瞄过去一眼。
愉悦啊……慕云深这般想着,抄过一只蒲团掸了掸,坐在火盆旁。
夜越来越深,外面北风呼嚎,将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窗户吹的更响。几根支木已经断了,不受控制的敲打在一起,跟风铃似的,只不过很难听,不仅聒噪,还容易让人心惊胆颤。
两扇关起来的门也不见得多结实,连门栓都没了,里面插着萧爻临时挑拣出来的树枝。
“咚咚咚。”
有人敲门,这么嘈杂的夜晚,敲门声像是特地传入人耳中的,一滴不漏,清清楚楚。
萧爻心里蓦地升起了警觉,下意识地挡在慕云深身前,问,“谁?”
“一个过路的人,无处安身。”
是个女人,听起来虽然不老,但肯定也不年轻了,很利落,像是江湖人。
说的字太少又太快,萧爻明明没有听出来是谁,但有种感觉,像是胎里惧,方才的豪情灰飞烟灭,他把慕云深往前一推,轻声道,“你去开门。”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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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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