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越金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无法听清。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阿绿手脚发麻,僵在原地。
孤越金见他不动,又重复了一句:“怕什么?你过来!”
阿绿这才动起来,明明心里只想逃走,腿脚却还是磕磕绊绊地下了楼梯,来到自己师父面前。
孤越金表情稍微和缓了一些,喘息着说:“先帮为师把外衫脱下来,然后……给我擦血,进眼睛了……老匹夫还真有两下子,衣服都脏了……”
其实他何止脏了衣服,简直不能再狼狈了。但阿绿分不出精力去想这些,只能机械地照做,褪下孤越金染血的外衫,卷起上面干净的地方去擦他脸上的血。
师父脸上全是血,但在下颌出露出的小片干净皮肤上,隐约印着些深灰色的奇怪痕迹。是什么?阿绿只困惑了一瞬,就被那股莫名的恐惧压得无暇多想。
他战战兢兢地抬手,才擦了一下,师父突然往前一扑,举起一手死死地扣住阿绿的脖颈,脸靠在他胸前。
阿绿一瞬间僵得像羊羔子一样。师父手指按着的地方在喉结旁边,要是往常他绝不会随便就被人掌握要害,但这时深陷在恐惧中,加上对重伤的师父毫无防备,于是一点都没能躲开。
不,他突然想:要是知道师父要我的命,我就能躲得开吗?
还好那手只在他脖颈上停留了一瞬,接着就滑落下来,搭在了肩膀上,好像本来就只是要搭肩膀一样。
孤越金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语焉不详地说:“没事、别怕……让为师靠一会儿……”
说完就不动了。
阿绿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脱力地跪坐下来。
狮子台门洞大开,寒风不断地往屋里灌。阿绿吹着风,总算冷静了些。他环顾四周,屋中央散着倒下的桌椅和砸碎的茶碗,翻倒的门扇旁,罗掌门被人割了喉,血喷得到处都是。他的口鼻已经不再冒出白气,但身上也没积多少雪,明显是刚死。
这两个人打架了吗?为什么打?
阿绿一直以为自己师父比老罗头强得多,没想到真打起来也是两败俱伤……所以这应该不是师父的错。老罗头这么厉害,师父若不杀他,就要被他杀死了。
但旁的人能理解吗?阿绿想起孤越金临走前问他的话,不禁有些惴惴。
“如果为师离开咱派、甚至离开北地,你会跟我走吗?”
阿绿有些后悔答应他了。孤越金沉重的身体靠在他怀里,湿黏的血浸透了他的前襟,被风一吹,跟背后的冷汗一样冰凉。
阿绿从没见过师父这副样子,突然一阵恐慌:要是他就这样不再醒来了,我该怎么办?
刚才师父说让他靠一下,自己就让他靠着了,这时候才想起来:受伤了就该去疗伤,在这儿靠着他算怎么回事?
他不会治伤,只能背师父出去找人帮忙。然而刚拉起孤越金的胳膊,阿绿又顿住了:师父刚杀死了掌门,就算不是他的错,门派里的前辈们也必然不会跟他好过,到时候凭自己能护得住他吗?
或许,阿绿侥幸地想:或许师父的伤并没有那么重,就是想休息一下恢复元气,那此时就这样不打扰他才对吧……
可是就算想休息,也不该这样坐在地上吹冷风,自己是不是应该把师父背上楼、好生照顾他?可是掌门的尸身又怎么办?是不是得先藏起来?
阿绿正纠结着,突然被冷风一激,猛地打了个喷嚏:“阿嚏——”
他这一哆嗦,把怀里的师父给弄醒了。孤越金动了动,突然“嘶”地在他胸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疲惫地笑着说:“阿绿啊,你也有气味了。呵呵,长大了呀。”
阿绿听得不明所以,只觉得刚才对方身上那种骇人的气息已经消失了,又恢复了往常温和的样子,不由得松了口气。
“师尊好点了?要不要上楼休息——”
他话音未落,孤越金居然自己站了起来,还像清早刚睡醒一样用力伸了个懒腰,完全不像刚刚才伤得奄奄一息的人。
孤越金一边用脏衣服抹脸上的血,一边低头对他笑:“嗯?休息还不是时候吧?”
阿绿愣住了:“……您不是受了伤……”
“是受了伤……不过,只有这一处,其余的都是别人的血。”孤越金撸起一条袖子,露出上面寸许长的伤口,笑着说:“怎么?为师在你眼里是会跟人同归于尽的人?帮我包一下。会弄吗?”
阿绿平时习武闯祸也不少磕碰,对这种事不陌生,跑上楼找药给他上了,又用布条缠好,算是轻车熟路。只是心里的困惑挥之不去:师父若是就受了这么点上,刚才何至于那么吓人?
孤越金让阿绿拿来了他之前换下的华服,小心翼翼用布包好,又擦去了脸上的血迹,最后交代:“阿绿,你去后院,挖开雪,弄些干土进来,把地上这些血弄干净。桌上墙上的也仔细擦擦,桌椅都规整好,门等我回来修。利索点啊。”
他说着,背起罗掌门的尸首出门去,御剑很快就走远了。bimilou.org
阿绿看着他的背影,想问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只好又咽回去。不光是伤的问题,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杀罗掌门,接下来要去哪,他心里有一大堆事想问。
然而师父却像没事人一样,什么都不解释,也丝毫不担心他揭发,只是让他‘利索点’。
这是笃定即使什么也不说,他也一定会跟自己站在一起、绝不会背叛吗?
师父有这么信任他?
“我当然是会跟他站在一边的。”阿绿想:“可是……”
可是什么?想不明白。阿绿晃晃头,大步跑去后院挖土。
那年冬天,金雪岭上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金羽阁的现任掌门老罗头,居然因为睡觉时烧炉子走水,和他的小妾被双双烧成了一具半的焦尸!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从金雪岭渐渐扩散到整个北地。老罗头不是个好掌门,这些年不仅生活奢侈,还总爱搞些虚头巴脑的门规难为人,好好一个北地名门,这些年让他管得几乎被踢出八大仙门之列,门派里没有几个人不背后说他坏话。
但此时人死了,大家也都想起来:这个老掌门,除了又蠢又懒又好色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罪过啊,怎么落得如此惨的下场!
确实太惨了。就连罗掌门那具焦尸,都是依仗对面山头的孤长老看到火光之后马上冲过去施救才保全的。
金羽阁内不同山头各自为政,一般看到别人出事,不观火偷笑就不错了,更不用说舍身施救。孤长老实在是高风亮节,有人为此提出选他接替掌门位子,去问他的想法,孤长老却像没听见似的,郑重地对后辈们说:现在虽然是冬天,但你们绝对不能贪暖和酿成大祸,一定要注意用火安全……
当然也有些人怀疑老罗头的死另有隐情,毕竟他那样的人随便被烧死,实在令人难以信服。然而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一个昏庸的老头子而已。他已经死了,谁也不会怀念他。
除了一个人。
“你……你狠毒!你害死我爹!怎么还没人抓你!”
山门前,阿绿又一次被罗猪崽缠上。这家伙已经在他面前念了好几天,苍蝇似的,赶也赶不走。阿绿烦不胜烦:“你别老跟着我了,我怎么可能杀你爹啊?”
“就是你!因为那天你打人,我爹罚你跪,你记恨在心,当天晚上就……呜呜你就害死了他!”
“我说了那是你瞎猜的,又没有实证!”
“实证?哼!谁说没有实证!最大的证据不就是你现在的态度吗?!”罗猪崽拦到阿绿面前,义正言辞地指着他:“要是平时你被这么说,早该揍我了,结果你到现在还好声好气的,不是心虚是什么?!”
“……”阿绿都快气笑了:“你有毛病吧?我三天不揍你你还想了是吧?”
“别转移话题!你让大家评评理,你到现在都不揍我,是不是心虚?!你敢不敢说那天晚上你在干什么?”
罗猪崽拽着阿绿,站在山门前招呼路过的同门评理。但是并没有人理他——阿绿虽然不招人待见,但毕竟是个小孩儿。要是罗猪崽被人套麻袋揍了,大家可能会怀疑他;可罗掌门死了,谁都知道不会是他干的。罗猪崽这样闹一下就得了,竟然不依不饶地念叨了三天,实在让人生厌。
阿绿烦躁地答了一句:“晚上还能干嘛,睡觉呗。”
“哪个同门能作证?”
“……我又不跟他们住一起……我师父能作证。”
“你师父不算!”
“凭什么不算?”
“你师父……也不是好人!我明白了,就是他害死了我爹,你……你也是帮凶!”
阿绿心头一紧,一把把罗猪崽挥开:“胡说八道!”
罗猪崽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跌坐在雪地里,还是指着他骂:“你怎么突然又揍我了?!你就是心虚了!我明白了……就是你师父为了坐掌门的位子,害死我爹……呜呜爹你死得好冤……”
罗猪崽平时就骄纵任性招人嫌,现在又是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更没有人当回事了,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阿绿正紧张地咬着嘴唇,冷汗湿了满背。
因为只有他知道,事实竟让这小子给蒙对了,老罗头的的确确就是师父杀的,自己也真的就是帮凶。
但是后一句不对!是老罗头要害师父,师父迫不得已才出手杀了他,师父自己也受了伤。
绝不是为了什么掌门的位子!
阿绿跺着脚吓唬罗猪崽:“你再胡说!别以为你可怜我就不揍你……不准哭了!”
罗猪崽还是骂个不停,阿绿惊道:“你、你手上怎么了?”
罗猪崽低头一看自己血淋淋的手,吓得又哭了出来。阿绿看见他身后的雪地里支着一根尖锐的短树棍,明白了:定是他刚刚摔倒时手撑在上面受了伤,但因为冻僵了又没有感觉。
阿绿蹲下来看他的手,还好并没有被戳透,只是在虎口处割了个大豁口。
罗猪崽哭得撕心裂肺:“你……你打伤我了……流了好多血……”
“不是我,我就推了一把……你别哭了!”
“你们看我爹去了,就都随便欺负我……你是不是恨不得我也跟他去了……”
阿绿一愣,想到面前这小子虽然跟他爹一脉相承地讨人厌,但此时的处境确实可怜。罗猪崽平时飞扬跋扈,得罪了不少人,此时没了罗掌门这把□□,可不就是人见人欺吗?怪不得这小子这几天非要缠着他——别的同门怕他师父,所以在他面前会有所收敛。
阿绿又想到自己。他因为长得阴柔,从小就不招同龄人待见,上山之后又受孤越金优待颇多,很清楚自己有多招人嫉恨,但一向不太在乎。现在想想,如果离了师父,他自己又有什么本事?
恐怕连在北地活下来都做不到。
阿绿一时间竟对罗猪崽生出一丝歉意来。他掏出手帕绑在罗猪崽手上止血,拉起对方的手:“唉,你别哭了,我跟你道歉了,对不起……你这伤没什么事,我带你去上药。”
他把罗猪崽拉起来,下意识地走了两步,突然顿住了。
金羽阁地广人稀,暖和且布置齐全的屋室并不多,离这里最近的就是狮子台。
那天晚上阿绿一直忙到凌晨,之后几天也是反复检查,但此时还是忍不住想:喷在墙上的血,我到底擦干净没有?窗缝里会不会还有一点?会不会还有腥味?
罗猪崽看着他为难的表情,讪讪地问:“是……是去狮子台上药吗?”
“去什么狮子台。”阿绿沉下脸,拉着他走向相反的方向:“那边太远了,路不好走。”
自那日起,阿绿每晚都梦见罗猪崽用血淋淋的手指着他的样子。
偏偏他又受了凉——好像就是那天晚上吹风吹的——病得昏昏沉沉,一会儿冷一会儿又热,每天躺在床榻上,还不敢闭眼,弄得满眼都是红血丝。
养病重在休息,休息不好,病就更加好不了。这当口师父也忙,整天早出晚归说不上几句话,阿绿只好一个人难受,罗掌门的死状和罗猪崽的脸整天在他眼前晃,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邪祟给缠上了。
“你师父害死了我爹……你也是帮凶……”
这天凌晨他又被吓醒,师父又不在,阿绿突然怒从心头起,坐在黑灯瞎火的卧室里开始指着空气大骂:“喂!老匹夫你凭什么来缠着我?!我欠你什么啦?不过就是把你那些血擦了擦,难道你想让全派上下都来围观你的死状?!我师父也不欠你的,谁让你成天找他麻烦?要不是你要害他,他怎么会动手杀你?!他不也流了好多血吗?!你有什么不服的,有本事你也弄死我,变成鬼跟你较量,别就知道吓唬人!!”
骂完了倒头一觉睡到中午,再没做什么怪梦。
一觉醒来,阿绿感觉精神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昏昏沉沉的,但出门已经不成问题了。这些天闷在屋里难受,阿绿马上换了衣服,晃晃悠悠出门去。
这天天气不错,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特别暖和,连平时个个不待见他的同门师兄弟们都似乎亲切了不少。
然而没走多远,阿绿突然感到一阵不善的风从背后袭来。
他赶紧侧身躲过,定睛一看,原来是罗猪崽。
那小子估计过得也很不好,居然瘦了一圈,头发乱蓬蓬的。
罗猪崽一下扑空,转过身来抓住阿绿,破口大骂起来:“骗子!骗子出来了!”
阿绿挣扎:“谁骗你了?放手!”
“就是你!你那天跟我说你师父不会做掌门,结果他还不是做了!然后你就躲在屋里不敢出门,敢说不是心虚?!就是你们害死了我爹!”
“我那是在养病……”阿绿辩解了一句,突然反应过来:“你胡说什么?谁做掌门了!”
“你师父!你师父!新继任的孤掌门!都这么多天了,你装什么傻!”罗猪崽尖叫道。
罗猪崽叫得直冲云天,阿绿被他吵得脑袋发蒙,连远处的雪山都好似转动了起来。他一把推开罗猪崽,径直向主峰跑去。
阿绿一进门,径直走到孤越金桌前,一把拍在桌上:“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杀罗掌门!”
孤越金抬眼盯着他,眼底沉静无波,好似一早就知道他会来问。
阿绿感到自己声音太大了,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为什么?”
孤越金把笔撂下,两手撑在一起,冷笑了一下:“你病糊涂了?门也不敲,敬语也不用了,平时的‘老罗头’……哦,这回也变成罗掌门了?”
“对不起……我就是不明白,师尊您为什么……”阿绿低下头为难地措辞:“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个掌门啊?这样他们都会以为您是为了掌门的位子……”
“谁以为?”
“……”阿绿用指甲抠着桌子边:“是我,只是我。弟子不懂,罗……老罗头,他根本不是您对手吧?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您非杀他不可?总不会、总不会真是为了掌门的位子吧……”
“你心里都已经清楚了,干嘛还来问我?”
阿绿猛地抬眼:“真是为了掌门的位子?”
孤越金耸耸肩,不置可否。
“您要是想做掌门,可以跟他商量、跟他比武,干嘛非要——”阿绿咬牙,紧张地说:“他再怎么不好,也是别人的爹别人的师父……”
孤越金冷冷地看着他:“怎么,过意不去了?小猪崽没爹了,你不也没见过你爹?!”
“我是一直没爹,他是突然没的,不一样……”
“不一样——”孤越金不知为什么突然被触怒了,一拍桌子站起来:“那你知不知道,那老匹夫当年又是杀了多少人上位的?!那些人难道不是别人的爹?你才见过多少事,就敢来对我——”
“他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阿绿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猛地拽住孤越金的手臂,把他拽得都微微前倾:“谁杀谁都好,可是你不能!你不能!!”
孤越金居然怔住了。阿绿看见他深黑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狰狞的脸。
四周一时间静了下来。突然,孤越金耸了耸鼻子:“什么味儿?你……”
阿绿随之感到一阵眩晕,头上脸上开始发热,好像那拖了许多天刚刚好转的病,又卷土重来了。
“没事,受凉了……有点晕,没什么事……”
阿绿说着,感到后颈一阵酥麻,刚想抬手摸摸,就身子一软,栽倒在地。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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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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