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间,大抵没有第二个词,具备这样的冲击力!
天下震怖!
举国之内一片哗然。
也只有真正到了这一刻,那些,站在众生之上,自以为位高权重的人,终于能静下心来看清一些东西。
一个人的存在的意义,究竟有多大?
一个人于这个天地,于这个民族的凝聚力,究竟有多大?
同理,唯有在他垂死的那一刻,方能展现的淋漓尽致!
韩忠站在沈卓巨大的人间像前,目睹了一批又一批,前来献花,用以祝福,敬拜沈卓的路人。
有七八岁的小小少年,戴着显鲜艳的红领巾,满脸朝气蓬勃。
有打扮普通的年轻人,正值热血方刚之年,脑袋朝上,目光里依稀可见敬仰和敬佩,全程腰杆挺直,一言不发。
韩忠很好奇,但也不忍心打扰。
兴许,这些年轻人,情感深处也在渴望着,有朝一日,如沈卓如北系袍泽,如那些可爱的热血的将门儿郎一般,上阵杀敌!
也有六七十岁,上了年纪腿脚早已不便的老人,杵着拐杖,站在沈卓的人间像前,一言不发。
从沈卓垂死的消息开始。
偌大的帝京,像是迎来了一场规模不小的盛世,前来祝福的人,越来越多,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头。
哪怕中途下雨。
绵延不绝的大雨,携带着凄冷的寒风。
依旧没有拦住这些人的步伐。
他们在雨中,在风中,漫步,前行。
韩忠一次又一次目睹,形形色色的人,来自不同的地方,于人间像前的鲜花,不知何时已经堆满。
“听闻,这两天的帝京,还有更多人赶来?”韩忠呢喃自语,身后面无表情举伞的助理,并未吱声。
一位独臂老者,引起韩忠的注意。
约莫七八十岁年纪的耄耋老人,虽然少了一只臂膀,但眼睛,流淌在骨子里的精气神,一点不逊色于普通人。
终归是岁月,侵蚀了太多的东西。
老人走了一会儿,开始喘粗气,身后应该是家人的陪同者,想要搀扶,不过被老人气呼呼的一把推开。
大雨茫茫。
韩忠收敛起自己的神态,他亲眼目睹着老人,站在沈卓的人间像前,毕恭毕敬,端端正正的比了一道军礼!
第一眼。
韩忠就猜到,这可能是一位军人,那股精神气做不得假,也唯有军人,才有那股气吞山河万里如虎的气势。
雨水沾湿了他的衣服,穿梭其中的风,也带着刺骨的凉意。
老人竟纹丝不动!!!
因为风声太大,韩忠没具体听完整老人,嘴里念叨的话,只是依稀听着什么,别死,千万别死!
“老人家,今年贵庚?”韩忠忍不住疑惑,还是挪步靠近过去。
独臂老者中气十足道,“八十六哩。”
八十六。
这已经是大众认知里的高寿。
韩忠道了句祝您老福如东海,随之,两个一大把年纪的人,站在风雨中,一起望着这座人间像。
老人很健谈,神采飞扬,唾沫四溅,若是给他一壶老酒,估计能跟你吹嘘个三天三夜,中途都不待歇息的。
谈吐方面有时候粗鲁,有时候一本正经,有时候,也带着浓重的家乡口音,好在韩忠半听半猜,并不影响双方的交流。
早期参军入伍时,其实还没沈卓这一号人物,严格来说,沈卓还没出生,最多算个空气。
退役好多年之后,老人方才得知,大雪域那边出了个沈卓,能打善打,同样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一帮子退役许多年的老兵,有事没事就聚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承然,也会对着关外局势一阵指点江山。
“那年,大家只知道沈卓,却不清楚,沈卓存在的意义。”
老人嘀咕,还不好意思的自嘲道,当初,自己非常不看好这沈卓,能打算个屁,关外能打的名将太多太多了。
为将者,十有八九都能打,否则也走不到这一步了。
彻底改变老人对沈卓认知的?
具体哪一年,老人已经记不清了,毕竟岁数大了,记忆方面多多少少在退化着。
只是,有些东西说来奇怪,就像刻在了骨子里,怕是躺着进棺材的那一天,也不会忘记的。
“关外打了太多年的仗,常年征战,双方就差一口气,始终咬不死对方。”
“后来,也不知道谁提及的,准备两方和谈,划草原而治,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老人时年今日,每次说到,依旧还是气愤难平的模样。
而且,按照那个阶段的局势,双方竟然都有这个意愿?!
好家伙,关外打了那多年,中途陆陆续续死了那么多年轻的兄弟,流尽了那么多的血,最后,就图个和谈?
若是真这么决定了,那岂不是白白死了那么多的兄弟?
韩忠这会儿,已经知道老人说的具体是哪件事,些许感慨,些许感恩,更多的是无以言表。
那次。
不少高层的意愿,是可以尝试着谈谈。
最终,不了了之,说的好听点,是不了了之,其实是被某人一句话彻底刺激到了。
“我辈军人,宁肯站着死,躺着回,从来没有和谈的道理!”
老家伙笑了笑,他这辈子从未见过沈卓,也知道,这一生,都没机会亲眼见见现如今的北天王沈卓。
但,真的从那一天开始。
老人方才看到,一个真正的,铁骨铮铮,有抱负有志气有魄力的顶天立地的军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是啊。
我辈军人,生死都能置于不顾,凭什么和谈?
沙场征战胜败乃兵家常事,可以输可以惨胜,重整河山再打便是,但垂下了腰,就一辈子抬不起来咯。
自那之后,国内士气暴涨,年轻的入伍男儿,一夜飙升数十倍。
一个民族的自强不息,一个民族的自信和信仰,大概,从那一刻,真正的被觉醒!
“他在与在,是两种意义。”老人摊开五指,摸了摸沈卓的人间像,嘴里呢喃了句,王爷!
韩忠双手负后,默默地,看了一眼又一眼。
“谢谢你。”韩忠突然向老人答谢,并语气认真道,“解答了我,这么多天,心中的疑惑!!!”
烟雨茫茫。
韩忠离开时,老人还在人间像前驻足观望,嘴里依旧还在呢喃自语,似乎碎碎念念叨咕着什么。
一如他所说,这辈子虽然没见到沈卓本尊。
也没机会和他私下聊一聊,但是,能千里迢迢来到帝京,来到人间像前,就当是见着王爷了。
老人今年,八十有六。
这趟是如愿之行,头一遭,也注定了是最后一次。
指不定在路途,也指不定回家没多久,就双眼一闭,正式的落叶归根了。
人,都讲究落叶归根,算是一种情怀,一种渴望,也是一笔归宿。
这位与韩忠有过短暂交流的老人是这样,韩忠同样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离世了,埋在家乡肯定最好。
沈卓,同样不例外。
虽然自幼出身于国都帝京,也在那里,渡过了自己的童年阶段,与他流着相同血脉的宗亲们,均生活在帝京。
但是,在他的认知里,杭城才是自己真正的家,自己的根。
这个地方,有自己唯一的亲人,姑姑沈菀,也有少年时代认识的,心心念念的姑娘纳兰素容。
他在这里成长,在这里慢慢懂事,也在这里渡过自己的高中时代。
太多太多的美好,太多太多的记忆,悉数留在了杭城。
不久之前,他很想私下告知阿刁,若是自己出了意外,或者突然某一天醒不来了,记得将自己火化,骨灰装成三分。
一份送到北域。
一份和素容埋葬在一起。
余下的一份,记得撒进西子湖畔。
只是,这样的交代,于阿刁个人而言,实在太残忍,沈卓左思右想,还是放弃了,改为遗书的方式,兴许更好点。
以免,给阿刁造成太强的心理冲击。
这丫头,寻常阶段嘴上不喜欢说话,言行举止也表现的冷冰冰的,但之于自己,是真的在乎,非常在乎。
有朝一日,自己若真的走了,哭的最最伤心,难过的,一定会是阿刁!!!
这不……
昨夜偶感不适,故此没怎么休息的沈卓,还没病到神志不清的阶段,这丫头,就趴在自己跟前,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
“好了好了,哭丧似的。”沈卓真受不了,身边有这等聒噪的声音,于是敲了敲阿刁的小脑袋,笑骂道。
阿刁一把擦干眼角的泪花,表情呈现数秒钟的麻木和呆滞。
最后,沈卓亲眼目睹到,这丫头银牙一咬,冲自己的胳膊奔了过来。
沈卓来不及反应,只能咿呀咿呀喊疼,阿刁哼哼唧唧还不作罢,沈卓唯有求饶。
一排细小牙印,在自己的胳膊上,清晰可见,幸好力度不重,这丫头还算留情面,没下死手。
沈卓无可奈何,“你还真咬?”
“哼。”阿刁背过手,抹干净嘴巴,随口嘀咕了句,“臭。”
沈卓,“……”
你自己奔上来咬,还反过来说,他的胳膊臭烘烘的?
“确实,昨晚没洗澡。”沈卓眨巴眼睛,阴阳怪气道。
阿刁故作作呕,若不是考虑到沈卓的身体,她真的很想,在沈卓的胳膊上,狠狠的,掐一把。
“先记着!”
虽说,沈卓一夜之间白了头发,突兀又毫无征兆,同时让众人的心理,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
好在人暂时无碍,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沈卓伸着自己的懒腰,笑问董汉山,“肚子有点饿了。”
“有早餐,有的。”董汉山连忙点头,示意沈卓赶紧洗漱,否则,一会儿米粥就凉透了。
院中。
董云雷一家三口,还没有从惊魂未定中走出来。
不管怎么说,董汉山是董云雷看着长大的,打小老实人,属于那种愿打愿骂,逆来顺受的性格。
哪里做过什么,敢对长辈不敬的举动?
刚才那一幕,可真吓坏了董云雷,瞅着模样,董汉山似乎要硬生生的掐死自家儿子,中途更是对自己大吼大叫。
这会儿,董子健脖子上的,五道显目的青紫色的手指痕迹,还没消失干净。
“爸。”董子健撅嘴,脸上的委屈,让董云雷看着一阵心疼。
这可是自己唯一的心肝宝贝,身子金贵着呐,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
如若,董汉山刚才的冲动举措,给自家孩子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心理影响,那就得不偿失了。
越想,董云雷就越是愤怒,双手都忍不住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董汉山咋就突然之间,变成这幅模样了?
这边董汉山经历刚才的仓促,无措,现阶段总算缓和了过来,脸色也没刚才凶神恶煞,狰狞扭曲。
与此同时,董汉山连续叫了三遍不止的沈卓,也跟着走出卧室。
第一眼过去,董云雷愣了愣,昨天还好端端的,怎么一夜就白了脑袋?而且看肤色,确确实实很差,像经历了一场大劫。
但也仅仅是诧异,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多余的情感,怜悯痛惜这些更谈不上。
董云雷一贯不是什么,喜欢关心陌生人的性格。
反而是,因为这个家伙的耽误,导致自己儿子董子健白白吃了个大亏的事情,让他记在了心上!
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竟然冲着家里亲戚动粗?
这董汉山,怕是越活越回去,怎么事事拎不清?亲戚和朋友,谁更重要,自己心里不清楚?
“哼,咳咳。”那边董汉山,全程亲力亲为招待沈卓吃早餐,似乎忘记了,站在院子里的他一家三口?
董云雷没好气的咳嗽两声,力度很重,意在提醒董汉山。
夏冬兰偷偷拽了拽董汉山的袖子。
董汉山揣着明白装糊涂,任由董云雷一家三口,站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咳咳。”董云雷双手负后,拉着个脸,再次重重哼了一声。
沈卓看了两眼董汉山,董汉山道,“跟你没关系。”
毕竟是亲戚,董汉山选择冷落而不是其他方式,已经算最大程度,保护这一家子自恃清高的三口了。
否则。
以沈卓身边这位阿刁姑娘的暴脾气,亲耳听见董云雷,胆敢呵斥沈卓是短命鬼?天打雷劈?活该?
只怕,这会儿已经躺在地上,彻底没有气息了。
当然,这也是董汉山最后一次,念在亲戚的份上,选择网开一面!!!
无奈董云雷并没有这个觉悟,反而越看董汉山当亲爹一样照顾着沈卓,心里越是不痛快,不舒坦。
虽说,他董云雷和沈卓,同时在董汉山家里做客,沈卓也是先一步,来到董家。
但,自己的辈分和地位摆在那儿。
他董汉山纵然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和解释,也横竖逃不过,乖乖的毕恭毕敬的喊自己一声三叔。
不老老实实,好好的招待自家亲三叔,这会儿,在一个外人跟前点头哈腰,关键还当着他董云雷的面?
这是在打他的老脸?
“丢人现眼,真是丢人现眼。”
“我老董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不肖子孙?哎!”
董云雷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边嘀咕一边使劲的摇晃着脑袋。
这一两秒的功夫,都开始指责,董汉山是个不肖子孙,给他老董家丢大脸。
只怕,董汉山再不搭理他,这位董云雷先生,要给董汉山逐出族谱了!!!
“等会卧室,给我收拾干净,昨天睡前什么样,就给我还原。”董汉山总算回了董云雷一句,董云雷喜上眉梢,这小子,还是畏惧自己三叔的身份。
双手一搓,刚要一本正经的教育教育董汉山两句,然后顺坡下驴,念叨着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姑且饶了你一次。
今天这事,就算彻底过去了,他董云雷毕竟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
只不过……
前脚迈出,董云雷突然愣在原地,使唤自己收拾屋子?还刻意提醒,昨天什么样,就恢复什么样?
几个意思?
这是赶他们一家三口滚蛋?
“听不明白?”董汉山猜到董云雷这老脸,一贯很厚,为人也不知道什么礼仪廉耻,修养礼貌更是样样不行。
他咬着牙关,一字一句,清晰直白的重复道,“我让你滚,现在就给老子麻溜的滚,听明白了?”
董云雷,“……”
一瞬之间。
董云雷的脸色彻底阴沉下去,这董汉山,竟然如此大逆不道?他这种好面的人,哪里受得了,这等委屈?
“你,你有能耐……”董云雷哆嗦着右手,点指董汉山。
最终还是夏冬兰看不下去了,毕竟是亲戚,以往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真撕破脸,也确实影响不好。
不过,她也没敢逆着董汉山的意思,继续留董云雷一家三口过夜,只是提醒道,要不吃完早餐再收拾。
董汉山态度松缓,没再强行要求董云雷一家三口,快点滚蛋。
“这个地方,臭烘烘的,睡都睡不好,你以为我稀罕?哼。”董云雷还没吱声,董子健埋怨起来了。
常言道。
人都是好面,讲骨气的。
董汉山都赶人赶到这个地步,哪里还能呆的下去?
董云雷把心一横,丢了句,董汉山,你别后悔,以后我家子建出息了,你想巴结都巴结不上!!!
“我还真不会后悔。”董汉山挥手,示意董云雷快点滚蛋。
一家三口故意加重步伐,从董汉山身边擦肩而过,然后果断收拾衣物,随身用品,一气呵成。
董汉山全程置之不理,权当眼前没有这号人。
临走之前,不足二十岁的董子健,冷冰冰丢了句,“小时候我就瞧不起你,现在依旧瞧不起你。”
“再过两年,我注定是你这辈子,都高攀不起的人,董汉山,你错失了这辈子,唯一有可以巴结我的机会,哼。”
人小志气不小?
堪堪低头,正在小声喝粥的沈卓,差点没被董子健这句话呛到。
古人言,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哪怕急不可耐的想要表现自己,展示自己,也必须建立在,自己确实有本事的基础上。
否则,空口说大话,只会令人啼笑皆非!!!
没有了董云雷这一家子,在耳边喋喋不休,院子里瞬间清净了不少,哪怕是呼吸都跟着顺畅了。
董汉山等沈卓吃完,先是通知了一下自己的老丈人,抓紧时间过来看看。
然后,示意夏冬兰去菜市场,多买点大补的荤菜回来。
他一个人,则去了趟汉山饭馆!
昨夜与夏冬兰一场畅谈,董汉山虽然没有和自己妻子,直说自己最终的打算和决断。
但,董汉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而自家妻子,也注定了,不管自己去哪,未来身在何方,都会毫无怨言的跟着!
于这点,董汉山万分感谢,也庆幸有夏冬兰这么个恩爱的妻子!!!
这段时间,因为陆陆续续出现不少麻烦,加之,不久之后,他就不在邓州生活了,这唯一有点念想的地方,得找人接手。
总不能莫名其妙的离开,什么都不管不顾,也不安排好。
今天,他之所以来汉山饭馆,一方面是想和张武等一众发小,好好聊聊,一方面,也想问问张武的意思。
张武算是自己,在邓州,从小长大相处的最好最好的朋友。
那会儿念书不行,为人反而很意气,退役回来之后帮了自己不少的忙,于这点,董汉山一直记在心里。
这些年,朋友两人彼此接济,日常照料,家境也悬殊不大。
刚迈步进门。
饭馆里立马传来一阵激烈交谈的声音,嘻嘻哈哈的,一派热闹的迹象。
张武单手撑在柜台上,与三米开外的一众好友,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腔,嘴里还在嗑瓜子。
“哎呦,咱哥来了?”毕竟在柜台位置,视野最好。
张武瞧见几天不见的董汉山,脸上立马泛起一丝喜色。
周边闲聊的好友,有一个算一个,均是起身欢呼起来。
饭馆的生意一直如此,隔三差五过来聊天的邻居,朋友,总会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吃饭的人则不多。
久而久之。
董汉山反而非常喜欢,这种有事没事在一起闲聊的小时光,然后到点关门,去菜市场买菜,最终沿着路,回家做晚饭!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张武捧着一把瓜子,用自己的胳膊撞了撞董汉山。
董汉山笑,“闲着无聊,来看看。”
“听意思,难不成怕我给你生意做黄了,特此跑来看看?”张武故作一本正经,要请董汉山去看账目。
董汉山双手揉脸,默不作声。
抬起头,是陈旧的横梁,那年风大,差点被风给吹了下来,最终还是委托张武帮忙,方才固定住。
左侧的墙壁上,有妻子当年写的小字画,有时候着急了,还会在墙上做账,勾勾画画画画勾勾。
几年下来,墙壁上字迹斑驳,有些已经不怎么清晰了。
“挺好的。”董汉山呢喃自语,周边邻居,朋友,眼皮眨了眨,一时半会不清楚董汉山为何做此感慨?
张武更是伸手贴了贴董汉山的额头,咋咋呼呼道,“你没事吧?”
“老子好着呐。”董汉山一把拍开张武的手臂,笑骂道。
“倒杯茶,张老板。”董汉山随之玩笑。
张武顺坡下驴,“好勒。”
一众好友,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继续侃大山。
董汉山逐一看过去,有样子粗犷说话声音却娘们唧唧的小青子,有家境稍微好点的陈海,还有小时候一起在半夜偷萝卜的蒋大年。
普普通通的名字,普普通通的长相,普普通通的生活,普普通通的他们!!!
“董老板,您喝茶。”张武端着一杯新沏的茶,笑哈哈道。
其实,一众朋友隔三差五都见面,谁谁谁什么性格,又或者谁谁谁有什么不开心的,一眼就说的出来,也看的出来。
此刻的董汉山,明显心事重重。
许久,董汉山主动起身,从柜台将这家饭馆的所有契约,都拿了出来,然后推到了张武跟前。
“做什么?”张武不解。
董汉山开门见山道,“我过段时间就正式离开邓州了,饭馆卖肯定舍不得,你继续打理着。”
“说不定,哪天想家了,我回来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张武瞪大眼睛,短时间有点接受不能。
余下坐在身边的邻居,好友们,也跟着不可思议起来。
他们可是记得,当初董汉山经营起这家饭馆,有多么的不容易,后来也就慢慢步入正轨,方才好点。
可以说,这家饭馆,融入了董汉山不少的心血。
光是饭馆的名字,就能说明一切,怎么,说转手就转手了?
“你要去哪?”张武簇起眉头,不解道。
董汉山笑,语气缓慢也饱含怀恋和期盼,“去一个,离开很多年,如今却很想回去的地方。”
“怎么这么突然?”
确实很猝不及防,事先,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若非董汉山将房子的契约都拿了出来,张武还以为,董汉山在开玩笑。
一番沉默。
非但张武有点如鲠在喉,说不出话,小青子,陈海,蒋大年等小时候一起光屁|股长大的街坊邻居们,同样神色郁郁。
“有机会,我们还是能聚聚的,又不是这辈子,再也碰不到头了。”董汉山主动安慰道。
一群人还是不说话。
董汉山双手环抱,越发无奈,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于安慰人的人。
“喝茶。”最终还是张武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最近事情挺多的,换一个地方重新生活,未必不是好事。”
因为陈老四的纠缠,董汉山这段时间能咬着牙坚持,并熬过来,确实挺不容易。
虽然事情告一段落了,谁敢保证,以后会不会继续遭人刁难?
与其这样,不如去另外一个地方,重新生活。
从张武的角度分析,他还以为,董汉山之所以选择离开,实在被人刁难怕了。
董汉山欲言又止,最后想了想,还是没做过多的解释。
前前后后待了一个小时,将该交代的事情,悉数交代清楚之后,董汉山拍了拍张武的肩膀,“有机会,你也可以到那个地方看我。”
“那个地方?”张武嘀咕。
董汉山顺势转移话题,“你还记不得记得,当初我入伍时,你在做什么?”
“记得,怎么不记得。”
张武顿时来了兴趣,双手一撑,笔画道,“我坐在小山坡上,目送着你离开,嘿,那天风好大,我都被迷湿了眼。”
“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董汉山再问。
张武脱口而出道,“我说过,等你封侯拜将荣归故里,一定要搂着你的胳膊,告诉大家,你是老子的兄弟,打小一起长大。”
话说完,张武有点后悔了,他怕触碰到董汉山的伤心事。
毕竟,他认知里的董汉山,非但没有封侯拜将,甚至连一官半爵都没捞着,平平淡淡的去,平平淡淡的回。
“没事,兄弟当初开的玩笑,每年行军打仗那么多人,哪能个个都会封侯拜将?真那样,岂不是乱了套?”
“你当时能活着退伍,我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哩。”
张武一边搂着董汉山,一边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对方,他生怕自己刚才没过脑子的一番话,刺激到董汉山。
董汉山笑而不语,表示自己心理素质没有那么弱!
封侯拜将?
多少军伍儿郎的人生梦想?!
正如张武所说,若是人人都能封侯拜将,岂不是乱了套?而且,身在关外,活着才是最至关重要的。
遥想当年,他六兄弟于大雪域结拜,个个意气风发,锋芒毕现。
如今不足十余年光阴,竟然死了四个,另外一个同样身患重病,命悬一线。
现在回过头想想,最幸运的反倒是自己,没病没灾,健健康康,只是,总感觉亏欠了什么?!
“小武子。”董汉山突然吱声。
张武蓦然抬头,有点诧异,他的汉山哥,可是好多年没喊自己一声,小武子了。
董汉山语重心长道,“我走之后,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知道,怎么听着跟托孤一样?”张武挥挥手,故意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浮躁表情。
很多年前。
董汉山离开家时,那会儿还没有自己现在的妻子夏冬兰。
一天天就和死党混迹着。
后来参军,是张武送的自己,站在矮矮的小土坡,一边挥手,一边嚷嚷着等你扬名立万,别给老子丢脸。
那天风很大。
董汉山清晰记得,张武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用他的话说,是被风一不小心吹花了眼!!!
回家时,天色已黑。
磨盘大的月亮,挂在苍穹,中间竟然星辰闪烁。
沈卓端着一杯茶水,坐在门口静静发呆,董汉山挪了只小马扎,理所当然的坐在沈卓的身边。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星星,如此可爱。”董汉山尝试着寻找话题。
沈卓开门见山,“想好了?”
董汉山沉默良久,反问了沈卓一句,“你这次突然来邓州,不就是为了找我吗?”
沈卓点点头,不可置否。
这趟邓州之行,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探探董汉山的意思,常言道群龙无首人心必乱,他需要为北系,找个合适的接班人。
这个人选,董汉山当之无愧!!!
黄土不负有心人,这趟没有白来!
只是,这一步踏出去,就注定没有回头路了,所以,沈卓希望董汉山还是能再慎重考虑考虑。
董汉山站起身,回头望了眼沈卓,明确告知,“我没什么其他考虑的,只有一件事,你做好心理准备。”
“但说无妨。”沈卓点头。
“有朝一日,你若真的没了,我希望,后世对你的评价,公正点。”董汉山道。
纵观前朝,可是有不少名臣忠义之辈,哪怕死后,也难逃开棺鞭尸,身败名裂的悲凉下场。
董汉山不希望,来年他日,自己会碰上这种糟心事!
他向来眼里揉不得沙子,也憎恶这些丧尽天良的手段!!!
沈卓歪了歪脑袋,好奇道,“如果没有?”
“那老子可以,教尔等看看,举国尽悬北王刀是什么滋味!!!”
沈卓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亲耳听到董汉山说出这句话,多少还是有点意外,举国尽悬北王刀?
想必,这样的画面,肯定会异常壮观,波澜壮阔!!!
自进入新千禧年以来,家国逐步稳定,以沈卓为首的当代名将,终于开出为今的太平盛世。
保守估计,这份来之不易的太平,至少至少,能维持三十年,甚至更为久远。
只是,谁也没料到。
一个人的生或死,哪怕死后谥号,都会重要到改变时势!!!
举国尽悬北王刀?
那一年,于北系拥有绝对统治地位的董汉山,差一步,就能成功接替沈卓,成为后沈卓时代的大雪域新主!
沈姓王旗,只要他点个头,便会轻而易举成为董姓!
最终,董汉山做了一个出人预料的决定,迎回沈卓独子沈曌!
那一年。
沈曌坐在董汉山的脖子上,认真的听着,董叔叔口里描述的父亲,当曾经顶天立地,东征西伐的样子……
‘董叔叔,他们是不是很恨父亲?希望他生前死后,都不安宁?’
‘不,他们不敢。’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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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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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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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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