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言情小说>千面客>第 1 章 楔子
  成建十五年,龙息国的边陲重地——复州合官县。

  这年入冬格外地早,未至凛冬时节,已飘起了鹅毛雪花。印象中分明刚染了秋霜,如今寒风呼号,似鬼哭狼嚎般,席卷着不时被积雪压垮的枯枝落叶。

  农户们秋收过后便清闲下来了,家家户户几近闭门谢客,待在暖和的火炉边闲聊度日。

  许是天气恶劣的原因,亦或是望都动乱的消息传到了这里,近日来官兵们盘查得紧,谁也不愿意出去触霉头。

  连续几日大雪纷飞,似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阴暗血腥之物掩埋于地下,只留下静美纯白的世界。

  而此时苍茫的天地间,一抹渺小的黑斑正在缓慢地移动,细细瞧来,竟是个圆滚滚的小人儿。

  小孩身上裹着一件黑色的破布棉袄,衣摆曳地,大到几乎能将两个她包裹住;一只半截袖上挂着黏结成团的棉絮,颜色发灰破败,走几步路便会蹭掉一些。

  不知她是从哪里弄来的,就这么半拖半拽地走了一路,一时竟分不清是谁穿谁。

  这个天的寒风劲儿大,直到鼻涕水流到唇尖,小孩才后知后觉地迅速吸溜了一下。冻得青紫的嘴唇早已被吹得皲裂开来,渗出的血丝结成小痂块,舔一下又裂了,火辣辣地疼。

  可她却顾不了那么多,只想快些到土地神庙里,将藏在怀中的红薯给重伤在身的薛婆婆吃了。

  那是她趁薛婆婆睡着了,悄悄溜进农户家里,在柴房中蹲守了许久偷出来的。她已经不记得,出事至今自己究竟有多久没吃饱了。

  小孩拖着僵硬麻木得似不存在的双腿,哆哆嗦嗦地往村口方向挪动,身后留下一串或深或浅的小脚印。

  她终于挪到了庙门前,费劲地抬脚上台阶,却不知是踩到棉袄衣角了,还是石阶太滑,慌乱中还未来得及抽出揣在兜里的双手,就这么直挺挺地面门朝下摔倒了。

  小脑袋没有丝毫幸免地狠狠磕在了石阶上,在两眼发黑晕过去的瞬间,似乎喃喃了一句什么......

  待小孩幽幽转醒时,发现自己竟躺在一个少年的怀抱里,而此刻他们正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

  连日被追杀的情景立时在脑海中浮现,她身子一僵,咬着牙不由分说便使劲挣扎起来,手舞脚蹬地要摆脱少年的怀抱。

  “别怕,我们是来保护你的。”少年沉稳却略带寒意的声音,不知为何仿佛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让她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小孩盯着他愣了片刻,偏头扫了眼马车内的情形,心里的某根弦突然绷紧,薛婆婆呢?!

  她猛地起身,双手紧紧揪住少年的衣襟,急切道“我婆婆呢?我婆婆在哪里?我要我婆婆!”

  少年猝不及防间被小孩的脑袋顶撞到了下巴,疼得脖子歪了歪,深吸一口气,掰扯开对方的小手,皱眉道“无需担心,她不过是回望都找你娘亲罢了。”

  闻言,小孩下意识地摇头否认“不是的!你骗人!婆婆说了要带我去找金凝姨娘,她是不会扔下我一个人的!”

  见小孩瘪着嘴,嘴角一抽一抽地随时要哭出来的模样。

  少年放缓了语气,温声道“我便是你金凝姨娘派来保护你的人,你婆婆在见到我们之后,确实是回去找你娘亲了。放心,你金凝姨娘也一道去了。有她在,不会有事的。”

  印象中,小孩只见过苏金凝一面,却时常听娘亲在自己面前念叨兰庭国的这位姨娘如何貌美,如何武艺高强。

  眼下得知这位姨娘也一道陪薛婆婆折返回望都,她缓缓松了一口气。

  “可是......”小孩眉头随即一皱,婆婆她受了很严重的伤,流了好多好多血......

  将信将疑地,她一把抓过放在身旁的包袱,屁股慢慢向后挪动,一直退至车厢的角落里,抱膝蹲坐着,戒备地看着少年。

  见小孩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少年将身旁的食盒轻轻推到她面前,道“你先吃些点心垫一下肚子,他们一定会回来的,我们暂且回去等消息。”

  小孩被带回兰庭国苍梧城住了好些天,期间一直焦灼地等着少年带来令她喜出望外的消息。

  可自从第一日他将自己安置在一处院子,并吩咐仆人照顾自己之后,便再也不曾见到他的人影了。

  今日,她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少年问问望都那边的情况。爹爹娘亲他们可还好?为何还不来接自己回家呢......

  小孩趁着午间小憩之时无人看管自己,悄悄跟在一位说是要去南羽院取药材的姐姐身后,沿着九曲回廊,东弯西绕地偷偷溜出了自己所住的院子。

  路上稀稀拉拉地遇见了好几个穿着相同服饰的哥哥姐姐,对于鬼鬼祟祟的她却并不放在眼里,行色匆匆不知为何。

  小孩见大家都不甚在意自己,便大摇大摆地转悠起来。

  因不知少年姓甚名谁,而照顾自己的那些人更是一问三不知,所以她连向人打听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瞎碰运气了。

  在误闯了好几个院子后,小孩正百无聊赖地打算从一个院子的偏厅出去,在路过一道紧闭的房门时,猛然间被房内杯盏炸裂的声响吓了一跳。

  房内随即传来一声怒吼“滚!连主子都保护不周全的废物!”

  是他的声音!

  小孩立即听出房内怒火中烧之人正是那位少年。

  发生什么事了?隔着房门她都能感受到少年喷薄的怒气!

  凭直觉,小孩猜想少年发火的原因或许与望都的事有关。

  她心下一急,正打算推门进去。门却突然打开了,她急忙站到一旁让开道,看着陆陆续续一群人走了出来。

  只一瞬间,便有人注意到了站在门外的她,上前问道“你是谁?”

  小孩并不回答,一低头迅速从那人伸开的胳膊底下钻过。

  “诶?你给我站住!”身后那人一脸讶异,一把扯住她的小胳膊。

  有人回头瞥了一眼他们,淡淡道“她是少主的人,放开她吧。”

  “是。”那人一松手,小孩便冲进屋内,直奔站立在书案前的少年。

  看着少年淌血的右手,小孩退缩了一下,咬了咬牙,仰起头小声问道“大哥哥,婆婆和金凝姨娘回来了么?爹爹娘亲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少年一脸霜寒,两眼出神地盯着地上的碎片,似听不见小孩的问话。

  小孩静静地等着少年的回答。

  良久,少年缓缓将目光移向她,轻轻吐出两个字“死了。”

  小孩瞪大了迷茫的双眼,不解道“什么死了?我是问你——”

  少年打断她的话,一字一顿道“我说,你爹、你娘、你婆婆,包括金凝!他们,全死了!”

  小孩被少年冰冷至极的声音吓到,僵直着身子呆呆地看着他,浅淡的琥珀色双眸渐渐氤氲,眼中少年的模样开始模糊起来。

  不一会儿大颗大颗的泪珠便“啪嗒啪嗒”地掉落,她赶紧低头,抬起肉乎乎的手背用力地擦了一擦。

  “我又不是问你这个!我问的是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小孩低垂着脑袋紧咬住下唇,十指紧紧地绞在一起,不知所措地抠弄着手心的红痂。

  无声地哽咽了一会儿,突然抬起泪眼,大声地冲少年喊道“算啦!他们不来,我便自己去找他们!”话音未落,扭身便跑了出去。

  少年木然地看着小孩落荒而逃的背影,片刻后,闭上了双眼。

  小孩跌跌撞撞地跑了大半天,期间迷路数次,被自己的裙角和门槛绊倒七八次,掉进池塘一次,所幸被值守之人眼疾手快地打捞上来,抽噎之余还不忘道声谢。

  小孩一路磕磕绊绊,夜幕时分方才回到自己所住的院子。

  哇哇地嚎啕大哭了一路,小孩此刻肿得老高的核桃眼早已流不出半滴眼泪,嗓子眼干得快冒火了。

  听竹院内专司负责照顾她的姑娘们半天寻不着人,见她这副狼狈模样回来,免不得要拉住她问上几句,她只管甩开她们噔噔噔逃走。

  眼下的小孩早已筋疲力竭,哪顾得了许多?径直回到屋内,将门插上栓,任外面的人如何叫唤,她只装听不见。

  小孩哆哆嗦嗦地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后,忙不迭扑到桌边咕嘟咕嘟灌下几口茶,歇了片刻,便立即着手收拾自己的东西。

  所幸,她原本便觉着自己很快能与家人相聚,薛婆婆给她准备的那个小包袱,几乎原封未动。

  小孩“吭哧吭哧”地钻入床底,将藏在角落里的包袱取了出来。手脚麻利地打开摊在桌上细细盘点了一遍,没发现少了哪件物事,便重新卷起来绑好挂到脖子上。

  扫了一眼四周,想了想,又扯了块干净的小桌布,将屋内摆放的糕点悉数打包了。

  待屋外终于不再有任何嘈杂声后,小孩方蹑手蹑脚地轻轻拉开门栓,将房门打开一条小缝,眯眼偷瞧外头的情况,确定没人,便快速从房内窜出来。

  虽然是颗肥胖的小肉球,举手投足间却有着难得的灵活。

  小孩时而猫着腰快速小跑穿过竹林,时而背贴墙壁东张西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防范有人突然现身阻碍自己的归家大计......

  说听竹苑大吧,不及她府上的后花园;说它小呢,小孩跑出自己居住的厢房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却仍未寻着通向院门的那条九曲回廊。

  她兜兜转转走到了一处假山环绕的水塘边,实在是累极了,便蹲靠在一块大石旁歇息。

  小孩抬手摸了摸额头,明明天气寒冷,露出来的双手也冻得通红,自己却冒起了虚汗。

  眼下找不着路出去,她心里很是急躁,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和不安。

  明明只是要回家而已,不知为何总有种见不得光的感觉。

  摇了摇头,小孩扶着假山石块借力起身,继续准备探路。没成想,这一扶竟摸到了一块柔软的片状东西!

  “啊!”她下意识地尖叫出声,双腿一软便扑倒在了地上。

  猛地回头看去,身后咫尺之地竟不知几时伫立着一道黑影!

  “你要去哪里?”那道黑影迎着清冷的月光从阴暗处走出来,嗓音有些许暗哑。

  小孩一看是那位少年,突然像是遇到了洪水猛兽般,连滚带爬地远离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晚的少年与初见面时沉稳冷静的模样相比,总让她觉得有些异样。

  他面上虽无甚表情,可盯着自己的眼神却亮得可怕,像要吃人一般......

  这种想法压抑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小孩眼神乱飘,根本不敢与少年对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磕磕绊绊道“我、我说了,我要回家!”

  “回家?呵,你哪里还有家?”

  少年冷笑了一声,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他们都死了!如今你只要踏进龙息边境半步,不,或许你只需让人知晓你的身份,江湖上多的是人等着提你的小脑袋去领赏!一旦离开这里,你便是自寻死路!”

  少年表情有些狰狞,一步一步慢慢朝她走来。

  她一边下意识地后退,一边拼命摇头否认“不是这样的!你骗人!我才不要相信你说的话!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待着!”

  语罢,小孩爬起来转身便跑!

  少年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她的包袱往后一扯,猝不及防间被人从身后猛力拉拽,她立即不受控制地仰面摔倒在地。

  包袱原本便挂在脖间,少年方才的那一下拉扯几乎勒断了她的脖子!

  她痛苦地蜷缩在冰冷的石板路上,双手在地上的一阵摩擦,让不少小石粒嵌进了血肉里,疼得她眼泛泪花,愈发想要离开这里,离开眼前可怕的人。

  她抚着喉咙艰难地咳了几下,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掉落在不远处的包袱,伸出手想将它够过来。

  还未来得及触碰到包袱,便被少年揪住后衣领拖到了水塘边上。

  少年侧头看她:“与其便宜了那些赏金猎手,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不如在这里死了干脆?此处景致玲珑奇特,虽比不得你王府的富丽堂皇,倒也勉强对得起你尊贵的身份。”

  “——你觉得,如何?”

  少年嘴角带笑,语气极其温柔,与方才咄咄相逼的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看起来似乎在认真征询她的意见。

  她却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尖声道“不!我——”

  然而少年根本不给她辩驳的机会,下一瞬,冰冷刺骨的感觉已重重包围了她。

  满是腥味的池水“咕噜咕噜”倒灌进嘴里,反应不及,她只得大口大口地吞咽下。

  尽管被呛得痛不欲生,然而求生的本能仍促使她拼了命地扑腾,于沉浮之间抓住一切露出水面的机会呼吸。

  起初,裙裾裹着一层空气膨胀起来避免了她立即沉入水底,只是后来身上的棉夹袄遇水吃重,不习水性的她终究敌不过身心俱疲,慢慢地,已无力蹬腿踩水,浮出水面的次数渐渐越来越少......

  随着胸腔内最后一缕空气化成一串泡泡溢出她的嘴角,窒息感终于如约而至。

  脑海中的最后一丝清明也被无尽的冰冷湮没,整个人沉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痛!好痛!

  昏昏沉沉中感觉到小腹被连续撞击,她疼得忍不住哭喊出来,还未出声倒先吐出一大口水,呛得她好一阵咳嗽。

  “还想离开么?”

  陡然间听到这个淡漠的声音,吓得她浑身一激灵!原本还心神恍惚,眼神涣散,瞬间清醒无比!

  小孩被少年扔在地上,浑身抖若筛糠,劫后余生的眼泪奔涌而出。

  她顾不得疼痛,爬起膝行向前,抱住少年的腿,望着他不住地摇头,哭喊道“我不走了!我真的不走了!哥哥不要扔我下水!求你不要扔我下水!不要!不要呜呜呜......”

  小孩哭得可谓是撕心裂肺,再说不出别的话。

  少年将包袱扔到脚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道“不许哭!”

  她立即低头咬住下唇,忍住不让抽噎声溢出来。

  “拿好东西,自己走回去。”

  她抬眼迟疑地看了少年好一会儿,见对方只是盯着自己不再多言。

  半晌,不得不放开少年的腿,抓起自己的小包袱,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在少年的注视下,往印象中自己来时的道路走去。

  兰庭比不得龙息,在小孩记忆里,没有雪的冬季似乎是不存在的。

  可寒冬中的兰庭并非皑皑白雪一片,反而仍是一派郁郁葱葱的绿,只是这种绿,比起春天的蓬勃稚嫩,更显深沉。

  这里明明比龙息暖和许多,却是往后她的人生中,感觉最冷的一个冬天,打从心底里,寒彻骨髓。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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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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