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短暂的一眨眼间,她靠在那里,又恢复了些许神志。周遭空间狭小黑暗,空气里翻腾着陌生的皮革腥气,透露出一股无来由的慌乱。腿和背已经完全麻木了,压在头下的手臂也不逞多让,当她用另一只手掐揉这些皮肤时,竟恍惚感到了以往被注射局部麻醉的感觉。
她不知道前面两人是从何时开始交谈的。
他们的声音在她耳里仍然嗡嗡作响,只是杂音比之前小许多。她感到眼睛痛。
从荆晓的角度,只能看见眼前的一小块地方。比兰和丹德拉甘说话的声音像在沿着皮革座椅一路振动而来,她伸开手指,感到无数细小的刺痛颗粒在皮肤上跳跃,半晌才缓缓消去。她抓住了一点车座褶皱,粗粝的表面和指甲擦过,又不见了。
她坐起来。
比兰从前座之间的空隙底端探头,她僵冷的手指感受到了他的温度。
他问(他好像问了很多遍同样的问题):“你感觉怎么样?”
她嗓子干涩极了。“我们到哪里了?”
比兰似乎笑了笑。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正在如她所言地“随便开”,自然不知道具体到了哪处。于是她又问:
“几点……开了多久?”
外面天还黑,蒙蒙里透出一丝亮,她以为自己睡到了下一个傍晚。然而比兰说:
“天快亮了吧。”
不过几个小时。
荆晓慢慢挪动双腿,它们像一瞬间内照到了太阳的化石,几乎滋滋冒起响来,消散后才重新有了正常的觉知。她跪膝到窗口,扒在那里向外窥视。
林子已经远去,又变回了正常的街道。
前面丹德拉甘插口道:“之前有好大一片荒地,一口气开过来的。”
“没什么问题。”
“前面岔路可就多了。”
荆晓轻轻“嗯”了一声,从窗口滑落。
后手肘杵到什么温温的东西上,猛地一缩,她这才又想起舒特勒,静悄悄地像个死人。他们救出来一个死人?她把他翻过来,又摸一摸他手臂上的体温——蛇一样光滑寒凉的皮肤,可细细再摸,仍有一点余温。
“怎么样?”忽然比兰问,他一直在往后看。
“还有气。”但是很微弱了。
也许一直这样微弱。
“你饿吗?”
荆晓快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进食是什么时候了。白日里的一剂营养膏,足以支撑到第二天中午,还有一段时间。
“你昨天吃过营养膏了吧?”
“啊。”比兰说,“我忘记了。”不知道他忘记的是营养膏足够支持一段时间的事实还是他根本没吃营养膏,但他又很快地补充:“不要紧。”
“丹德拉……甘小姐呢?”荆晓声音大了些,问完才想到不对,于是改口:“你饿吗?”
“这你不用担心。”
“我刚刚和她说话来着,”比兰告诉她,“她想着到中午时去弄一点面包回来。”
“好的。”荆晓费力想了想,面前一阵一阵的光晕在晃,好像俯视着她的比兰瞳孔在一圈圈变大,远远的,像聚光灯一样照过来,令她目眩。“要小心。”
“她会自己出去解决,再给我们带一点回来。”
“如果你食量够小的话就太好了。”丹德拉甘对比兰道。
“也不知道营养膏相当于什么食量,但我们的胃应该都变小了。”
“那就好。”
这时比兰想起来:“那他——怎么吃饭?”
“谁?”丹德拉甘的声音。
“舒特勒。……”
前面寂静了片刻,随后是比兰低低的声音:“他目前只能靠注射或者营养膏吧?”
“你们有办法把他弄醒吗?遮遮掩掩的,这可不像催眠喷雾过量。”丹德拉甘说,“不管怎么说也早该醒了。”
荆晓的目光飞快地向上,对面比兰的也劈了下来,正同她的嵌在一起。她目光迟滞地迎向他的,但比兰迟迟没有开口。他不敢说,她知道,她也不敢。承认舒特勒是植入人载体的同时也相当于向丹德拉甘承认他们携带着比她以为更多、更严重的秘密。
而后者随时有能力把他们赶下去。
丹德拉甘现在不敢停车,但等她出去找食物的时候呢?她完全可以抛下他们自己跑掉,而没有她,其他人万无出境的可能。
丹德拉甘在等着他们的回答。
比兰在看她。
荆晓呼吸困难起来。
一时间,车厢里流动着骇人的寂静。要不要和盘托出?比兰依旧沉默着,她应该立刻说些什么,把话圆回去,但嘴唇没有动。
又几秒后,答案变得不言而喻。
“他是什么?”丹德拉甘开车速度不减,语气也仿佛和先前并无区别。
“植入人。”比兰这回没有犹豫。
“就是……”荆晓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是磕磕绊绊的解释。
丹德拉甘肃然听完,斩钉截铁道:“我们不能把他留在车上。”
荆晓抿着嘴唇,伏在座椅上瞥视她,没有吭声。
“我答应你们的事情都会做到,但这个不行。谁知道他什么时候醒,醒来后又是个什么东西?三个人的命换一个要死不死的僵尸?”
荆晓低头坐着,用另外一只眼睛的余光看向身后躺着的人,僵而重的肉——真的还活着吗?舒特勒的命,她的命,比兰的命,到底谁的更重要?舒特勒的命真的还是他自己的吗?她面带茫然地,长久看他的脸,没有抬头。
前方,比兰用失真的声音说: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假如他在路上醒了,出现异常……”
他停住了,但荆晓忽然奇异地预料到了他的未竟之语。他会杀掉他。只要确认舒特勒是植入人,他会为了保全其他人而杀掉他。他说了她要说的,因为那时的舒特勒只不过是一个壳子,但是……但是……人还是那个人。他最好的朋友,他妹妹的爱人,他初恋的丈夫,他支离破碎又坚不可摧的友谊的另一端。
她不能让他来承担。
“你们什么?”丹德拉甘问,声音听在她耳里像机械一样冰冷。
“我会杀掉他。”荆晓提高声音,语罢便激烈地咳嗽起来,人也跌落到窄窄的过道上。一边大腿处传来激烈的刺痛,又从另一侧伸来一只手,是比兰从空隙里探身下来扶她。她跌跌撞撞跪坐在比兰的手和椅背之间,摸索着往下伸,碰到了口袋里一点坚硬的东西。
是她从研究院里顺出来的简易共感器。
荆晓把手指收紧,感受鼓鼓囊囊的塑料薄膜压在掌心的触感。她紧紧握了握它,把手取出,举到半空。
一个大胆妄为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比兰。”她说。
“什么?”
“我能引路吗?”
“什么?”他声音很震惊,伸手去够她手上的塑料包装,她也任由他够着,把包装撕扯开。车上下颠簸着,比兰小心地把东西拿得离脸尽可能远。包装里有一根长长的,折叠好的透明软管线,两头各连着带探针的金属片,还有一块金属小盒子。
他爱惜地把东西摸了摸。
“这是什么?”丹德拉甘问,语气缓和了些。
“是的。”比兰慢慢地说,荆晓一时听不出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注1】,“我们有共感器。”
丹德拉甘说了些什么,他侧头过去听,半晌没有动静。
荆晓则再次问:“我?”
“你不是引路者。”他一只手抓着一把零件,另一只手按着眉心,“没受过训练的人贸然进去,太危险了。”
“可你自己有排斥反应。”
她往后退了退,把一只手压在他握着共感器的手上,探针从她手指的细缝里露出来。
“我至少骗过了审查扫描。”荆晓低声道,“而且,只要能引路,就能发挥示警的作用,不是吗?如果我能战胜它,自然一了百了。但如果不行,只要被它杀死,我会被立刻排斥醒来。那个时候……”
比兰目光在探针和她手背间游移,一下一下攥她的手。
“在极端情况下被强行排斥会产生幻觉类后遗症。”他突然说,“长度一至三个月不等。”
“我知道。”
“你会在接下来几个小时彻底丧失身体自主权,或者,自保能力。如果发生不可控意外,即使是我也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但你们都不必再担心被植入人毫无预兆反捅一刀。”
比兰又不说话了,眼神定定的。
半晌他开口,像已经艰难做出选择:
“你下定决心了?”
她点头,喉咙动了一下。
“每个引路者都会有一个代号。”他速度极快地说,“是植入进去的,脱离现实世界的名字,这样可以防止他们混淆梦境与现实。例如我用的是鸟类名鸱鸮,舒特勒的是数字001。没办法给你植入任何东西了。我想想。有没有不是你真名的,你也不常用的其他名字?”
她仰起头看着他,手一瞬间缩紧,线绳绞在她手上。
“21.”m.bimilou.org
比兰脸上空白一闪而过。
“也可以。”他回神点头,“确认用这个吗?”
荆晓却犹豫了,车辆颠簸着,她要很用力才能抓稳他的手。
“或者……你给我一个。”
他沉吟片刻,说:“要不,给你叫南丁格尔。”
“夜莺【注2】?”她笑了,“和你的像是一对……”
“是我母亲出嫁前的姓氏,希望我们一切顺利。”比兰回握她的手,“你觉得可以吗?(她点头)那我们就用这个。条件简陋,只能用原始的办法,你学过自我暗示吧?”
“学过。”
荆晓慢慢坐起身,让他灵巧地从缝隙里钻来,好像迎面扑来的一阵风。比兰一只手轻轻抱着她,蹲在暗处,手指在置于座椅之间的迷你播音器上来回拨动,那里忽然爆发出了一阵鸣钟的回声。
声音不大,但她怕出了一身冷汗。
他调试时她小声问:“你说伊琳娜是黄鹂,那群鸟降临里,你们的代号是不是也都是鸟?你是鸱鸮吗?”
“对,舒特勒是麻雀。现在……记住这个。”比兰在调低的鸣钟撞响里低低地说,“记住这个声音,下一次它响起就不是在现实里了。把他也推过来。”
她继续后退,而他倾身上前,把舒特勒的姿势摆正。
比兰拆开塑料薄膜,仔细把线的一端理好,伏在座椅上空摆弄了一会儿。等他收回手,荆晓看见舒特勒头上金属片发出幽幽反光,好像动物的鳞。
“你也低头,很快就好了。”比兰转向她,手里拿着线的另一端。
他吻了她的头发。
探针刺进皮肤时荆晓抖了一下,手不由自主抓住了面前比兰的衬衫衣角。探针共有三枚,他处理得很仔细,全部没入后又细微调整,再把金属小盒子固定在她侧脸颊旁。
她的手又痉挛起来了,但不等有所动作,又被他握住。
“没有药剂辅助了。”他说,但没关系。她已经昏昏欲睡,手的痉挛不知何时停止,反而紧紧回握住比兰。
视线又一次渐暗下来。
“可我们没有守夜者。”荆晓突然想起,强撑着问。
“我们有。”他脸上突然有了点笑意,“引路者学校里,上过基础守夜课程。”
她轻轻松了口气。
他寻找她嘴唇,压低声音:“你进去替我引路,我会守你的夜。不要多想,不必强求,我们尽力了就没有遗憾。记得你答应我的吗?离开艾维森德,我们会在一起。”
她想说她记得。
但在出口之前,她彻底昏睡过去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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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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